忽然之間,在那一刻,整片花海都安靜了下來。
偶爾有風吹過,也隻剩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上官泡泡仍舊死死的瞪着不遠處的人兒,眼裏寫滿了厭惡。
卻是一橙略微苦澀的揚了揚唇瓣,“所以你是記得我的,對吧?”
他蹙了蹙眉,“不記得。”
話落之時,一橙唇角的笑容霎時僵住,而後是不甘,以及滿滿的憤怒,許久之後,才聽她冷冷的開口道:“将這些花摘了,抓着刺的地方,一點一點摘!”
上官泡泡的眼裏含滿了不耐煩,“你到底想幹嘛?”
“你就說摘不摘!”
一橙大吼一聲,同時更是用力的甩了甩手中提着的人兒,一時間,本來已經睡過去的皇甫憶安又再一次虛弱的抽泣了起來。
一聽到他的哭着,上官泡泡忽然有些慌了,于是便連連點了點頭,“好好好,我摘!我現在就摘!”
真是夠了,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一邊說着,他伸手便摘下了一朵玫瑰,尖銳的刺狠狠刺入手中,霎時疼的他微微蹙了蹙眉,卻是仍舊不言不語,隻再次摘下了一枝。
一枝接着一枝,他的手上不一會兒便抱滿了玫瑰,雙手的手掌一片血紅,更有幾滴鮮血随着刺滴落到了地上。
一橙的眸裏寫滿了心疼,卻還是哽咽的望着他道:“如何,想起來了嗎?”
上官泡泡十分無奈的呼了口氣,“你想要多少花,我摘給你便是,放了那個無辜的孩子吧。”
話落之時,卻見一橙霎時哈哈大笑,“果然,你當真是無情無義極了!”
他的眼裏充滿了茫然,卻還是伸手摘下了一朵火紅的玫瑰,寒刺突然入骨,直疼的他蹙緊了眉頭。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這才閃過一個熟悉的畫面,好像他一直以爲的以爲,并不是他的以爲。
她當真對他投懷送抱了嗎?
好像有,好像又沒有……
他微微蹙眉,看了眼看中流了無數的鮮血後,才猛然想起那時的畫面。
那個時候,他的義父還是暗鳴閣的閣主,他初來異世,沒有任何的記憶,常常便會因爲出錯而挨罰。
每時每刻,他都在爲了成爲将來的閣主而努力的習着武。
而每一次犯錯被責怪時,他都會來這花海散步,因爲甯靜,因爲風涼。
認識一橙的那一年,還是盛夏,她初來暗鳴閣的時候。
她是被泠長老帶來的,爲了讓她能有一技之長,泠長老時常會讓她在這花海練習輕功,若是踩壞一朵花,便要将那朵花的刺狠狠刺入手掌,隻有這樣,下一次,她才會不敢出錯,才會輕輕一點便能躍到半空。
她出錯的時候,他曾出現在她的身旁。
他就遠遠的看着她伸手摘下了那朵已經被踩爛的花,然後伸手緊緊的抓住了那帶刺的根,鮮血随着刺一滴一滴的滑落,她卻隻言不語,直讓遠處的他暗暗疑惑。
她終究還是看到了他,看到他那俊美清秀的面龐時,她竟是有了一絲的分神,“你是誰?”
那個時候他滿眸平淡,隻是看着她的手到,“犯了錯就要這麽懲罰自己嗎?不過是踩壞了一朵花罷了,從新種上不就好了?”
說着,他擡腿便将那花輕輕踩到了腳下,卻見她霎時便沖到了他的跟前,“若不懲罰自己,何以能記住自己的失敗?你也是來這裏練武的吧?泠長老沒說做錯了要受懲罰嗎?”
他輕輕搖頭,“義父隻會說我幾句,最多不讓吃飯,他并不會這般責罰我。”
“既然如此,那你若想成功,定然要學會自我懲罰,隻有痛了,下一次才能記住!”
那時的他似乎并未怎的上心,隻是随手撿起了那隻被他踩過了花兒,而後輕輕抓住刺的地方,狠狠抓緊。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而後猛然松手,“還真是個奇怪的法子,不過應當有用……”
她傻傻一笑,“那是自然,我前些日子剛到島上,甚多不懂的事情,日後多多指教啦,你好,我叫一橙。”
說着她便伸出了手,他卻隻看了一眼便冷冷的轉過了身,“上官泡泡。”
那是第一次見面,以極其平淡,而又奇怪的方式遇見了。
其實他常常會去那兒,其實她也常常呆在那兒,隻是她在聽到他的名字後,便不敢再靠近他了。
他是閣主的義子,她卻隻是沒什麽本事的黃毛丫頭,好幾次她想上前打招呼,都總是止住了步伐。
他好像已然忘了她是誰,她卻從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他。
他與暗鳴閣裏的人都處的挺好,時常言笑晏晏的同大家開玩笑,更是整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看着好像并沒有什麽不開心的。
他無憂無慮,也唯有她知道,當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冰冷的不似凡人。
閣裏的人常常打趣她,說她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每每聽到那些話,她總是莫名的紅透了一張臉。
其實最早的時候,她也是懵懂過的。
她期待過他同自己打招呼的畫面,又或者是她上前主動打招呼的畫面。
可情窦初開的年紀,她總是一對上他的目光,便紅透了整張臉。
直到後來老閣主離世,他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那片花海。
直到那日他要離開暗鳴閣了,她才再次靠近了他。
他終于還是去了那片花海,如往常一般靜靜的漫步在花叢之中。
一瞧見他,她便再次失了神,忽地便失意的落到了花叢之中,直直壓壞了十幾朵花。
她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卻是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嘿嘿,你看到啦?這次真是失誤。”
他的唇角輕輕一扯,隻是禮貌的笑了一笑,好似十分陌生。
見此,她便又尴尬的望着一旁道:“那個,聽他們說,你要獨自一人出去闖蕩江湖啦?”
他點頭,同時緩緩扶起了一朵被壓壞的玫瑰,“這次出去,大概好久好久才會回來。”
“非去不可嗎?”
他起身,終是再次點了點頭,“我得去找一樣東西,以及一些人,所以非去不可。”
瞧着他一臉陌生的模樣,她不由試探性的開口道:“那個,你還認識我嗎?”
他淺笑,面如春風,這才淡然的開口道:“一橙,閣中時常有人提到你,說你甚愛玫瑰,每日都會守着這片花海,我也有所耳聞。”
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心髒破裂的聲音。
好像突然有一個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
好像在說……
呐,他真真忘了你。
卻見他将手中的花輕輕放到了她的手上,“花海甚美,日後便由你照顧了,将這些花扶起來吧。”
看着手中的花,她的臉忽地便紅了一片。
他不過是随手給了她一朵殘花。
爲何卻讓她臉紅的想用整個餘生來報答他?
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終究還是鼓起勇氣緊緊抱住了他。
那一抱,讓他對她的印象徹底惡化。
也讓她的整顆心房就此淪陷。
“我能不能同你一塊兒出去?整個暗鳴閣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你定然也是有所耳聞的吧?”
他的眼裏霎時含滿了厭惡,伸手便将她的手狠狠地的推了開,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語氣便也冷了無數倍!
“第一次見面便投懷送抱,你這女人,好生不知廉恥!”
第一次見面,便投懷送抱。
這是他對她的印象。
可是似乎隻剩她自己一個人知道。
明明他是見過她的,她見過他的次數,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太多了。
回念至此,兩個人的臉色都極其的陰沉。
涼涼的風兒迎面吹來,吹的花兒輕輕搖曳。
太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落了下去,待他們回過神的時候,月亮已經挂的老高了。
月光下的兩人久久未動,仍舊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對方。
許久之後,才聽上官泡泡長長的歎了口氣,“抱歉,時隔太久,一直沒有想起來。”
她的眼角忽兒落下一滴淚,隻委屈不已着道:“這麽多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又有何用?就算你記得自己早就認識我了,你的心裏就能給我騰出一塊地了嗎?”
說着,她又極其苦澀地接着道:“你道我甚愛玫瑰,每日都會守着這片花海,其實我隻是每日都在想着,你會不會再次出現,什麽我愛玫瑰,那都是假的!若不是因爲你,我才不會守着這些讓我傷痕累累的破花呢!”
上官泡泡的眼裏閃過絲絲惆怅,“是我有愧于你,但這并不關那小家夥的事,他那麽小,經不起折騰的,将他放了吧。”
她的眼角閃過一抹苦澀,“他小?他經不起折騰?都是因爲他是柳千千的兒子吧?反正無論說多少,你喜歡的都不會是我對不對?如果當初我敢靠近你,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聽及此,上官泡泡不由小心翼翼地上前的兩步,“一橙,你冷靜一點!”
她的眼裏含滿了怒火,隻直直地瞪着他道:“我冷靜不了!你不喜歡我!你怎麽都不喜歡我!你讓我如何冷靜?”
“那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他大吼一聲,話裏充滿了憤怒!
她的眼裏閃過一抹苦澀,而後是傲慢的笑了一笑,雙眸含滿了淚水,“簡單啊,我現在就将他給扔下去喂魚,你若去接他,我便定然趁機殺了你!用你的命換他的命,如此,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