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愕,緩緩起身的同時,卻是突然委屈兮兮的望着門外道:“想來娘娘自是瞧見貝兒了,聽聞後來她出了事,好在娘娘讓人全力救出,才能安然回來,容娘在此,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說着,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小心翼翼地接着道:“可是她卻中了什麽劇毒,容娘這一生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隻求娘娘發發善心,再救她一次吧,一想到她中了毒,容娘心裏頭,當真是悶的慌啊!”
柳千千的臉上寫滿了淡然,倒也沒有怎的焦急,隻是平淡的望着她道:“放心吧,這件事我已經清楚了,她和阿大都不會有事的。”
說着,她又望着一旁的三月道:“三月,你讓無尺和阿小帶他們倆到烏竹寺去,就說那裏的棠長老能爲他們解毒,無尺他們對烏竹寺也甚是熟悉,不會有問題的,待到我身邊的事都完了之後,我也會去烏竹看他們。”
三月低首,“是。”
說完她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見她退下,柳千千這才緩緩地望向了容娘,“如果你還是覺得不放心的話,就同他們一起去吧,若隻是解毒,我想棠長老不會介意的。”
聽及此,容娘的神色瞬間閃過一絲欣喜,隻快速的跪到了她的跟前,“多謝娘娘,娘娘菩薩心腸,待容娘與愛女回來,定然會好好爲娘娘辦事的!”
柳千千淺笑着搖了搖頭,“不必這般客氣,快起來吧,同他們一塊兒去,你與貝兒也分開了甚久,日後無事便少些分開吧,現今同爲人母,本宮多少有些明白,你對貝兒的那點心思了。”
容娘滿眸欣喜,于是又客氣了幾句之後,終是歡歡喜喜的退了下去。
她一退下,柳千千又面色平淡的對着空氣道了聲,“尤雷,你在嗎?”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身影突然便從窗外閃了進來,而後恭恭敬敬地跪到了她的跟前,“屬下參見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她垂眸,一邊溫柔的看着懷中的孩子,一邊輕聲着道:“跟上無尺他們,雖然他們很是懂事,但終究是一群小孩,容娘又是弱婦人,本宮不太放心。”
聽及此,尤雷這才明了的點了點頭,“屬下明白,屬下定會安頓好他們後才回來。”
“恩,下去吧。”
說話的同時,尤雷早已消失在了寝宮之内,柳千千滿臉幸福的抱着皇甫憶安,瞧見他圓溜溜的小臉時,心中竟是難得的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平平淡淡,隻是偶爾那小家夥總是會尿一身,搖籃上的被褥有時候一天都要換好些次,直讓柳千千無奈不已。
可每每瞧見他傻傻的沖自已笑,她便怎麽也生不出氣。
八月十六時,皇甫憶安終于滿月,按着先前說好的,牢裏的犯人紛紛減刑,一時間,仙夢上下,也算是喜事連連。
離挽歌那時攻城也已過去了九天,可她也不過是剛在玄林城休息了兩日,趕了幾日路,回來還不到三日,便忙活了好些事情。
就如先前呆在宮裏時一樣,呆在宮裏的時候,邊境的血雨腥風,似乎都變的極其平淡。
因爲沒有親身去經曆,所以聽着那些傳回來的禀報,也顯得那般蒼白而無力。
好在皇甫月澤并沒有讓她失望,約莫到了九月中旬,邊境之外才終于傳來了勝利的消息。
洪城已攻!
一時間,仙夢上下載歌載舞,深宮之中的柳千千也終于緩緩放下了心。
卻是青龍之内哀鴻遍野,特别是都城的龍城之内,更是家家驚慌失措,爾夕破國的消息還回蕩在耳邊,轉眼之間,又要輪到青龍了嗎?
遠在青龍的皇宮之内。
本該書香彌漫的禦書房内,此時此刻,卻是雜亂不堪,随處可見的酒壺以及房内滿滿的酒精之氣,無不告訴着衆人,這一個月來,裏邊都發生了什麽。
便見挽歌仍舊是一身淡然的模樣,隻是神色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谪仙之姿,一舉一動也沒了文雅,有的隻有無盡的疲憊與無奈。
俊美的臉上滿是紅暈,如是酒還未醒,原本烏黑的長發也有了那麽一絲淩亂,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對着自己的嘴便直直的倒了下去,那慵懶的模樣,隻是一眼,便讓人覺得無比頹廢。
突然,房門打開,風塵一臉嚴肅的走了進去,而後二話不說便跪到了他的跟前,“陛下,别再喝了,算是屬下求您,快些振作起來吧!”
說着,他又十分無助的狠狠磕了一個響頭,“朝中的大臣們都已經在外頭跪了好些時日了,洪城失守,再過不久,皇甫月澤就要攻進石城,如今的仙夢精兵強将,一往無前,若是您再不前去阻止,咱們青龍遲早變成第二個爾夕啊!”
挽歌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若無其事的甩了甩手中的酒壺,“沒酒了……”
說着,他又緩緩望向了跪在地上的風塵,“風塵,酒沒了,去給朕再拿一壺來!”
風塵的身子微微一僵,“陛下,您就聽屬下一句勸吧,别再喝了!自從那日攻城失敗,逃回國内時起,您便一直不問朝事,日日飲酒,再這樣下去,身子定會吃不消的!”
說着,他又緩緩地擡起了頭,“您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是爲什麽了嗎?昔日在仙夢時,多大的苦您都堅持下來了,現今不過一次失敗罷了,有什麽啊?重頭再來不就好了?再則,您好不容易才當上了青龍的王,此時此刻,本該鞏固自己的地位才是,這般放棄又算什麽?”
聽着他的話語,挽歌隻是十分不屑的笑了一笑,“是啊,昔日的朕當真是傻的可以,明明就該放棄,明明就不該活着的,卻死撐到了現在,朕爲何要死撐到現在,爲何……”
風塵蹙眉,“陛下,您到底在想什麽?皇甫月澤已經攻進來了!他就快打到咱們家門口了,您到底還要自哀自怨多久?難道當真要将這天下讓給他嗎?您不是最不希望他赢了嗎?”
“嘭”的一聲,原本被挽歌拿在手中的酒壺突然砸到了他的腳邊,便見挽歌忽兒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後一臉無措的望着他道:
“可我要這天下何用?這天下從來便不是我的,我一無所有!”
他也曾以爲自己撐到了離開仙夢那日便可以了,那時回了青龍,定然不會再隻身一人。
他也曾以爲自己十分幸運,盡管被當成質子在仙夢過了那麽多年。
他甚至以爲隻要他肯努力,天下會是他的,千千也會是他的。
可是都沒有,時至今日,他隻有一把冷冰冰的龍椅。
他什麽也不要了,什麽也不想了,就這樣都不可以嗎?
就随心所欲的喝上幾杯,都不可以嗎?
聽着他如此苦澀的話語,一時間,風塵終是有些怒了,便也冷冷地瞪着他道:“您若是一直都這樣,用不了多久,你就當真什麽都沒有了!”
話落,挽歌霎時便沖到了他的跟前,“朕不需要你來詛咒,滾!”
風塵低首,“屬下隻希望您能盡快振作起來!”
“朕讓你滾,讓他們都給朕滾!再敢來煩朕,一律砍死!”
說着,他又十分憤怒的踹了他一腳,那崩潰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傷心欲絕的人兒,直讓風塵無奈不已。
大概是知道自己說什麽也不會有用了,所以他終是緩緩地退了下去。
罷了,還是等他酒醒時再來吧。
待他退下之時,挽歌這才無力的坐回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空洞的望着敞開的大門。
可是他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他又還能怎樣呢?
“柳千千,你當真是好狠的心……”
當初,若是讓他就那麽殺了她就好了,她爲何要反抗?
又爲何明明知道自己要殺她,還假心假意的對他那麽好。
甚至在他一次次的污蔑她之後,還能找來血玉爲他解毒。
她應該是在意他的吧,他也曾那樣幻想。
可爲什麽那日,她那麽想殺了自己。
全世界的人要殺他,他都能反抗,都能先殺了對方。
可唯有她要殺他的時候,他才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該死……
越想她,腦海裏的記憶便越發的沉重,他苦澀一笑,不由又想到她那時在法場之上瞪自己的那一眼。
如此冷漠,如此無情。
每每想起,都能讓他心痛的不能自己!
突然,一個身影緩緩地走了進來,他面色通紅,于是便也雙眼朦胧,隻靜靜的看着她,瞧着她緩緩走到了桌子旁,而後将一碗湯輕輕放到了桌子上。
某一瞬間,他忽然以爲自己瞧見了柳千千,于是伸手便将她拉入了懷中。
“啊……”
來人輕喚一聲,忽地便嬌滴滴的坐到了他的腿上,而後有些臉紅着道:“陛下,您喝多了……”
挽歌低首,隻是将頭輕輕埋到了她的耳後,“千千,爲何不信我?爲何我說了那麽多,你都不信我……”
趙钰的面色猛然一變,原本還滿心歡喜的來送醒酒湯的她,在這一瞬間,忽然有種鑽進他心裏的沖動!
柳千千,又是那個柳千千!
她到底有什麽能耐,爲什麽都回到仙夢了,還能讓他念念不忘!
想着,她的眸中更是充滿了怒火,卻還是強忍着拉開了挽歌的手,而後緩緩地站起了身,“陛下,人家是來給您送醒酒湯的,父親他們在外恭候多時,無奈陛下一直醉酒,隻好讓人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