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後,才終于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院子。
柳千千心中苦澀,隻輕聲着道:“你先過去吧,我等等過來。”
說着,她又望着流雲手上的安暖道:“她大概不會喜歡太熱鬧的地方,如果要安葬,請選一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流雲垂眸不語,那一瞬間,竟是難得的安靜,于是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繞開衆人,緩緩地走了出去。
不同于先前幾日的陰沉,這幾日的天空都是睛空萬裏的模樣。
于是到了傍晚,日落西山的模樣,也是極其的美豔。
柳千千隻靜靜地跟在流雲的身後,跟着他走出院子,路過小溪,一步一步,最終停在一個山坡之上。
那時才知道,原來這玄林城還有這麽一座山,站在山坡之上,竟是能将整個玄林城都盡收眼底。
日落西山,他們則是站在東面的山坡之上,瞧着那如血的殘陽,一點一點,染紅了半邊天。
想來,又是一天結束了。
而對于安暖,是一切的結束。
就像是電視裏演的,埋好之後,是小小的山坡,然後便是無盡的沉默。
直到太陽完全下山了,也沒有人打破那份沉默。
大抵還是太突然了些,誰也想不到,瞧着好好的安暖,爲何突然就病發了。
可細細一想,也隻能說,她着實太會僞裝了些。
以至于誰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沒事,還是在裝沒事。
許久之後,還是皇甫月澤悄悄打破了那份甯靜,“千千,這兒風大,先回去吧。”
柳千千垂眸,隻淡然地望着跪着的流雲道:“大概連你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但你知道她的心願是什麽。”
流雲深深地呼了口氣,那一瞬間,卻是極其的平靜,“我給不了靈巧什麽,就連最簡單的吃的穿的住的,都給不了,現在的我,廢人一個,配不上她。”
聽及此,卻是皇甫月澤輕聲着道:“當初,是靈輝趕你離開的吧?”
流雲的身影微微一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時糾結于這,已經沒意義了吧?”
話落之時,柳千千便也明了了甚多,看來,當真是那樣了。
想着,她不由有些忍不住着道:“你應該跟靈巧解釋的,她一直都以爲,你是因爲不喜歡她才躲着她。”
他冷冷一笑,“喜歡就非要得到嗎?我給不了她幸福,便讓别人來給她幸福,這般才是最好的。”
說着,他又苦澀不已的垂下了眸,“義父說的,其實當真不錯,現在的我,最多隻是個江湖浪子,不像他,城主之子,靈巧跟着他,有着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而跟着我,隻能四海爲家。”
“你們一個是将軍之女,一個是堂堂太子,自然不會懂我們這些江湖中人的痛苦,我甚至自私地想,如果靈巧不是靈輝的女兒多好,而我也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若是如此,大概我們從認識開始,就不會被分開。”
一旁的皇甫月澤輕聲淺歎,隻緊緊地牽上了柳千千的手,“兩個人會不會在一起,無關身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你以爲我們兩個這般輕松,卻不想再過幾日,千千便要與别的男子成親了。”
“而悲劇降臨之前,我選擇的,是去拼,而你,是逃避。”
聽及此,流雲隻是苦澀地笑了一笑,“或許吧……”
說着,他又望着前方的墓碑道:“我喜歡暖暖的善良,是因爲受了那麽多苦的她,到最後也沒有恨過這個亂世,我喜歡她,是因爲她像我一樣,有着悲慘的身世,卻又向往她一直純粹的内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輕松。”
頓了頓,他又苦澀不已着道:“她很聰明,很多事情其實一開始就知道,但她從不說穿,她很堅強,其實每時每刻,她背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濕,她疼,但她還是若無其事地笑着。”
“以至于她死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突然,覺得她并沒有多痛苦。”
一旁的兩人微微垂眸,又聽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其實我帶着她,也有那麽一些原因,是希望靈巧看到之後,能夠徹底死心,但那傻丫頭……”
說到這裏,他不由無力地歎了口氣,“罷了,她要嫁人了,說這些也沒用,去吧,幫她看看嫁衣。”
聽着他的這些話語,柳千千的心中終于明白了些許,看來,流雲當真是太會隐藏了,沒想到看着那般煩靈巧的他,竟是對她那般在意。
隻惜他一直都在逃避,罷了,即是他自己要逃避,那也沒辦法。
想着,她便也轉身離了去。
不想剛走幾步,身後便傳來了流雲的輕喚。
“柳千千,謝謝你。”
她微微一怔,不由有些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謝什麽?我又沒做什麽,日後少搞刺殺就行了。”
流雲淺笑,“謝你的事情,很多很多。”
聽及此,她不由淡然地揚了揚唇角,爾後緩緩離去。
皇甫月澤始終都跟在她的身旁,也不多說什麽,隻靜靜的跟着。
待兩人回到院中之時,果然瞧見靈巧在細細的打量着那火紅的嫁衣,一見到他們,便淺淺地打了聲招呼。
一切好似十分平淡,卻又透露着無盡的苦澀。
她也學會了沉默,不像先前那般活蹦亂跳,也沒了那種吵鬧的心思。
隻是無人的時候,還是會問柳千千一些關于鳳九天的事情。
那時,柳千千也隻是輕聲着道:“沒關系,想救九天随時都可以。”
燭光閃爍,諾大的屋裏,柳千千與皇甫月澤仍舊呆在一起,隻是桌邊的靈巧面色焦急,“那還是盡快将她救出來吧,今日她都沒吃飯,我怕她會餓壞了。”
“她都要殺你了,多餓一會有什麽?”
柳千千面色淡然,她是真的覺得多餓一會沒事,畢竟也不知道那個鳳九天出來後,還會不會做一些找存在感的事。
卻是靈巧起身便焦急着道:“不行,九天經不起餓的,而且你答應過我會救她的!”
柳千千心下無奈,“我是答應過你,可你不是已經決定要嫁給明耀了嗎?這般若是将她放出來了,你覺得她會不會殺了你?”
聽及此,靈巧忽兒更加心急了,“我不想嫁給明耀的,可是方才的情況,我也是無話可說了才會那麽說啊。”
頓了頓,她又苦澀不已着道:“對于流雲哥哥,方才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放下了,可每每細想,又始終都放不下,但無論放不放的下,我都會忍着不再去找他了。”
“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成全九天跟明耀,我自己已經找不到幸福了,我不想她也因爲我而得不到幸福。”
話落之時,卻是柳千千有些無奈地望着她道:“那你可知,别人的心願,是成全你和流雲呢?”
她微微低首,“你說的是安暖吧?”
說着,她又略帶内疚地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有讨厭,也有同情,現在想來,感覺自己挺對不起她的。”
瞧着她這般模樣,柳千千倒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惆怅不已的呼了口氣,“罷了,順其自然吧。”
瞧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均是不太開心的模樣,一旁的皇甫月澤沉默了一會兒後,忽兒想到什麽,隻緩緩地望着她們道: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法子能用,就是不知,你們敢不敢用了。”
靈巧面色一喜,霎時便迎了上去,“你真的有辦法幫九天他們嗎?隻要能用,有什麽不敢用的?”
皇甫月澤淺笑了笑,這才略帶深意着道:“敢用就好,那麽首先,我便先讓人将鳳九天給救這裏來吧,到時我再将我的法子告訴你們,能不能成,就靠你們自己了。”
說着,他便緩緩地走了出去,同時輕輕拍了拍手掌,霎時間,尤風便快速地閃了出來。
“殿下,有何吩咐。”
他面色嚴肅,隻輕聲着道:“去将那個鳳九天帶過來吧。”
“是!”
夜色漸深,一切都如往常般平平淡淡的。
許久之後,餓了一天的鳳九天也被救了出來,大抵隻是江湖上的幫派,比不上皇宮内的戒備森嚴。
隻是救出來之後,她卻好似并不太開心,好在雖然一開始的情緒很激動,但聽到大夥說要幫她之時,也微微老實了些許。
雖然眸裏充滿了不信之色。
那一晚,他們幾人小心翼翼地圍在房中,細細地商量了好久。
因爲江痕那些人今兒下午便被抓回來的緣故,所以接下來的兩日,靈輝除了要忙活靈巧的婚事,還要忙着幫内的種種事情,根本就沒空管鳳九天的事情。
所以這也正好方便了他們的計劃。
于是連着一天一夜,他們都老老實實的,沒有再做出什麽引人注意的舉動。
終于,到了初三那日。
自天還沒亮起,玄林城内便是一片的歡呼雀躍,無數百姓歡歡喜喜,無不在祝賀他們的城主大人。
隻是那日四周均是戒備森嚴,大概是靈輝下的命令,畢竟他甚是了解她的女兒,若是她不想嫁,大有可能會就此逃婚。
于是乎,天剛一亮,他便親自去了她的屋裏,看着她梳妝打扮,蓋上蓋頭,才放心的退出了屋子。
隻是令他好奇的是,今日的靈巧,竟是異常的安靜,不僅老老實實,還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
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