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眸傷痛,時兒又淺笑盈盈,“約莫是五年前,大概是與人發生了什麽矛盾,他受傷了,跌跌撞撞的藏入了我的丞相府,那時總是感歎緣分這玩意的美妙,因爲好巧不巧的,他倒在了我的院子之内。”
“後來也聽他說過,當時的他是想找丞相幫忙的,後來遇見了我,一時便想着能藏着也好,他不想讓别人知道他一直偷偷在外頭習武。”
說着,她又自嘲的笑了一笑,這才緩緩地接道:“那個時候,我便當真是太過膽小了些,因爲平日裏多數藏出閨閣,與外界相處甚少,更别提與男子相處了,我很羞澀,很膽小,也很不知所措。”
“我話很少,救了他之後,除了照顧他,平日裏,連話都沒能說上幾句,他腦袋受創,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竟是連着不見光明了好些日子。”
說到這裏,她又忽兒望向了地上的柳千千道:“你知道嗎?我的院子裏也有個大秋千,那個時候啊,我便常常扶着他,一起坐在秋千之上,然後阿梨小心翼翼地搖着,他總說我太過溫文爾雅了些,他還是喜歡我能對他活潑一些。”
柳千千的眸裏閃過一絲異樣,不言不語之時,又聽她再次自嘲着道:“在認識他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也能變的那般活潑,隻是誰也不知道,其實以前的我,也是很内向的。”
“他說,我話太少太少了,于是給了我這麽半枚玉佩,可是好像并沒有什麽用處。”
話落,她長長一歎,卻是苦澀一笑,“他的眼睛好了,那個時候,亦之卻出現了,其實亦之的院子與我相差無幾,她的性子,她的聲音,也同我極像,她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或者是瞧見過他,她終究還是欺騙了他,在我不忍心揭穿她的時候,将他徹徹底底的搶走了。”
“阿梨曾無數次的告訴過我,要我将他搶回來,可每每亦之輕喚一聲姐姐,我便再也狠不下心了。”
柳千千垂眸,隻靜靜的聽着,心下一片惆怅。
約莫沉默了一小會兒,她又略帶哽咽地接道:“我總說着自己傻,可是年幼的時候,又有幾個女子對待情愛會那般的聰明?”
說着,她莞爾一笑,“千千,給你講個老土的故事,你可覺得這五年,我裝的像極了吧?”
“剛剛認識我的時候,我可是有夠活潑?”
柳千千面色微涼,卻是淺淺地笑了一笑,“是啊,像極了,不過你這故事,若是放在我那世界,已經不能用老土來形容了,簡直叫狗血。”
她溫婉淺笑,“你便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說着,她又望着自己手中的玉佩道:“可他終究忘了自己說過的所有,今日是我與他的成婚之日,他卻仍舊費盡心機的想将亦之搶回來,我比誰都想阻止他,然後問他一句,他喜歡的,是亦之,還是當初照顧他的那個女孩。”
“我忽然有點想知道,若是将你放了,他會不會快些來這所謂的洞房,你覺得,他若是來了,會做些什麽呢?”
一邊說着,她已經蹲到了她的身旁,爾後緩緩将袋子拉下,同時解開了她腳上綁着的繩子,起身之時,又将她手上的繩子也解了開,這才淺淺地笑了一笑。
“走吧,我自己等他就好了。”
“……”
回想至此,柳千千心下苦澀,無論怎麽跑,她的話語仍舊徘徊在耳。
想來,雖說花語芝是真的很傻很傻,但是她的心裏,終究還是有着絲絲的善良,至少後來,她還是将她放了。
于是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因爲大殿離洞房有些距離了緣故,所以她的心裏又更加的焦急了些許,頭一次覺得,府邸太大當真不是什麽好事!
花語芝,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與此同時,那個燈火闌珊的洞房之内,無數燭光搖曳,坐在床邊的女子卻是仍舊淡然的笑着。
而對面的桌旁,好酒好菜,還有一位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少年。
“晨哥哥,該掀蓋頭了。”
皇甫晨目光冰涼,一手拿着酒杯,俊美的臉上一抽一抽的,好似氣急了一般,“爲什麽不聽我的話?你可知道,此時此刻,我要被你逼上絕路了?”
“我一直都在絕路邊緣徘徊,總覺得自己快要落入萬丈深淵了,晨哥哥,你掀蓋頭好不好?”
她緩緩而道,話裏充滿了懇求,卻是蓋頭下的俏臉,淚痕滿滿。
脖頸處,是那半枚玉佩,隻要蓋頭一掀便能清楚的看到了。
有時候,一切便是這般的簡單,隻要一個輕輕的動作,就能決定接下來的路如何而走。
她垂眸,雙手緊緊的抓着兩側的喜服,然而餘光處,卻是見到了一抹刀光,于是便苦澀一笑,“你娶我,除了想讓我不說出那些話,還想利用這麽一場婚禮,聚來衆人,然後搶走太子殿下的地位,以及亦之吧?”
皇甫晨冷笑,一邊輕輕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一邊嘲諷不已着道:“是,就是如此,所以呢?你爲了不讓我搶回亦之,就放走了那個柳千千,讓他們來阻止我了是吧?”
說着,他又擡眸惡狠狠地望着她道:“我原以爲,你爲了我什麽都願意做,結果你還是太讓我失望了,此時此刻,你覺得我該怎麽扳回這一局?”
花語芝苦澀一笑,“晨哥哥,現兒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掀了蓋頭,讓我當一次新娘可好?”
她幻想了好久好久,是真的幻想了太久,今天終于如願以償了,可是爲何,瞧見那抹刀光的時候,心裏會這般不是滋味?
卻是皇甫晨緩緩起身,擡步便走到了她的跟前,“你現在還能最後幫我一次,若是不幫,我與亦之便定然完了。”
“晨哥哥,我想當真正的新娘,你該掀蓋頭了。”
皇甫晨不理,隻狠狠地接道:“柳千千從你這離開,應該有不少人瞧見了吧?即是如此,待會你在死之前,不如順便指認一下,隻要你肯指認,我呆會我便定會輕些下手的,你不是最喜歡我了嗎?現在便是你付出的時候了。”
花語芝心下苦澀,不由借着餘光緩緩牽住了他的大手,“晨哥哥,蓋頭……”
皇甫晨垂眸,隻輕輕的推開了她的雙手,“語芝,做錯了事,是需要接受懲罰的,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能放了她,不過一天而已,你何必如此善心大發?現在隻能轉移衆人的注意力了,如此這般,你應該會理解我的吧?”
“晨哥哥……”
“夠了!”皇甫晨大吼一聲,握緊匕首便刺入了她的胸膛,眼裏含滿了憤怒與不耐煩!
細細一瞧,更是充滿了憤怒!
這個女人當真是有夠煩的,好說了半天也沒有一點兒反應,還說什麽愛自己,讓她去死她又不去,還一個勁的轉移話題!
讓她在死前指認一下柳千千也不肯,即是如此,那便隻能自己動手了!
然而,就在匕首沒入她胸口的那一瞬間,她卻是忽然伸手将他輕輕抱了住,“晨哥哥,還差一個蓋頭,你掀了,可好?”
皇甫晨的身子微微一僵,卻是聽見外頭已經傳來了無數腳步聲,一時心下慌亂,卻又帶着絲絲的苦澀。
“語芝,對于你,我隻能說聲抱歉了,雖然不知道那一年你爲何會突然對我一見鍾情,但那都是假的,爲我,終究隻能落得這般下場。”
花語芝嫣然一笑,唇角流出的絲絲鮮血,與緊緊蹙着的眉頭,終是出賣了她,她疼,好疼好疼。
卻是皇甫晨眸光一眯,也不過多猶豫,霎時便将匕首狠狠地拔了出來,同一時間,鮮血便如噴泉一般猛然噴出。
花語芝緊緊蹙眉,終究是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大口血,爾後來不及多想,生死一瞬,她伸手便自己扯下了頭上的蓋頭。
入眼,是早已哭化的妝,是濺了一臉的鮮血,以及胸前異常顯眼的半玫玉佩,她費勁的捧起了它,爾後莞爾淺笑。
“那年,一切還是個開始的時候,我們,秋千上,你說過的,不會将我認錯,我,我……”
顫抖的話音還未落下,雙手便無力的垂了下去,淚光閃閃,無不寫滿了絕望。
其實啊……
她想要的,不過是當一次真正的新娘罷了。
然而洞房花燭,無交杯之酒,飲一生孤獨。
一抹紅紗蓋頭,盼年又一年,終獨留自愁。
她将一切美好的,希望的,都寄托在了殘缺的半枚玉佩身上。
不忍的,善良的,還是傻的,她是無可救藥的。
于是乎,這樣的結果,似乎也成了必然的。
無力的雙手垂下之時,玉佩也随之掉落到了地上,一旁的皇甫晨面色驚愕,好似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般,心下一片茫然。
爲何,這一瞬間,心會如此抽痛?
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半枚玉佩又是怎的回事?
心下煩躁之時,他慌忙便将匕首扔到了一旁,爾後已然來不及多想,撿起玉佩便往外頭跑了出去,同時大大聲地喊道:“來人!快來人啊!新娘被人殺死啦!”
與此同時,柳千千等人已然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一聽見這個聲音,柳千千的面色霎時變的無比陰沉,幾乎是二話不說便沖了進去!
而皇甫晨心下慌亂,一喊完便也快速跑了進去,同時裝模作樣的将花語芝快速摟入了懷中,“快!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