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又緩緩站起了身,爾後望着法場下邊的衆人道:“今日,我爾夕國民近千都落到了你們手中,莫不是你們還想全斬了不成!”
話落,坐在他對面的柳将軍便快速忍不住地接道:“王子殿下真會說笑,若是我仙夢當真想要挑事,又怎還會多此一舉的将消息告之與你爾夕?”
“那怎能知?沒準是你們想炫耀一下自己呢?”洛泉不屑的說着,又忿忿地收回了視線,眸裏含滿了冰涼。
一旁的柳千千微微蹙眉,隻暗暗的觀察着周邊的一切,忽然,法場下方押之最前的一位中年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便見那男子面色憔悴,兩旁鬓發微白,淩亂的衣裳上又破又爛,甚至比周邊的所有人都顯得要虛弱的多,就連站在他身後押着他的侍衛都比其他人多了那麽一兩個。
且細細一瞧,還會發現他與那個沐絕還有幾分相似的模樣,難道,他就是所謂的柒水族族長,沐絕的父親沐淩?
思及此,她不由暗暗心驚,沒想到,竟是會以這種形式瞧見他呢。
正想着,又聽皇上輕輕咳了兩聲道:“好啦,都靜靜,今日可不是來吵的,即是我們已然這般,便定是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着,他又和藹的望向了一旁的皇甫月澤道:“澤兒,去吧。”
皇甫月澤輕輕點頭,爾後便起身往外邊走了去,路過柳千千時,他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她身旁的挽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卻也隻是看了一眼便走開了,與此同時,法場下的沐淩被快速拖起,直直地便拖到了他的跟前。
他冷冷一望,卻是伸手拿開了他嘴巴裏的抹布,爾後平淡着道:“今日,你可願認罪了?”
沐淩的神色閃過一絲不甘,終究沒有多說的點了點頭。
爾後便随着皇甫月澤走上了高台,不情不願的跪到了皇上的跟前。
站在一旁的洛泉眸光一冷,開口便道:“你們仙夢就是這般對待客人的嗎?昨日便同你們說的清清楚楚了,他們,不是罪人!”
說着,他又望着地上的沐淩道:“即是他們還不死心,那你便再同他們說上一說,讓他們徹底死心!放心,我爾夕定會救你們的!”
沐淩的眸裏閃過絲絲感激,卻終究是長長歎了口氣道:“王子殿下,您不必再幫着我等了,這罪,我等認了!”
話落之時,周邊一陣唏噓,什麽情況?
他怎麽這麽輕易就認罪了?
昨晚不是還聽說他死也不認罪嗎?
不是還說他們咬定了就是仙夢在找事嗎?
怎會這般突然?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就在衆人驚愕之時,洛泉卻是面色陰沉不已,瞪着他便咬牙切齒着道:“沐淩是吧?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你們明明就無罪,此時突然認罪,莫不是他們對你動刑了不成?”
沐淩輕輕搖頭,隻略帶頹廢着道:“這一生,我柒水在仙夢當真做盡了壞事,想來,大概是報應到了。”
說着,他又十分無力着道:“我們綁架女子,綁架小孩,欺騙老人,隻要是來錢快的,都沒有放過,一直都徘徊在利益與道德的邊緣,久而久之,便麻木了,将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當成是掙錢的方法,便也早就忘了這些是錯的。”
聽着他突然的認錯,洛泉忽兒便握緊了雙拳,“沐淩,你可想清楚了,你們族裏近一半人的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裏頭呢!”
沐淩冷冷一笑,卻是望着他道:“王子殿下可能不記得了吧?十多年前,在我柒水還是一個小島上的小族之時,我等在爾夕啊,可是極其受排擠,受欺負的一族呢,爾夕裏的其它族群都不太看的起我們,甚至将我們當成最拖後腿的一族。”
說着,他又苦澀地笑了笑,“可那時的我們好簡單喔,日日夜夜打魚爲生,出海賣魚,早出晚歸,瞧着好像挺不錯,但終究還是太窮了些。”
“想來,金錢什麽的,當真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他垂眸,不由略帶哽咽着道:“第一次掙到大錢,是在打魚時無意碰見了一位走失的年幼小男孩,那會就帶着他去找家人吧,找到了之後,他竟給了我們一大筆錢,那會就想,有錢人就是好啊,普通的感謝都能給出這麽多錢。”
“後來每每瞧見有打扮富貴點兒的,心裏頭就癢癢的,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當我們發現不是每一個家人都能給出那麽多的感謝費後,我們将目光轉到了那些沒有孩子的富貴人家身上……”
周邊的衆人暗暗心驚,聽着他的訴說,仿佛看到了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的錯路。
卻是他又自嘲不已着道:“再後來,孩子已經不值錢啦,誰家沒有個三妻四妾,子孫滿堂的?我們又将目光轉移到了年輕女子的身上,我們發現,漂亮點兒的女子當真不是一般的掙錢啊,發現這仙夢好大,有好多金子可以撈啊……”
說着,他的雙眸漸漸含上淚水,“我們的貪念越來越大,做出的壞事也越來越多,這一切都是我開的頭,若非是我領着大夥走這條掙錢的近路,也不會有這麽多人跟到我的後邊,害的成千上萬的人們,都沒了家人。”
話落之時,他擡眸,卻是望着坐在前方的皇上道:“大概是報應來了,時至今日,我便也知道,我們逃不掉了。”
一旁的洛泉雙手緊握,瞪了他許久之後,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多說什麽的坐回了原位。
該死的,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些什麽?
人家自己都認罪了,他又能說什麽?
瞧着他那模樣,皇上卻是微微淺笑了一笑,爾後一臉平淡着道:“這般說來,你柒水在我仙夢爲非作歹之罪,你是認了?”
沐淩微微低首,話語裏頭充滿了看淡與無奈之意,便聽他道:“所有的罪我都認了,死刑也好,五馬分屍也罷,但我還是有最後一個請求。”
皇上面色淡然,倒也沒有發怒,隻平淡着道:“你說。”
他歎了口氣,這才語重心長着道:“我的女兒剛剛出生,她還小,妻子也并沒有參與過任何,她們一直都在族裏,族裏的女人們大多都不知道我們在外邊做什麽,她們都還以爲我們一直都在靠打魚掙錢的,我不希望她們知道我們做了這麽多的錯事,我便甯願她們以爲我們都淹死了,也不要她們知道我們做了這麽多的錯事。”
說着,他又一臉懇求的望向了一旁的皇甫月澤,“太子殿下對吧?您能查到這些,便一定有辦法幫我們将這消息掩飾下去吧?絕兒已經爲他的行爲付出了代價,但我妻子和女兒是完全不知情的,她們不需要償還什麽,還請太子殿下能幫我一次。”
目光微轉,他忽兒又望向了一旁的洛泉,“還有王子殿下,您一定會理解我們的吧?回去之後,還請您……”
“即是你們犯了此等大罪,我有何理由在回去之後還幫你們照顧家人?一些罪人的家人,聽天由命就好了!”
洛泉冷冷而道,瞬間便打斷了他的話語,心中更是有着無數說不出憤怒!
一時間,周邊的衆人紛紛嗤之以鼻,似乎是在嘲笑他此時的狼狽。
卻是一旁的皇甫月澤目光冰涼地望着地上的人兒道:“不是犯罪的人認了罪,他便無罪了,你們得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得爲你們的一舉一動負責。”
說着,他又冷冷地收回了目光,“對此,本太子能說的便是,她們此時大概已經知道了一切,同時,也收到了你們的死迅,對于你們的惡行,我仙夢沒有殃及你們之家人,已是極大的寬恕,又憑什麽替你們瞞着此等惡事?還是說,你們現在有資格繼續當她們的英雄嗎?”
沐淩猛地一愣,霎時便瞪大了雙眸,“你昨晚不是這麽說的,你不是說不會殃及我家人嗎?”
皇甫月澤冷哼了哼,“我們不會動你家人,但她們有權利知道你們都幹了些什麽破事!包括你還未長大的女兒,她該不該知道,也該是你妻子說了算!再則,你柒水破壞了多少個家庭?又讓多少個家庭支離破碎,此時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家人,未免也太晚了些吧?”
說着,他又意味深長的轉眸望着法場下的衆人道:“還是說,你們的妻子是人,女兒是人,别人家的就不是人了?你們拐賣她們的時候,又可有想過她們的家人此時有多難過?”
沐淩微微一怔,一時間,怒意忽地便被愧意取代了去,于是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
見此,皇甫月澤這才一臉平淡地接道:“本太子說過,做了錯事,不是道句歉便沒錯了,你們都得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話落,周邊一片甯靜,跪在地上的沐淩呼吸平穩,也不知是怎麽了,竟是連掙紮都沒有,隻靜靜地跪着,連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就好像已經看淡了一般。
卻是一旁的柳千千蹙了蹙眉,爾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皇甫月澤,沒想到,他竟也有這麽聰明的時候,竟還将人家的底都給翻出來了,也不知道他都跟人家說了什麽,竟讓人家這般“服服帖帖”的認罪了。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忽然,皇甫月澤竟是轉過了眸,于是四目相對之時,柳千千慌忙便别過了頭,臉上閃過一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