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裏,嶽檸歌幾乎将整個小鎮都跑遍了,才找到一個尚開着門的藥鋪,也不顧學徒說要關門了,徑自架着魏越澤就走了進去。
“大夫呢?什麽要關門了,救死扶傷不是醫者本職嗎?見死不救,等于殺人性命!”
她叫嚣着,眼底竟是擔心,全然沒有看到魏越澤眼底的黑暗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溫柔。
嶽檸歌看着被魏越澤的血染紅的手掌,越發的着急,她蹲下身來,仰起頭:“魏越澤,沒事的,一點點小傷而已,小傷而已。”
“我沒事,檸歌。”魏越澤伸手輕輕地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動作輕柔。
大夫一直都沒有來,嶽檸歌氣急敗壞地吼道:“大夫呢!死哪兒去了!”
魏越澤的衣領越來越濕答答的,看起來就像被水漬打濕了一樣,可實際上嶽檸歌卻知道,這是血不斷地湧出來。
學徒正要數落他們這種大晚上還折騰人的人時,門外卻忽然出現一個白色的人影,驚得他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你們這些人,有本事打架沒本事自己治愈呀,非得來麻煩我們大夫!”
嶽檸歌往門口看過去,卻沒有看到什麽,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卻有一白色的衣角落入她的眼中,吓得她小心肝都忍不住顫抖了一番:“什麽鬼呀!”
她順勢仰起頭,但見一銀發童顔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盯着她,意味深長。
他一身白衣,頭發應該也是白了的,可那張臉,和二十來歲的人沒有什麽區别。
嶽檸歌站起身來,眼底竟是警惕:“你是誰?”
她不會天真地以爲,這個人忽然出現在藥鋪,忽然飄到了他們身邊,動機單純。
“本座,迹樂。”
他神色淡定,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已經将魏越澤給拉起來了。
這個時候魏越澤因爲失血過多而導緻神色都恍惚起來,可他還是看到拉着他的男人,雖然覺得舌頭發麻,但依然吐出了兩個清晰的字眼:“師父。”
嶽檸歌嘴角抽了抽:“三劫成仙的迹樂?”
看模樣,倒是像個神仙,隻是這鶴發童顔是個什麽鬼?
“容我多嘴問一句,那個,尊上,你既然能夠讓容顔不改,這頭發……”
“無知丫頭。”迹樂将魏越澤給扛起來,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如果頭發是黑色的,臉也是二十多歲的模樣,誰會注意到你?頂多就是說你是偏偏公子,我這樣走到外面去,人家都會多看我兩眼,心裏肯定在想我武力高強,說不定已經得道成仙了。”
嶽檸歌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這樣走出去,人家不會以爲你已經得道成仙了,隻會認爲你少年白頭的好吧!
嶽檸歌跟了出去,又見迹樂腳不停歇地往前面走,不免擔心地追上去:“尊上要帶魏越澤去哪兒,他受傷了。”
“我知道。”
“尊上……”
“我要帶他回聖域。”
迹樂倒是明人不做暗事,他輕飄飄地睨着嶽檸歌,“當年我将他記憶抹掉就是爲了不讓他攙和到這種皇朝更替的破事裏面,誰知道居然還有人敢對我下的術法動手動腳,我可是攆了好幾裏路才攆到你們的。”
雖然迹樂依舊一本正經,但嶽檸歌卻聽得嘴角再三地忍不住抽了抽,追了幾裏路……
幾裏路也需要追嗎?
嶽檸歌道:“那我也要跟着。”
“丫頭,你現在身上可扛着擔子呢,如果你走了,娰族和四國之間的戰争便會無休止地蔓延起來,到時候生靈塗炭。”
迹樂憂國憂民地看着她,“所以,你該繼續做你覺得對的事,例如把巴蜀皇朝的那個寶藏給挖出來。”
“找出來又有什麽用呢?蕭覆都給了娰尊一萬兵馬了。”
“你可知道,那寶藏是什麽?”
嶽檸歌搖搖頭,要知道,她還需要去找嗎?
迹樂道:“當年大夏皇朝國師用兵如神,可最後因爲種種原因而戰死沙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由珑月公主帶來的藏寶圖,所以在他執拗的靈魂之下,俨然已經成了寶藏的守護者,如果你能夠找到寶藏,便能夠找到國師的靈魂,承襲他的武力,到時候别說是娰尊,就是我那徒弟青岚都不是你的對手。”
“我一個女子,拿這些武力來做什麽?”嶽檸歌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從一開始她就想要得到武力,可現在她竟然覺得武力并不是那麽重要了。
迹樂道:“不是你要這些武力來做什麽,是你要和本座分頭行事。”
“嗯?”
“娰尊和蕭覆聯盟,便已經打算和修羅魂殿聯手了,你若是不搶在他們前頭将國師的武力以及他留下來的至寶給拿到手,到時候天下永夜。”迹樂道,“我将阿澤帶回聖域好好修養,再讓他去無淵洞閉關,若是時間上來得及,說不定還可以和你并肩作戰。”
“要去多久?”
“我又不是神仙,我哪兒知道。”
“你不是三劫成仙了嗎?”嶽檸歌鄙視地看着迹樂。
迹樂呵呵大笑:“是呀,是呀,順口就說出來了。”
不知道爲何,嶽檸歌總是覺得迹樂很不靠譜,俨然一個老頑童。
“你挨着吧,他總會回來的。”迹樂看着已經昏睡過去的魏越澤,幽幽地歎了口氣,最要緊的是要将天靈的那些銀針給取出來,可得花些功夫。
他倒是想跟嶽檸歌說,可又不知道這個姑娘家能不能承受得了。
這銀針,下去容易,上來難!
萬一魏越澤撐不住了,他上哪兒找個人來賠給她,不如就随随便便地撒個謊,讓她有個念想。
迹樂道:“我們就分頭行事,你去尋寶,我來救人,可好?若是你覺得身邊少個幫手,我讓青岚來幫你。”
“不用了。”嶽檸歌讪讪一笑,想到青岚的那張臉,她還是算了,“我習慣了一個人戰鬥。”
從一開始,她就應該習慣一個戰鬥,無傷無痛無擔憂。
可現在在情愛的戰場之上,她淪陷的無法自拔,不過也無妨,她走到迹樂的身邊,從脖子裏面取下那塊墨玉,又将墨玉挂在魏越澤的脖子上:“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就像我們初見時候的模樣。”
她的吻輕輕落在魏越澤的額上,看的迹樂忍不住顫了顫:“顧及下我這個老光棍的感受。”
嶽檸歌哼了一聲:“快走吧,你個老光棍。”
聖域的人果然都沒個正經,還以爲迹樂是那種冷到讓人害怕之輩,畢竟此前青岚和魏越澤都表現出對迹樂的害怕,哪知現在看起來倒是很……随意吧!
迹樂身形一晃,便在嶽檸歌眼前消失不見。
嶽檸歌歎了一口氣,這場仗,她得撐下去。
回到客棧,嶽檸歌将拉住點亮,從懷裏取出藏寶圖,一點點地琢磨着。
她初到巴蜀皇朝,别說藏寶點的地形是什麽樣子的,就連天府長什麽樣子她都不知道,當下腦子裏是一片空白。
嶽檸歌琢磨了好一陣:“這樣下去不是法子,得找個熟悉巴蜀皇朝的人來帶路才行。”
她歎了一口氣,将藏寶圖給收好,然後滾到床榻之上準備睡覺。
隻是這夜半無人的,外面萬籁俱靜,她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直到東窗發白,她才因爲極其疲憊閉上眼睛,不到一刻鍾又驚醒,也不知道腦子裏面想起了什麽,赤足往外面跑,跑到魏越澤的房門口,呆呆地看着禁閉的房門,又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卷縮在被褥裏面,嶽檸歌忽然自嘲一笑,真是不争氣呀!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再這麽下去,别說尋寶了,就是保命都成問題。
她廢了嶽錦繡一雙腿,按照蕭覆那般陰沉不定的性子,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追過來,到時候沒有魏越澤,她隻有死路一條。
嶽檸歌有自知之明,她不是蕭覆的對手。
這個敵人,無比強大。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便走出房間,草草地吃了幾口午飯,就打算上路,怎想才到門口就被一個白頭老翁給攔了下來。
嶽檸歌眼底一凜,怎麽,還來攔路搶劫嗎?
“姑娘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老翁的開場白很稀奇,嶽檸歌呵呵一笑:“老人家,讓個道出來,這樣擋着不合适。”
老翁沒有挪位置,反而問道:“姑娘是要去天府嗎?”
嶽檸歌一聽,登時警鈴大作,這個老人家怎麽知道她要去哪兒?
“我家主子,想見見姑娘。”老翁和善地笑了笑,“姑娘不用擔心,我們都不是壞人,姑娘若是随我走一遭,指不定還有奇遇呢!”
“萬一你将我賣了怎麽辦?”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老翁卻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價值,若是姑娘值得我們賣掉,我們何樂不爲?再說了,以姑娘的武力,在天府,可以賣個好價錢。”
嶽檸歌臉皮子都抖了三抖:“你們是人口販子嗎?”
“我們是天子手下的人口販子。”老翁隐晦地說道,“梓潼這個地方,真是出美嬌娘呀!”
聰明如嶽檸歌,又豈會聽不懂老翁說的是什麽意思。
天子手下的人口販子,加上近日選秀,這個老翁是皇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