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爲什麽要跟在娰尊的身邊?”嶽檸歌反手抓住魏越澤,“你是大齊魏閥的将軍,你忘記了我,可你不該忘記你爹,你祖母,你的部下,你的所有。魏越澤,是不是娰尊逼你的?”
“七哥沒有逼我。”
魏越澤的聲音顯得無奈,從一開始記起當年的種種之後,所有的回憶便交織在一起,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對于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他現在這樣的身份,如何回魏閥?
他一回去,若是身份被人揭穿,會給整個魏閥帶來滅頂之災的!
全天下都沒有人逼他,隻是他必須做一個選擇。
“你甘願,和娰尊一起,成爲衆矢之的嗎?”
“和七哥一起成爲衆矢之的總比讓整個魏閥成爲衆矢之的的好。”魏越澤歎了口氣。
他并不是經常這樣無奈,在行軍打仗的時候,他遇上過很棘手的敵軍,但每回子都能夠成功化解,隻是這一次,他陷入了死巷子,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夠無休止地逃避。
是的,他在逃避。
從一開始解封十歲之前的記憶,他就知道,這一生,和魏閥再無瓜葛。
嶽檸歌染着血迹的手輕輕地覆上他的胳膊:“我已經讓小舅舅回營淄城勸谏齊王,将你所有的部下統統從邊境撤回來。”
魏越澤看着嶽檸歌,心裏莫名溫暖。
他本就在愁這檔子事,還想着該用什麽法子才能夠讓賀平等人免于和他正面沖突,沒想到嶽檸歌就替他解決了。
“我和你,是不是有曾經?”
“我和你不止止有曾經,我們還有現在和将來。”嶽檸歌握住他的手,“你現在想不起來沒關系,我相信你會想起來的,不管是你姓魏還是姓娰;是齊國人,還是大夏皇族的遺孤,你都隻是魏越澤,在我嶽檸歌的眼裏,你隻是魏越澤。”
她沒有想過什麽海枯石爛、天荒地老的長久,隻是想這一生沒有任何遺憾。
就像當初燕舞死的時候,她留下的遺憾太多了。
她不想重蹈覆轍。
“我會想起來的。”
“沒關系,不着急。”
起初嶽檸歌是着急的,她怕失去魏越澤,失去她在這個異世大陸唯一一個真心付出的人,她和他之間經曆了太多,那些都是刻骨銘心。
可現在,她并不着急了,就算魏越澤記不得她,但他的舉動卻時時刻刻都好像圍着她轉。
她被人欺負的時候,他會狠狠地教訓對方;她被人攻擊的時候,他會挺身而出……
這就夠了。
兩人攜手而行,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小山村,這裏都是些普通的農民,一見兩個陌生人進來,不免好奇。
魏越澤随便地找了一戶人家,又給了一錠銀,編造了一個兩情相悅又慘遭棒打鴛鴦的故事,惹得老兩口子都忍不住将始作俑者給罵了一頓,然後将兩人暫時收留下來。
這戶人家姓朱,老頭子和老婆子沒有子嗣,從村裏收養了個兒子,現在兒子在千裏之外的天府做小生意,很長一段時間才回來的了,所以他們生活的很清靜,魏越澤和嶽檸歌的到來無疑爲他們的生活平添了一點色彩。
嶽檸歌手腕上的傷并不重,都隻是皮外傷,蕭覆也算是分寸,他隻是想給嶽檸歌一點教訓,不許她這樣猖狂。
朱大娘取了簡單的傷藥膏給嶽檸歌,一面爲嶽檸歌清洗傷口一面絮叨着:“這可憐的姑娘呀,誰能夠下這樣的狠手呢!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這可苦了你。”
“我沒事的。”嶽檸歌任憑清水沖刷着傷口,然後又問道:“大娘,有酒嗎?”
這傷口直接上藥可能會引起感染,她得先用酒水來洗洗。
朱大娘以爲嶽檸歌犯了愁緒:“有,我立刻去拿。”
他們每家每戶都有自己釀制的米酒,度數不高,但足夠清洗傷口了。
嶽檸歌從朱大娘手裏接過米酒,二話不說地全都倒在自己的傷口處,驚得朱大娘“哎呦”了一聲,魏越澤循聲而來,以爲嶽檸歌出了什麽事,隻是趕到的時候卻見她正用酒水來清洗傷口,眉宇輕松,一點兒也沒有吃痛的感覺。
她真的很堅強。
朱大娘看着都疼,忍不住在旁邊吹了幾口涼氣,然後才爲嶽檸歌上藥:“疼嗎?”
“不疼。”
朱大娘擡起頭來,卻又瞥見嶽檸歌臉頰上還有些紅腫:“你爹打你了嗎?”
嶽檸歌“咦”了一聲,然後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讪讪一笑:“我爹才不會打我。”
在她的記憶之中,嶽峰從可從未打過她,就算當初嶽錦繡和李滄荷栽贓嫁禍給她,嶽峰都沒有輕信,其實從其他各個方面來看,嶽峰并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渣爹,甚至在有些時候,他給了嶽檸歌庇護。
隻是嶽檸歌先入爲主了。
嶽峰到底是那個抛妻棄子的小人。
她在棺材裏面出生之後就遭受到了嫌棄,這些是不會錯的。
“是個卑鄙小人打的。”嶽檸歌不鹹不淡地說道,話音落下又笑了起來:“一切都過去了。”
魏越澤看在眼裏,萬分心疼。
她吃了多少苦,他一無所知。
朱大娘爲她巴紮好傷口,然後又囑咐了幾句:“你這些日子可别沾水了,萬一發炎就不好了。”
“我知道。”
這點小常識嶽檸歌還是有的,她站起身來,手腕上的疼痛已經算着藥膏的吸收而漸漸減輕,她并不嬌氣,隻是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了身後的魏越澤,有些詫異:“你怎麽在這兒?”
魏越澤直言不諱:“我剛剛聽到朱大娘的叫聲,以爲你有事。”
“我沒事。”嶽檸歌笑了笑,“你不是幫朱老爹砍柴嗎?砍好了?”
“嗯。”魏越澤的動作很快,這才一會兒就将朱老爹這一個月要用的柴都砍好了,讓朱老爹都有些懷疑人生。
晚飯之後,夕陽西下,整個山間都露出迷離的美來,讓人看不真切。
兩人都換上了農戶的粗布麻衣,看起來就十分樸實。
他們走在鄉間的小道上,閑庭信步。
嶽檸歌笑道:“我想以後,也過這樣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的話,沒有得到魏越澤的回音,嶽檸歌有些失落。
如果是在以前,魏越澤一定會笑她個半天,然後歡歡樂樂地答應她,以後會陪着她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說不定還會說些流氓的話來氣她,可現在……
嶽檸歌用餘光輕輕地掃了一眼魏越澤,他沒有回話。
正在嶽檸歌準備歎一口氣的時候,魏越澤卻抓住了她的左手:“以後,我陪你。”
話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驚駭了老半天,他不知道爲什麽想要說這樣的話,隻是覺得如果不說,嶽檸歌會難受的,他見不得她難受。
而且,這樣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沒什麽不好。
嶽檸歌一頭紮進魏越澤的懷裏,就算他将她忘得幹幹淨淨,但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已經足夠了。
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滾燙的淚透過魏越澤的衣裳觸及他的皮膚,一片冰涼。
他身強體健,就算是冬天也隻是穿着一件單薄的衣裳,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一年四季,從未改變。
魏越澤在夜幕之下抱着嶽檸歌,心裏的那陣抽痛漸漸地平緩,他的心好似找到了落腳點。
腦子裏面的回憶可以靠銀針壓制住,可那顆心,卻無法抵禦最本能的情愫,除非讓它停止跳動。
抱着嶽檸歌,魏越澤就好像抱着全世界一樣,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弄疼了。
嶽檸歌仰起頭來:“魏越澤,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提到這個的時候,魏越澤顯得有些尴尬,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他想要她的性命。
“不是那個!”嶽檸歌知道魏越澤腦子裏想到了什麽,她不願意有一點點的不快出現在他們之間,成爲他們的隔閡,“不是在蕩城王宮,是在齊國郊外的驿站。”
“在驿站?”
“是。”嶽檸歌道,“我隻告訴你這個,其他的,你想得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罷,都是命。”
說着嶽檸歌又從靴子裏面抽出匕首來,然後塞到魏越澤的手裏:“喏,這就是當晚,我偷的你的匕首,後來我又偷了你的煉血珠。”
魏越澤擰起眉來:“你是小偷嗎?”
嶽檸歌氣呼呼地虎着臉,眉眼稍微長開了一些看起來少了稚嫩,多了清麗:“我哪裏是小偷了,我隻是保全自己,怎麽不說你那兩次對我做了些什麽,采花賊。”
“嗯?”一頂巨大的帽子扣下來的時候,魏越澤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你說什麽?”
嶽檸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握住他的手:“這匕首上的寶石,娰尊也有一顆,我不便帶在身上。”
魏越澤握在手裏,隻覺得的有千斤重。
他垂眸看着嶽檸歌,最後緩緩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裏的匕首又放入嶽檸歌的靴子裏面:“既然這匕首跟着你這麽久了,就讓它保護你,萬一有朝一日我不在呢?”
“魏越澤!”嶽檸歌着急了打斷他的話,“你說什麽!什麽叫你不在!”
“我的意思是,”魏越澤擡起頭來,黑色摧殘的眸子在月華之下更是朗如星辰:“我和你不可能十二個時辰都膩在一起是不是?萬一我去辦事了,或者你和别的男人跑了,還能有匕首在你身邊,你會回到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