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檸歌本就知道秦國太子已死的消息,所以也樂的忙裏偷閑,并沒有煞有介事地去東宮找太子,反而是悠哉哉地在園子裏面轉了轉,然後藏在角落裏面和秦無憂商議了一番接下來要做的事。
從秦無憂那邊她收到了不少風,比如今夜在場的人員名單,以及出席的異國之人。
賀隆昌的死訊尚未傳出去,而那封親筆遺書還在秦無憂的身上。
嶽檸歌忽地想起來:“是了,賀先生的遺書,你可有填好?”
“尚未。”秦無憂回答的倒是幹脆,但卻讓嶽檸歌不快地皺起了眉頭,秦無憂趕緊道:“這些日子我和大周皇朝的襄王尚未見面,所以此事得不到求證,落筆一事便也擱置了。”
“你是不相信我?”嶽檸歌質問道,“你覺得我會拼了半死随随便便地撒個謊?我圖什麽?”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貿貿然下筆。”
“明明人就是蕭覆所殺,你現在告訴我不能貿貿然下筆,秦無憂,你和蕭覆是否達成了什麽協議?”
“沒有!”秦無憂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他沒有想過要欺騙嶽檸歌,但那封遺書他還有更重要的用途。
“沒有?”嶽檸歌睨着眼,上下地打量了一番秦無憂,不免冷哼:“最好是沒有,否則秦無憂,你該知道我有什麽樣子的手段。賀先生不能白死,燕舞更不能白死,蕭覆做下的孽,他該還!”
秦無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王知道。”
他很不喜歡嶽檸歌咄咄逼人的态度,她從前不是這樣的,那樣嬌小可愛的小女孩子,怎麽就一眨眼變成了這樣,一定是魏越澤!
好在,魏越澤已經失蹤了,更大的可能是已經死了,他何必要同一個死人去計較些什麽!
想到這裏,秦無憂的心情又恢複了過來,他笑道:“一會兒宴席之上,我會安排你藏在禦林軍之中,到時候還要勞煩你密切留意襄王的舉動。”
“你覺得,在宴席之上,蕭覆會親自動手?”
“如若不然……”
“我現在完全可以坦坦白白地告訴你,到時候一定不會是蕭覆親自動手,他身份尊貴,犯不着當着大庭廣衆之下謀害齊國營丘郡王。”
嶽檸歌十分透徹的分析,“你不必安排我,隻需要将那兩個和我一同進宮的學生給安插在禦林軍之中,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嶽檸歌的胸有成竹,讓秦無憂倍感落寞,他也想幫忙,可偏生嶽檸歌就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很難相處。
秦無憂歎了口氣:“你可願,告訴我你的計劃?”
“我隻能說,以後四國是否能夠安定一段時間,就看今夜了。”嶽檸歌不會将娰尊的事情告知秦無憂。
從燕舞的事情之後,她就不打算真心實意地幫助秦無憂去奪了王位,一個欺上瞞下之徒,有什麽資格讓她落落大方出手相助,她來這裏,初心不改,依舊是爲了四國百姓的安居樂業。
嶽檸歌轉身而去,秦無憂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蓦然歎息。
“檸兒,還記得營淄城外百裏處的那條小溪嗎?”
當初那個小女孩将他從溪水裏面拖出來的時候,他都隻剩下半條命了,迷迷糊糊之間能夠記住的還是那雙幹淨如藍天的眼睛。
隻是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又遠了。
秦無憂甩了甩腦袋,不去想那些懵懂的過往。
誰還沒個以前,可他的以前早就不能夠被人容忍了。
兄長的狠戾,母後的陰毒,政黨的陰謀詭計,所有的一切都推動着他一點點地忘記當初的單純,他唯有不斷地往前走,直到走到那張金燦燦的龍椅之前。
眼下,他距離王位隻有一步之遙,郡王和王,一字之差,可那殊榮卻是天地之别!
秦無憂心裏是打定了主意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他,他一定會做到。
嶽檸歌走到了王宮不知名的地方,秦國的王宮和齊國其實是差不多的,都是東六宮、西六宮加上中宮,隻需要知道宴席的位置在中宮太和殿就成。
她很想透透氣,宮鬥,不是那麽好玩的,男人之間的權鬥,更是血腥。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天色就漸漸地黯淡下來。
入冬之後的夜來的格外快,華燈初上,整個王宮都落入昏黃之下。
嶽檸歌肆無忌憚地坐在屋頂之上,看着漸漸升起來的月亮,該來的,始終是要來了。
此刻宴席之上的貴賓們都已經落了坐,而按照嶽檸歌的吩咐,秦無憂不動神色地将鳳緣和葉鞘都安排到了禦林軍之中,兩人還以爲自己是踩到了狗屎這樣好運,孰不知,再過不久,他們将看到風起雲湧!
姜即墨在秦無憂的引路之下,也坐了下來,在他對面的人,很不巧,是蕭覆。
蕭覆今日穿着暗色的蟒袍,在這裏,除了秦王的地位比他高,在場的所有人于他眼中不過都是臣子罷了。
王朝之下的國家都不過是藩王,藩王的兒子爲郡王,他的地位該是和秦王平起平坐的!
蕭覆眸光陰沉,盯得姜即墨都很不舒服。
兩人隔着一條約莫可以并行七八人的紅毯路,雖不近,但姜即墨總是覺得蕭覆會出其不意地給他一個意外!
秦無憂正要走,姜即墨卻擡起頭來,一把拽住他:“你們安排好了嗎?”
秦無憂下意識地看向蕭覆:“放心,妥當了。”
“呵呵……”蕭覆旁若無人地笑了起來,引得秦無憂和姜即墨都齊刷刷地将眸光落在他的身上。蕭覆冷笑:“兩人當着本王的面兒讨論,難道不怕本王想法子拆招嗎?”
秦無憂正要反駁,姜即墨卻又是一把拽住他,然後搶白道:“襄王想要拆什麽招?今夜,歌舞升平,難道襄王還想制造一些什麽不該制造的嗎?”
“營丘郡王正是會開玩笑。”
“小王隻對樂意和小王開玩笑的人開玩笑,很不巧,襄王殿下不在這範疇之内。”姜即墨倒是不客氣,“一個利用人來傳播蠱毒之輩,就算身份尊貴,但都不會得到小王的尊敬。”
蕭覆呵呵一笑,端起剛剛被侍婢斟滿酒的酒樽:“本王先幹爲敬,敬本王得不到營丘郡王的尊重。”
姜即墨冷冷地哼一聲,這個人,厚臉皮!
秦無憂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他并不是很常見到王朝的人,之前還是諸侯之子的時候,他倒是見過傳聞之中的大夏七皇子,那風度,哪兒是蕭覆這樣陰沉的!
那個人,風度翩翩,不怒自威,不用說話就能夠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力,氣場甚爲強大。
隻可惜天妒英才,聽說當年七修士圍剿,七皇子慘死。
秦無憂在心裏暗暗地那個人默哀了片刻,然後又對姜即墨小聲地囑咐了兩句這才往鳳緣和葉鞘的方向走過去。
鳳緣本是和葉鞘一心一意地注意着這邊的情況,然而在看到秦無憂往這邊走的時候,忍不住緊張起來,一把抓住葉鞘的衣角:“葉鞘,你看苓郡王往這邊走過來了,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不要自亂陣腳!”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葉鞘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忍不住顫抖了幾分。
直到秦無憂走到了兩人的面前:“你們兩個,好好地看看着營丘郡王,今夜的任務就是護營丘郡王萬全!”
鳳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将秦無憂看着,不是吧?他剛剛是在吩咐他們做事?
秦無憂眯起眼睛來,身上都帶着威脅的氣息:“若是營丘郡王有半分損傷,你們等着陪葬。”
鳳緣登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是來找太子的,現在太子沒有找到不說,還被安排了任務,這算什麽事呀!
鳳緣哀怨地擡起頭來,看着已經暗沉的不像話的夜空,忽地瞥到那屋頂好似有什麽一閃而過,可等她回過神來再去捕捉的時候,卻一無所獲。
難道是眼花了?
“鳳緣,你在看什麽?”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長老。”鳳緣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再往一片空曠的屋頂看過去:“大概是看錯了。”
肯定是看錯了,誰敢在太和殿上撒野?
王宮禦林軍三千,三千雙眼睛,但凡有一雙看到有人影子在太和殿上,那個人影子還不得變成馬蜂窩呀!
隻是鳳緣不知道,她此前并沒有看錯。
距離太和殿隻有一牆一巷之隔的梅林之中,兩條人影對峙着,兩人的氣場都有些低沉,好像低氣壓那般,充滿了壓迫力。
“長老不跟着院士,倒是來追着我,是何意思?”嶽檸歌很慶幸,方才她閃避的快,否則可就要遭了道兒!
鬥天長老一雙蒼老的眼裏閃過冷冷的自嘲:“老夫竟然沒有想到,你這小妮子,膽大包天!”
嶽檸歌負手而立,眉眼彎彎的,就像夜空之上的月兒一般,聲音也如玲琅環佩一般,脆生生的:“長老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你可知道,今天老夫又去了哪兒?”
“我瞧着長老這般氣勢洶洶的模樣,該不會是回了一趟坤佑院吧?”嶽檸歌倒是很坦然,她笑盈盈地說道:“我想,長老應該去過碧波湖了,不過可惜,再怎麽樣,你也找不到太子的。”
“說!”鬥天長老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還沒有到十六歲的女子竟然心思缜密到這樣恐怖:“你将太子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