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聽到了,禦醫說我臉上的傷會留下傷疤的。”燕舞很認真地說,“其實我臉上多一兩道疤也無妨,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
“喲喲喲,我的燕舞姐,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我被魏淵折磨的體無完膚的時候,是什麽讓我的臉變得光滑無比?”嶽檸歌揚了揚手裏的小瓶子,笑道:“你好好地養傷,等傷口都結痂了,我再給你除疤。”
“真的嗎?”燕舞的雙眸大放異彩。
哪個女人不愛漂亮,就算她知道和姜即墨之間可能是沒有可能的事,但還是想要用一張并不醜陋的臉來面對他,至少,不會給他難堪。
燕舞拉着嶽檸歌,用肢體的語言來表達着自己的開心,可不巧卻瞧到了嶽檸歌胳膊上的傷痕,那是舊傷。
燕舞緊張地撩起嶽檸歌的長袖:“小姐,這……”她的眼淚又吧嗒吧嗒地落下來:“小姐不會是想将藥水省着給奴婢用才不管自己的傷疤的吧?”
“說什麽胡話呢!”嶽檸歌摸着胳膊上的傷痕,這樣的傷痕在她身上遍布,“那不是我想省藥水,隻是想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對一個并不是真心對你的男人動一點點的感情。”
嶽檸歌并不否認,當初魏淵對她的幾分溫暖是會讓她動心,畢竟當初她面對的是如豺狼一樣的魏越澤。
相對于魏越澤的殘酷,魏淵就像陽光,隻可惜那是最毒辣的陽光。
“好在小姐最後還有魏将軍。”燕舞羨慕地說道。
小姐和魏将軍是門當戶對,可她呢?
她和姜即墨是泥雲之别。
姜即墨高高在上,她卑微的像地底泥一樣,如何能夠癡想。
燕舞現在還不能夠下床,頂多躺累了就靠着軟墊小小地休息一番,兩人就窩在病榻前瞎聊了一下午,直到如日中天的太陽已經西斜的時候,連翹灰溜溜地就回來了。
她耷拉着腦袋,有些氣餒地站在院中,看着自己空空的兩手,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嶽檸歌。
好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外面曬了多久,連翹才從自己的角色裏面轉換過來。
她爲什麽要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嶽檸歌,明明是嶽檸歌自不量力。
連翹站定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才走進房間:“姑娘,我回來了。”
“嗯。”嶽檸歌倒是很淡然地将眸光放長,“東西呢?”
“我沒有見到鬥天長老,”連翹道,“隻有一個姓羅的司業先生将東西給收下了,但是他沒有給我回話,隻讓我回來。”
她連鬥天長老的面兒都沒有見到,更别說得到什麽東西了。
嶽檸歌又淡淡地“哦 ”了一聲,連翹不樂意了:“姑娘,爲什麽你要讓我去找鬥天長老,這不是自取其辱嗎?王爺已經進宮爲你找太子要引薦書了,你這樣做何必呢?”
這個女人,明明知道王爺和太子不和,偏生要這樣折磨人,連翹的心裏很不忿。
嶽檸歌眉梢微挑,目光微冷:“你覺得,我是在折磨秦無憂?”
“可不是嘛!”連翹道,“姑娘怕是不知道,就在之前你倒是在外用完了午膳才回來,可王爺一口午膳都沒有來得及吃,就爲了你的一句話又進宮去找太子了,姑娘這又爲了什麽?”
“他不是爲了我的一句話,隻是爲了自己的面子。”
“姑娘這樣說,太沒良心了!”連翹氣不過,“我瞧着姑娘也沒有什麽本事麽,那錦囊人鬥天長老興許看都不會看。”
“你知道錦囊裏面裝着的是什麽嗎?”
連翹被這麽一問倒是愣到了:“我又沒有看過,我怎麽知道?”
嶽檸歌呵呵一笑:“你應該看的,裏面有張紙條,寫着三本秘籍,分别是《開天辟地》《精衛填海》《聖子降臨》。”
嶽檸歌說的很輕描淡繪,好似在和街上賣菜的大媽随意唠嗑一樣,可她嘴裏說的那三本秘籍可是坤佑院藏書閣的中級武技!
别說是非坤佑院的學生了,就是坤佑院的學生,但凡等級低了也不可能讓他們看到這三本秘籍。
“姑娘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連翹這些日子本來就左看右看都看不順眼嶽檸歌。
從嶽檸歌之前私自離開蕩城前往少習關開始,到今日對主子的出言不遜,她心裏就窩着一團火。
這個女人,以爲自己是誰呀,天下所有人都要圍着她轉麽!
“你覺得,我值不起這個價?”嶽檸歌長長的羽睫落在眼睑上,一片陰沉,教連翹看不真切她眼睛的情緒。
連翹把握不住嶽檸歌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但還是鼓足了勇氣道:“隻有長樂坊的姑娘才有價。”
“放肆!”
燕舞聽着自家小姐和連翹之間的對話,本知曉自己并不該插話,但這個女人居然這樣說小姐,竟敢将小姐和長樂坊那等窯子裏面的伶人相提并論,她作爲嶽檸歌的近身侍婢自然是忍不得的。
燕舞因爲嘴上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嶽檸歌連正眼都沒有看向連翹,她和連翹本來就不對盤,就算曾經在無憂城外合作過一次,但她知道連翹不過是聽命于秦無憂來監視她,所以她從來不将連翹當成自己人。
嶽檸歌從袖中取出一塊白色的方帕,輕輕地擦拭着燕舞臉上被扯開的傷口,嗔怪道:“你和那些不知所謂的人計較個什麽勁兒呀,也不怕髒了自己的嘴。”
連翹聽得出來嶽檸歌這話擺明是說給她聽的,她也知道自己心直口快地說錯了話,臉色都漲得通紅。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價值,燕舞,你的價值就在于和璞玉一樣,不摻雜質。”
嶽檸歌的話更讓連翹的臉紅了。
連翹想要辯解些什麽,忽地門外傳來躁動。
嶽檸歌問:“我讓你帶的話,帶到了嗎?”
“嗯?”連翹尚未回過神來。
“酉時。”
“帶到了又怎麽樣,人家也不會理你的。”
連翹心裏已經下了定論,她很不解,爲什麽嶽檸歌就是要盯着坤佑院,還将主子逼得這樣緊,真是爲主子不值得!
嶽檸歌卻好似聽不到她說什麽一樣,腦袋往外面瞧了瞧:“酉時了。”
連翹氣極:“姑娘!”
門外的躁動終于是躁動到了門口,下人聽到了連翹高亢的聲音,但還是探了個腦袋進來瞧了瞧。
嶽檸歌坐在床沿:“人來了嗎?”
下人很莫名其妙地看着嶽檸歌,這姑娘可真神了,怎麽知道有人來找她呢?
不過他又很快回過神來,雖有些木讷,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是有人來找姑娘。”
嶽檸歌扶着燕舞躺下,囑咐道:“你别大動肝火了,這兒比不是大齊,不是咱們的地頭,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差人送你回去。”
燕舞憤憤地瞪着連翹,這個女人,口無遮攔不知好歹!
嶽檸歌安置好燕舞,這才站起身來,拉了拉皺巴巴的衣裙,走過連翹身邊的時候,聲音淡淡響起:“走呗。”
連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她親眼看着那個坤佑院的羅司業坐在會客用的大堂差點沒将眼珠子給掉下來。
不是趾高氣昂的嗎?
不是讓她空手而歸的嗎?
怎麽,羅司業現在竟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而他身後還跟着個身着院服的坤佑院學生,學生的雙手奉着錦盒。
嶽檸歌走進大堂的時候,步伐都很雀躍:“時辰掌握的剛剛好嘛。”
“姑娘吩咐的事,我肯定是要準時的。”
“羅司業可不能這樣說,以後我還得到坤佑院向你學習。”嶽檸歌讓人沏了茶,然後又問:“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羅司業點點頭,然後擡起手,站在他身後的學生便恭恭敬敬地将錦盒雙手奉上:“師姐,請。”
嶽檸歌眯起眼睛:“我這還沒有入學呢,就叫我師姐了?再說了,我的年歲,比你小。”
“咱們坤佑院不論年歲,隻論年級。”那學生微微笑道:“師姐将錦盒打開不就知道了嗎?”
嶽檸歌将金河打開,最上面以一封燙金的白色帖子,上面引着“通知書”三個字。
将通知書打開,嶽檸歌有些迷茫地看着羅司業:“戊班?”
站在門口的連翹一開始就在淩亂,她哪裏想得到高高在上的坤佑院的人竟然真的會買嶽檸歌的賬,而且更沒有想到的是,嶽檸歌居然一入學就是戊班!
連翹看着嶽檸歌的側眼,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頭,要知道她千辛萬苦地将自己的妹妹送入坤佑院,從最低等的癸班,一步步地在坤佑院三年了,才升到辛班,還是跳不出下五班的圈子。
嶽檸歌……
連翹繼續在風中淩亂,比她更淩亂的還有剛剛歸來的秦無憂。
秦無憂走到府門外就聽到侍衛來報,說是坤佑院的先生來了,本來他還興緻勃勃地以爲坤佑院的人懂得分輕重,知道這廂他剛剛求得太子寫下引薦書,于是快步趕來,哪知就聽到了嶽檸歌的那一聲“戊班”。
他臉上的驚駭不亞于連翹。
靈甲見氣氛有些尴尬,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大堂的三人這才回首。
羅司業是見過秦無憂的,趕緊站起身來抱拳道:“苓郡王。”
“司業這……”秦無憂邁着長腿走進大堂,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坤佑院學生手中錦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