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檸歌一頂碩大的帽子往徐股千的腦袋上蓋下來,徐股千哪兒受得住。
他也不是個固執到鑽牛角的人,又往身後瞅了瞅,的确他的這些徒兒年長的約莫三十來歲,年輕的也隻有十幾歲,這樣的年紀放在外面早就該娶妻生子了,隻可惜這秦嶺深處,哪兒有合适的姑娘給他們娶?
徐股千又看了看渡忘川身後的姑娘:“收留她們也可惜,不過得約法三章。”
渡忘川道:“你說。”
“這些人膽敢在我醫廬使毒,一旦被我發現,我定殺不饒。”
“好!”渡忘川滿口答應,他的這一身絕學哪裏教給了這些個婢女,有幾個雖然聰慧,學到的不過也是皮毛,要在徐股千面前耍小心眼兒,也太不知死活了,若是有這等人,那就算死不足惜。
“再者,不準魅惑我的弟子,若是兩情相悅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被我發現了,我也定殺不饒。”
“好!”渡忘川道,“老夫也不大喜歡狐媚子,我的這些婢子都乖巧的很。”
“三者,好吃懶做者,雖我不殺,但也不會任由其留在醫廬。”
“好!”渡忘川呵呵一笑:“我訓練出來的人,怎麽可能是懶家夥。”
徐股千眯起眼睛:“那最好!”頓了頓,然後又吩咐李元:“你帶着師兄弟們去收拾好屋子,讓這些姑娘有個落腳的地兒。”
話音落下之後,徐股千又對嶽檸歌道:“這樣辦妥了,你這丫頭片子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沒了!”嶽檸歌呵呵一笑,“我就說老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哼!”
徐股千道:“送客,關門!”
随即大門便“砰”的一聲關上,當真是掃地出門的感覺。
嶽檸歌無奈地聳聳肩,幸好救急藥品什麽的都準備好了,他們也沒有什麽損失。
在秦嶺裏面馬車的作用不大,進出全都靠腳程,這點對于其他人都沒有什麽,但對于張念慈來說倒是個難題。
走了大概半天的路程,嶽檸歌就發現張念慈已經落後了,她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想來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緣故,加上體質并不是武者,所以走了太遠的路腳痛。
“趙熙,你去看看念慈姐姐。”嶽檸歌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扶着人!”
趙熙的臉刷的就紅了,之前他還站在張念慈這邊對嶽檸歌咄咄逼人,眼下嶽檸歌卻讓他去照顧張念慈,雖然言者無心,可聽者有意,他錯誤的以爲嶽檸歌是在記着那天的事,内心尴尬。
“檸歌……”
“一個女兒家的落在後面,很危險。”嶽檸歌臉上并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她隻是單純地擔心張念慈罷了。
渡忘川最熟悉這個地方,走在最前面,雖然已經盡可能地避開了危險地帶,但也保不齊會不會有魔怪不按常理出牌就蹿出來。張念慈的處境,倒是危險。
趙熙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話卡在喉嚨裏面不上不下的,有些難受,終究是歎了口氣,往回走到張念慈的身邊,關切地問道:“念慈,你的腳,有事嗎?”
“沒事,我能行。”
“我扶你吧。”
趙熙剛剛一伸手,張念慈卻不動聲色的躲開 ,本來就被磨出水泡的腳再往旁邊一挪就更疼了,一個沒忍住,她身子微微傾了傾,虧得趙熙将她拉住,否則指不定要摔成什麽樣子。
後面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引得前面的人都轉過頭來。
娰尊的臉色不大好看,因爲張念慈的拖後腿而讓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七哥,我有些累了。”嶽檸歌見娰尊的臉色不大好看趕緊道。
娰尊道:“那大夥兒歇歇。”
聞言,趙熙趕緊将張念慈扶着坐下:“你瞧,七爺都說可以休息了,你這般執拗做什麽。”
張念慈不吭聲,眼神都放空了,直勾勾地看着遙遠的地方,心裏有一種叫怨念的種子正在悄悄地發芽。
嶽檸歌拿着水囊往張念慈的方向走過去:“喏,念慈姐姐,你先喝些水,休息一會兒。”
張念慈咬着唇,終究還是在内心的掙紮裏面接過了水囊:“檸歌,對不起。”
“嗯?”嶽檸歌一愣,半晌才回過神,“念慈姐姐在說什麽,我不記得了。”
她并不是不在意那些事,至少她現在是沒事了。
她知道張念慈原本應該是個心地善良之輩,再加上張父等人的死和她多多少少都有些關系,所以嶽檸歌也盡可能的不去計較。
張念慈握着水囊:“檸歌,我們還是姐妹嗎?”
“那自然呀。”嶽檸歌嘻嘻一笑,眼角的笑意卻閃過一絲防備。
她不是聖母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嶽檸歌很有分寸地從張念慈的手裏接過水囊,正打算往回走,趙熙卻站起身來:“檸歌,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你說。”嶽檸歌微微挑眉,眼裏不怒不怨不恨,但卻讓趙熙十分不舒服。
“挪個步?”
“有什麽話不能當着念慈姐姐說呀?你這不是将她當成了外人?”嶽檸歌似笑非笑地看着趙熙,看的對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趙熙略顯得尴尬:“我想說那天我……”
“那天的事,你也好意思同我說?”
趙熙“咦”了一聲:“你不是說記不得了嗎?”
嶽檸歌哼了一聲:“那是對念慈姐姐。她不是武者,不知道武者調息時候的重要性,可你是。雖然你武力等級不高,但至少這些常識你知道的,可你是怎麽做的呢?一味地指責我。”
她語氣淡漠,沒有生氣,但卻比生氣更可怕,這一點倒是和娰尊很像。
嶽檸歌又繼續說道:“其實你不用解釋這些,我隻是對你,不怒、不喜、不悲、不怨。”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已經将她和趙熙之間的關系給闡明清楚了。
她的輕描淡繪讓趙熙的臉色也是不大好看,嶽檸歌捏着水囊輕飄飄地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同我說嗎?”
“沒,沒了。”趙熙都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嶽檸歌的八個字已經堵住了他所有想要說的話,委實懊惱!
嶽檸歌步伐堅定地回到娰尊身邊,然後挨着娰尊坐下來,這一切都落入趙熙的眼中。
她那樣耀眼,忽地趙熙覺得身份這問題都是見仁見智的。
曾經他以爲擔着趙家三公子的稱号縱橫長平也是綽綽有餘,哪戶人家的姑娘不是對他趨之若鹜的,可在嶽檸歌的面前,他怎麽着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這種挫敗感油然而生。
趙熙垂頭喪氣地在張念慈的身邊坐下。
不是因爲嶽檸歌的縣主身份,單單隻是因爲她是嶽檸歌。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氣度,有自己思考的軌迹,和他之前見過的、取過的、喜歡過的女人都不一樣,所以,她才會在他的眼裏閃耀。
“你這樣垂頭喪氣的,就像霜打的茄子似得,怎麽了?”張念慈歪着腦袋問道,“莫非是檸歌說了些什麽?”
“沒。”趙熙悶悶不樂地回了一個字。
張念慈道:“檸歌這孩子其實也是心大,她不知道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有句話說的不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我也知道你對檸歌是真心實意的,我也覺得你們十分般配,若她能夠和你成其好事,也算是美事一樁。”
趙熙苦喪着臉:“若她有你這樣的想法,才好。我總覺得,我配不上她。”
“三公子說的什麽話,你怎麽會配不上她?”張念慈臉上寫滿了驚駭,“你在長平有權有勢的,檸歌不過是……”
“你不懂。”趙熙歎了口氣,“檸歌她很完美。”
張念慈的咬着唇,有些艱難地說道:“三公子也很完美,我打心裏覺得你們是真的很般配呢。”
趙熙不爲所動,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懊惱裏面。
張念慈道:“檸歌是不是因爲那天的事在怨恨你?”
趙熙搖搖頭:“她沒有說是因爲此事,我覺得她也不會因爲這事兒而怨恨我。”
“怎麽會!”張念慈道,“女兒家最懂女兒家的心思了。她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是會在雞蛋裏面挑骨頭,她這是想要你變得完美呢!
再說了,那天你那般護着我,是個女人都會嫉妒的。三公子,我覺得檸歌心裏還是有你的。”
“真的嗎?”趙熙的臉色因爲張念慈的幾句話而變得有了生機,但轉念想到方才嶽檸歌所說的“不怒、不喜、不悲、不怨”這八個字就覺得肯定是沒有希望的,又匆匆地歎了口氣:“你就别拿我尋開心了,我和她的差距,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張念慈并不知道嶽檸歌背後有什麽人做靠山,隻是一味地想要将趙熙和嶽檸歌給撮合在一起:“要不,我去打探一下檸歌的想法?”
“不要,”趙熙趕緊制止,“我已經夠丢臉了,你再追問她,我豈不是更丢臉?”
人要臉,樹要皮。
趙熙已經做了很多不要臉的事了,就連假裝聽不懂嶽檸歌的嚴詞拒絕都做過了,還能夠再做些什麽?
張念慈微微蹙眉,又往嶽檸歌的方向看了過去,但見嶽檸歌緊緊地挨着娰尊,而娰尊眼裏流露出來的寵溺眼神就讓她心裏萬分的不舒服。
她咬着唇:“我有法子能夠讓檸歌接受你。”
趙熙還想問什麽,張念慈卻丢來一個算不得善意的目光:“你隻需要好好地配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