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檸歌退後一步,正打算關門,趙熙卻一手擋在門闆上。
趙熙一臉的怒意:“檸歌!你今日必須把話說清楚!”
“若是我不呢?”嶽檸歌脾氣古怪,這一點不僅僅趙熙知道,就是站在他們身後看好戲的人都知道,所以現在那群人也将小闆凳和瓜子什麽的搬了來,準備再看一出戲。
涼涼已經察覺到了嶽檸歌的不對勁,登時龇牙咧嘴起來,吓得張念慈又是一驚一乍地往趙熙懷裏躲:“蛇,蛇!”
趙熙道:“你就不能讓你靈獸乖一些嗎?”
“它長成那樣兒,我有什麽法子?”
涼涼詫異地看着嶽檸歌:娘親,長這樣是我的錯咯?
嶽檸歌着實不想和趙熙浪費唇舌:“你松手!”
趙熙依舊不松:“你先将話說清楚!”
趙熙心裏也帶着怨氣,之前嶽檸歌和他說的那些話并不能算是好聽,所以……得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逼一逼她。
“你!”嶽檸歌正打算強行動手的時候,胸腔處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眉頭一皺,再也忍不住喉頭的腥甜,“哇”的一聲,鮮血濺了趙熙和張念慈一身。
嶽檸歌隻覺得天旋地轉,然後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趙熙尚未回過神來,之前還好好的,就在幾個時辰前這丫頭還和他伶牙俐齒地鬥嘴來着,怎麽說倒下就倒下?
他松開張念慈,正打算去将嶽檸歌扶起來一探究竟,哪知一道白色的人影迅猛而來,爆發力十足,硬生生地将趙熙給震得七暈八素,然後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等趙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爬起來的時候,卻見娰尊正抱着嶽檸歌從房間裏面走出來。
嶽檸歌的血讓他白色的衣袍顯得斑駁、猙獰。
娰尊沒有說一個字,一雙眼睛足以讓張念慈避之不及,她垂下頭就像個犯錯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你殺了人,但卻說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你覺得廷尉府會赦你無罪嗎?”
娰尊的話就像一把刀子那般,紮在張念慈的心髒處,鮮血淋漓。
她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呀!
她隻是想要一個答案,怎麽會知道會讓嶽檸歌變成這樣?
娰尊沒有再和張念慈多言,隻是抱着嶽檸歌去找徐股千。
徐股千一看嶽檸歌的傷,再一探她的脈象就斷了症:“走火入魔,你的武力深厚,趕緊壓制她體内暴動的武力,切莫傷了經脈,否則就算醒了也是廢人一個。”
越是強大的武力就越是怕走火入魔,當趙熙在門口聽到徐股千斷症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子的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真想狠狠地扇自己兩個耳刮子。
怎麽可能因爲幾句話就質問起嶽檸歌來,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種人,真是被鬼遮眼了。
娰尊一擡頭,卻見趙熙站在門口,随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揮了下衣袖,強勁的風便将門給關上。
重重的關門聲落在趙熙的心裏萬般不是滋味。
他歎了口氣,自知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憂郁地轉過身,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的張念慈。
“檸歌如何了?”張念慈是打心裏關心嶽檸歌,她并不知道事情會發生到這一步,她真的隻是想要知道真相,并不是想對嶽檸歌做什麽。
特别是方才娰尊的話,讓她更是寝食難安。
趙熙勉強笑了笑:“應該沒事的,徐大夫和七爺都在裏面呢,她沒事的。”
不知道這句話是對張念慈說,還是對自己說的,趙熙重複着:“她沒事的。”
“你在這兒起不了什麽作用,不如回房間去休息一番,方才你也吓到了。”趙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眼角的餘光卻瞧見手掌心裏面的斑駁,那是嶽檸歌方才沒有忍得住而吐出的血。
她忍得的很幸苦吧?
趙熙定定地看着掌心裏面的斑駁歎了口氣。
張念慈倒是愛幹淨,她的衣裳上也染了不少嶽檸歌的血迹,可眼下她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過來。
張念慈道:“三公子,你還是去換身衣裳吧,我在這兒守着。”
“不必了。”趙熙忍不住皺了下眉,心中有些不快,然後坐在房間門前的台階上。
夜幕一點點地将蒼穹吞噬掉,留下的隻有房間裏面昏暗的燭光以及那些他們看不懂的人影子。
和趙熙不一樣,張念慈一直都站着,就算腿酸了都直勾勾地望着房間裏面,那昏暗的燭光倒是可以映出一些什麽來,可她站在這個位置上又看不大清楚,她想要往前,趙熙卻不允許。
“你還讓檸歌再一次走火入魔嗎?”
趙熙的聲音充滿了指責,張念慈瞬間就紅了臉,眼眶裏面的淚珠子再也忍不住地滾落下來。
她低低地抽泣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我不是武者,我怎麽會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她在調息,我怎麽……對不起,對不起……嗚嗚……”
她的哭聲很清透,在夜晚倒是平添了三分詭異。
房間門被拉開,娰尊高大的身軀将屋内的燭光都當下,陰沉沉的影子将兩人籠罩起來。
趙熙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雙腳有麻痹了,一不小心差點摔了個狗啃屎:“檸歌怎麽樣了?”
“福大命大,死不了。”娰尊的聲音冷冰冰的,“人還沒死,哭什麽哭。”
張念慈癡癡地看着娰尊,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原因,怎麽覺得好不容易讓娰尊對她有了點溫度,現在又回歸到了原點。
張念慈抹了一把淚,話到嘴邊還來不及說什麽,門又重重地合上了。
場面十分尴尬。
娰尊站在嶽檸歌的床前,臉色比白紙都還要蒼白三分,他的氣息也顯得紊亂。
徐股千将他的手抓起來,仔仔細細地把了個脈,然後忍不住冷哼:“你這副身體,遲早都要被拖垮,有你這麽救人的嗎?就不想想自己還有多少武力,你這恢複期也夠長的!”
“能夠救她,就算豁出性命又如何?”
“早知道你這樣不愛惜自己,我當初費盡心思地給你拔毒做什麽!不如讓你死在蠱毒之下就好。”徐股千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丫頭都知道惜命,你怎麽就不知道呢?”
娰尊蒼白一笑,然後在嶽檸歌的床邊坐下來,爲她蓋好被子:“她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嶽檸歌并沒有睡着,她本來想要睜開眼睛的,可聽到娰尊的話卻又隻能假裝睡着了。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妹妹,他還會不會這樣對她?或者,他會殺了她?
嶽檸歌不敢再多想。
她有兄長,可那個兄長無時無刻不在想要她的性命,而娰尊這個“假兄長”卻對她關懷備至,這一次隻怕又不知道損耗了多少武力來救她了。
莫名的,嶽檸歌有些害怕了。
嶽檸歌裝着裝着就真的睡着了。
她真的很困了,等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過來。
她才剛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娰尊那張蒼白的臉上挂着一對熊貓眼,當下忍不住脫口而出:“七哥,你一宿都在這兒?”
“我怕你夜間複發,不過現在應該是沒事了。”娰尊聲音顯得有些沙啞,聽起來都很性感。
“我早就說沒事了,你偏生要等着,你等着就等着吧,還讓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一起等着,可爲難我這老骨頭了。”
抱怨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嶽檸歌才注意到徐股千此刻正在坐在小闆凳上捶打着自己的老腰。
嶽檸歌忍不住笑了笑:“老徐呀,你這腰,怕是不中用了。”
“去!小孩子家家的,懂個什麽!”徐股千罵罵咧咧地撐着自己快要散掉的腰走出房間的時候外面的兩個人都還沒有離開。
徐股千皺眉:“你們兩個怎麽還在這兒?”
趙熙擡起惺忪的眼睛,立刻就來了精神,他站起身,卻因爲雙腿一晚上都沒有動而站不穩,踉跄了幾步,摔了一跤:“檸歌沒事吧?”
“她沒事,我看是你有事。”徐股千皺起眉,一臉嫌棄地看着趙熙,“你瞧瞧你這副模樣,衣衫不整的,還散發出陣陣怪味,快去洗漱一番,别薰着她。”
趙熙尴尬地笑了笑,有了徐股千的話他才放心了:“好,好,好,我立刻去。”
徐股千見趙熙都十分聽話地去洗漱,但還有個人卻不爲所動,不免好奇:“張姑娘,你在這兒是要當望夫石嗎?”
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張念慈的臉“刷”的一聲就紅了。
徐股千什麽沒有經曆過,還能看不懂張念慈的心思,當下就搖搖頭:“張姑娘,老夫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大夫是想要說什麽?”
“裏面的那個男人,不适合你,你和他是走不到一起的。”徐股千那雙眼睛閱人無數,哪裏會看錯。
張念慈的臉就更紅了:“徐大夫說的是什麽,念慈聽不懂。”
徐股千呵呵一笑:“你願意自欺欺人也就算了,老夫隻是稍微地提醒你,路該怎麽走,由你決定,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頭,張姑娘可要自己掂量清楚。”
張念慈道:“多謝徐大夫指點,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檸歌嗎?”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你呀,還是别進去了。”徐股千哪裏是省油的燈,張念慈的心思在哪兒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就算張念慈繼續裝傻充愣,他也不能讓她打擾了裏面的病人:“現在嶽姑娘需要休息,她七哥在陪着呢,你呀,就回去休息吧,這一宿的,怪折磨人。”
他扶着酸疼的腰骨就忍不住想将娰尊給罵一頓,該死的,居然一點兒尊老愛幼的品行都沒有,讓他這個老人家活生生地在小凳子上坐了一宿!
可疼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