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檸歌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劉城主的府上,卻見劉城主将娰尊奉爲上賓,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當下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見嶽檸歌匆匆而來,劉城主谄媚一笑:“縣主大人,下官還以爲你不會來呢!”
“你将我七哥請了過府一叙,我若不來,可不是讓你白白損失了這些好茶?”
“不妨事,不妨事,隻要七爺來了就好。”劉城主對娰尊的态度根本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谄媚的樣兒讓嶽檸歌都覺得十分詫異。劉城主趕緊道:“七爺喜歡吃什麽,一會兒我讓廚子準備一番。”
“我喜歡吃的,你這兒沒有。”
“七爺盡管一說。”
“龍鳳呈祥、洪字雞絲黃瓜、甜合錦、八寶兔丁,你家廚子做的出來麽?”娰尊幽幽地端起茶杯,眼底盡是輕蔑。
有些人以爲就拼着方才兩三句話就能夠和他套近乎,真是白瞎了一對狗眼。
他高高在上,就算破國家亡,他也還有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本事,而這個什麽劉城主,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若是昨夜他察覺到那個人對他生出異端來,也不必假人之手,斬草除根。
娰尊眼底殺意驚現,嶽檸歌全都看在眼裏,隻是嶽檸歌弄錯了對象……難道娰尊想要殺劉城主?
這丫雖然讨厭,但不至于要了人性命。
她在定睛一看的時候,卻見娰尊的眼睛幹幹淨淨,一點兒雜質都不帶。
劉城主尴尬地賠笑道:“這些菜肴,我可聽都沒有聽過,縣主大人可知道一二?”
嶽檸歌搖搖頭,并不知道娰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一頓晚宴用的倒是順當,酒足飯飽之後,嶽檸歌帶着娰尊離開了劉城主的地頭,隻是她心裏倒是不大安樂,總是覺得娰尊有事瞞着她。
她神色凝重,卻不發一言,娰尊看在眼裏,也不免道:“你我之間何必藏着掖着,你有什麽話直接同我說。”
“你和劉城主是達成了什麽協議麽?”
“沒有。”娰尊冷笑,“你當他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和我達成協議?”
他素來高傲,也看不起人,這一點嶽檸歌深知。
嶽檸歌皺眉:“那就更不可思議了,劉城主爲何會對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娰尊笑了笑:“因爲我幫他立了功勞。”
嶽檸歌似懂非懂地看着娰尊,她并不知道娰尊說的另外一樁事,而以爲娰尊的解藥讓劉城主在朝廷上立下功勞。
娰尊極其有手段,不過兩日,嶽檸歌的威名就在濮陽城傳開了,甚至還傳入了臨淄城。
當然傳入臨淄城的并不是嶽檸歌的名聲,而是那張方子!
三日之後的大齊王宮,文承殿中死氣沉沉,齊王萬分頭疼,而長公主也十年難得一見地皺着眉頭。
曾經,她出嫁秦侯,那個時候還不存在秦國、齊國一說,後來她嫁到蕩城秦侯府上,間接地參與了十一年前的政變,所以對于娰族餘孽她分外緊張,就像她緊張秦國細作那般。
“長公主,可有法子?”齊王覺得腦仁都疼了,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大夏皇族的餘孽,他才接手齊國多少年呀,這可怎麽辦?
長公主神色凝重:“依本公主之見,派出殺手确保萬無一失。”
齊王面有難色:“當真要趕盡殺絕?”
“當初四位諸侯覆滅大夏的時候,也不曾見爲世子的你心慈手軟呢。”長公主眼底露出狠戾,“而今餘孽卷土重來,就算本公主不去濮陽城也能夠猜測到餘孽收買人心的法子!”
“那一定要趕盡殺絕嗎?當初諸侯……”
“什麽諸侯!”長公主打斷齊王的話,“當年的事乃大夏咎由自取,大夏傾巢覆滅,也在于其在位者通敵賣國,竟妄想和那些人合作!若是我們四國不力挽狂瀾,現在天下驟變,你、我、楚王、秦王,任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齊王面有難色,舉棋不定。
長公主不留情面:“你對我們姜氏兄弟姊妹倒是心狠手辣,對外反而心慈手軟了。”
齊王黑了臉:“你能不能就事論事。”
“呵!”長公主冷笑,“反正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娰族的餘孽絕對不能夠留在這個世上!”
她眼神笃定,陰狠無比,饒是齊王坐在龍椅之上都覺得如坐針氈,惶惶不安。
若不是當初她念及姊妹情誼,這齊國的天下哪兒還輪的到他?
大秦國力昌盛,合縱連橫之下,還有齊國一說?
不過長公主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不能讓胞弟姜即墨陷入戰火之中,所以才會手下留情,當初秦王有野心,她爲保姜即墨以及大齊的百姓,力阻秦王,最後夫妻關系破裂,落得被細作陷害的下場,又有誰知?
長公主背過身去,淡定地拂袖:“不管你答不答應,同不同意,我都會派出殺手追殺,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揚長而去,徒留齊王孤身而坐。
這要翻天了!
急促的腳步聲從偏殿走出來,一襲鳳袍的王後怨恨道:“她憑什麽這樣同王說話!若不是王當年出手相救!她早就客死異鄉了,如今還有機會這般趾高氣昂麽!”
齊王沉下眉,當年的事,太過錯綜複雜,他的本意也不是救長公主,隻是事到如今,他不能說開罷了。
不過王後是什麽性子的人,齊王卻再清楚不過了。
她不滿長公主不是一日兩日了,齊國沿襲大夏律法禮制,長公主的位分和王後一并重,兩者的區分隻是一個在後宮,一個在前朝,自然王後不服。
她母儀天下,憑什麽要和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商量事宜。
齊王歎了口氣:“你若是想和長公主理論,不如和她正面交鋒,眼下在孤面前說這些做什麽。”
王後憋了口氣,她心中不滿,但又不能和齊王直接沖突,于是低眉順眼地寬慰道:“臣妾說錯話,還望王見諒。”
“孤讓你想法子可想到了什麽?”
“長公主不是想要那餘孽的性命麽?咱們得……”
“咱們不能保。”齊王剛剛聽到王後的話語就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立刻阻止道,“那是大夏餘孽,若是讓其有所勢力,他朝一統四國,我們姜氏豈不又要淪爲臣下?此番基業、此番天下乃先王好不容易打下來的,王後不可胡言亂語!”
王後趕緊走上前,蹲下身,百依百順地握住齊王的手:“王誤會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并沒有說要保住餘孽,隻是咱們得搶先一步抓住餘孽,對方手裏可有解青甲症的藥方子以及天樞院……”
她說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此話也隻有她和齊王兩人知道。
齊王臉色大變:“王後說的可是實情!”
齊王萬分震驚,他不敢相信娰族居然還藏着這樣大的秘密。
“此事千真萬确,是先王死前同臣妾說的,隻是先王叮囑,若是娰族後人沒有出現,那麽此事就讓臣妾帶入棺材,若娰族後人出現,此事必須得立刻告知王。”王後緊緊地握住齊王的手,神色凝重,“王,此事非同小可,王得立刻做出決定。”
齊王當機立斷:“來人呀!宣禦林軍統領!”
這種事必須要快刀斬亂麻!
于此同時的濮陽城,嶽檸歌混的順風順水,一點兒也不似逃難的模樣,于大夫雖然有些膽小避世,但既然嶽檸歌和娰尊現在沒事了,他也很樂意走進一些,盡心盡職地爲娰尊調理身子。
嶽檸歌在濮陽城中已經成了女神醫,她越是威名遠播,心裏就越是惴惴不安,總覺得娰尊有什麽事瞞着她。
嶽檸歌忐忑地在院中來回走動,心中越想越覺得娰尊那夜在劉城主府上的表現十分怪異,可從始至終她都無法找出任何疑點,心裏更是不舒坦。
白色的信鴿緩緩落下,停在嶽檸歌身邊,她定睛一看,卻是銷金窟的信鴿。
嶽檸歌登時警鈴大作,莫非臨淄城出了什麽事?
當初離開臨淄城的時候,她曾千叮咛萬囑咐,要鐵柱和養傷的曹森密切關注臨淄城的動态,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飛鴿傳書。
她解決掉了嶽鶴鳴,曹森萬分感激,對嶽檸歌基本上算是言聽計從了。
嶽檸歌抓住信鴿,将其腳上綁着的竹筒取下來,又打開内裏的白色棉布,登時神色大變!
“七哥!”嶽檸歌哪兒顧得上再想娰尊的不對勁,當下沖入房間,“我們得立刻走!”
若是遲了,禦林軍趕到,豈不是等着被人抓。
娰尊悠哉哉地望着她:“你慌什麽?”
嶽檸歌看了一眼于大夫,并沒有立刻吭聲,隻是神色斐然,于大夫趕緊道:“老夫在這兒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也該回去了,告辭。”
“不送!”嶽檸歌見于大夫離開,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下外面,确定沒有人了才關門緊張道:“臨淄城出來一對禦林軍,急匆匆地往濮陽城的方向來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嶽檸歌拔高了聲音,“你這藥方子,引來了追兵,他們怕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娰尊不溫不火道:“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也就是要讓他們來追殺我們。”
“你瘋了!”嶽檸歌憤憤地望着娰尊,“你這樣不是自取死路麽?”
“當下,是姜氏自取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