娰尊十分滿意嶽檸歌的當機立斷,這個劉城主還真是棘手。
表面上看起來,好似他有些蠢,但實際上卻在旁敲側擊地詢問天樞院和大夏皇朝娰族的後人,醫治好疫症是一件不小的功勞,可論起找到娰族餘孽,那就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你是什麽身份,你的命值什麽錢?能抵得上這濮陽城上上下下三萬人的性命麽?”劉城主很不屑地看着嶽檸歌,“你這樣的小厮,哪兒都是一抓一大把,算個什麽東西!”
他趾高氣昂,嶽檸歌實在看不下去,一把将自己的束發給解開。
登時青絲三千繞指柔,驚得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劉城主更是嚣張:“一個女人,更不值了!”
嶽檸歌眯起眼睛來,從腰間取出一塊墨玉,之前在曆下城她都沒有如此刻意地亮出身份,而對這個劉城主倒是必須刻意一番。
劉城主冷哼,不過就是一塊墨玉嘛!
然而當他仔細地往那墨玉上一看,卻見“賢毅縣主”四個字,登時兩腳發軟,趕緊對嶽檸歌欠身:“下官不知道賢毅縣主大駕,多有得罪,還望縣主恕罪!”
他比金城主要醒目的是,他有門路,知道賢毅縣主乃大齊長公主義女,又是魏閥将軍的心上人,所以此刻也顧不得到底誰的品階大了。
“劉城主覺得,以‘賢毅縣主’四個字來立下生死狀,可有重量?”
嶽檸歌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城主再繼續追根究底隻會惹怒嶽檸歌,他趕緊命人給了嶽檸歌紙和筆。
嶽檸歌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寫下生死狀。
沒多久,阿順便是将熬制好的湯藥端了出來。
那散發着濃濃臭味的黑乎乎藥湯,讓端藥湯的阿順都忍不住皺着鼻子。
這一次,南宮詢不疑有他,伸手就将藥湯端了過來,毫不客氣地一飲而盡。
嶽檸歌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若是再退縮,就顯得太婆媽,點兒都不像個男人。
嶽檸歌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能夠得到别人的認可真好。
南宮詢喝下藥湯,他都忍不住要嘔出來,不過還好,他忍住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南宮詢會不會被毒死,隻有娰尊微微閉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樣。
他的藥,怎麽可能出問題。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天色都全都暗了下來,而不管在苗春堂裏面還是在外面的人都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驚叫卻是讓所有人都警鈴大作。
“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劉城主第一個反應過來,一副可以名正言順地将賢毅縣主入罪的模樣。
然而……
“你才死了!”
南宮詢聲如洪鍾地回應着,讓劉城主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去。
巧姨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宮詢的雙手都恢複了本來的顔色,眸光也清明了不少,而且他的氣息順暢了不說,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一點兒都不似大病初愈,這藥真的管用!
阿順的傷也好了不少,登時回過神來:“我立刻多抓幾副藥送去鄰鎮。”
劉城主正要反駁,他身後的一群民衆争先恐後地嚷了起來:“你們人手不夠,我們來幫忙!”
眼下,救人如救火,鄰鎮是什麽情況大家一無所知,此刻青甲症又有了治療的法子,大家都不再畏懼,說起鄰鎮大家都不會再像之前那般談虎色變了。
“縣主大人,你真的是女神醫呀!”阿誠由衷地說道,“初初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縣主大人,還望縣主大人恕罪。”
“我也挾持了你,大家當抹平了。”嶽檸歌不大擅長擺架子,她平和的模樣更是深入人心。
緊接着阿順又熬制了一副藥給巧姨,巧姨病的不重,所以沒有多久就好了。
衆人都不敢怠慢,這耽擱一刻鍾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所以大夥兒都齊心協力地将熬制好了解藥給鄰鎮送過去。
這麽一折騰,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
嶽檸歌忙完了之後才回過神來,娰尊呢?
她昨夜好像把娰尊留在了苗春堂!
嶽檸歌的眉梢微微一跳,那家夥如此記仇,這廂她回去,還不得頂着一頓臭罵。
在忙完了一切之後,巧姨尋了個蹩腳的借口來到嶽檸歌身邊,她臉色有些尴尬:“檸歌,有些話,我作爲一個外人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現在她的身份是有些尴尬,若是在從前,她還可以開門見山地問出口,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巧姨,你想問什麽?”
“那位公子……”巧姨歎了口氣,“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是魏閥三房的七夫人了,也不算你的長輩,那麽唐突的問,是顯得不打妥當,不過我還是想問問,那個公子和你是什麽關系?”
嶽檸歌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起來:“巧姨,你該不會是懷疑我有二心吧?”
巧姨尴尬地看着嶽檸歌,後者如此年輕,在她離開臨淄城的時候,嶽檸歌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分外得寵,而魏越澤不過是個庶子,說句不好聽的,魏越澤生母不詳,根本就是野種。
她有這種擔心是自然的。
嶽檸歌笑道:“他是我遠方表哥,我去天道院求學時候碰上的,他年少時候生了一種怪病,聽說秦嶺深處的醫神治病很有法子,我這不是帶他去治病麽?”
“阿澤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吧,不過巧姨你也曉得,他日理萬機,最近聽聞齊秦兩國邊境不穩,所以他帶着禤甲軍去協助魏遣将軍去了。”嶽檸歌真話假話參半,根本無懈可擊。
的确她是去了天道院,的确娰尊是在天道院路上被她“撿”到的,的确魏越澤知道她離開了天道院,的确齊秦邊境不穩魏越澤出征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就是巧姨這樣的細作,也不一定能夠查到真相,再說了娰尊身份特殊,他們也不會往那處多想。
兩人正說着話,于大夫便過來了。
他見嶽檸歌依舊是一身男兒裝扮,心知女子在江湖上飄不是件容易事,更聽說了阿誠和阿順的添油加醋之後,對嶽檸歌更是贊賞:“沒想到咱們大齊還能有你這麽一位智勇雙全的縣主。”
“于大夫謬贊。”嶽檸歌謙虛一笑。
“老夫可不是胡亂贊賞他人,你能夠智鬥劉城主,已經算是不容易了,這青甲症的藥方你如何得來?”于大夫都覺得十分詫異,“老夫對此症還是知道一二的,此症多發于高寒地區,本來大齊境内就很少此症,應該是……”
“誤食帶有這種病症的野味。”嶽檸歌笑道,“人家都說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可偏偏覺得,話不能亂說,這東西也不能亂吃。”
她意有所指,于大夫也明白。
如今大夏覆滅十一年,再提及也不妥當。
衆人收拾了一番便回了城。
嶽檸歌匆匆趕到苗春堂,卻不見娰尊其人,正納悶呢,劉城主的衙役卻從後堂出來:“縣主大人,您可是在找和您一同來的那位公子?”
“你怎麽知道?”
“是這樣的,城主覺得怠慢了縣主大人,如今想着賠罪,又怕縣主大人不肯賞臉,于是先請了那位公子前去。”衙役往外面瞧了瞧,“唔,還有兩個時辰就到了晚宴的時候,縣主大人可以準備準備了。”
嶽檸歌皺起眉來,若是說劉城主強行将娰尊帶走,這不大可能,可娰尊明明知道劉城主意圖不軌,怎麽會跟着他去?
這當中莫非還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阿誠雖然走在後面,但還是聽到這些話,他生氣地說道:“城主這是要挾縣主大人麽?”
一語中的,衙役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可事實擺在面前,他承認也好,否認也罷,那都不重要了。
于大夫是江湖上的老人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貓膩,趕緊将年輕氣盛的阿誠拉到一邊斥責:“你懂個什麽,那是城主邀請縣主大人一聚,官場上的事,你個平頭百姓懂什麽?”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明哲保身的人,于大夫爲難地沖嶽檸歌苦笑,嶽檸歌自然知道他表達了什麽意思。
雖然她現在擔着“女神醫”的名号,但之前和劉城主确實有過沖突。
她這個縣主在人前是可以做做擺設,可這濮陽城到底是别人的地盤,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看來這一次劉城主是要給她好看,讓她碰碰軟釘子。
嶽檸歌道了聲“打擾了”便折身離開苗春堂,一出門就碰上南宮詢和巧姨。
巧姨是專門來同嶽檸歌告别的,既然已經痊愈了,那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個地方久留,他們得盡快回到秦國的地界,否則在大齊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險。
這些都不用巧姨明言,嶽檸歌知道。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南宮詢到底是忍不住問嶽檸歌:“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我聽阿巧說是你的遠方表哥,你可知道他家鄉在何處?”
嶽檸歌警惕地皺起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南宮詢讪讪一笑:“我覺得,我好似在哪兒見到過他,不過一時想不起來。”
他在臨淄城潛伏多年,親眼見到朝廷更替,所以戰亂之中見到的人也不少,不過昨夜那位公子卻讓他感受到了壓迫感,所以他今天才想具體問一問。
嶽檸歌笑道:“和我自然是一個鄉下來的。”
對方明顯敷衍了事的回答讓南宮詢心有不快,但也不好明言,和巧姨一同告别了嶽檸歌,徑自往濮陽城外走,孰不知早就有人盯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