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時間,嶽檸歌終于是拖着體弱多病的娰尊來到了濮陽城,本打算敢在月底之前趕到,結果硬生生地拖到了七月初七。
因爲娰尊的身體原因,途徑小鎮的時候,嶽檸歌用兩匹馬換了一輛馬車,親自當起了車夫,當然爲了掩人耳目,便于出齊秦邊境,換馬車的時候,她也爲自己準備了幾套男裝,一路上都以男兒打扮示人。
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嶽檸歌便差了店小二尋大夫過來出診。
她忙裏忙外地打點着,娰尊卻處之泰然,除了臉色蒼白和渾身沒什麽力氣之外,腦袋倒是靈光:“此去邙山還有約莫半個月的路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深入秦嶺了。”
“你說的倒是好聽,秦嶺地勢險峻,距離我們最近的地方是邙山,你這身子骨怎麽進得去。”嶽檸歌頗爲擔憂,“再說了,我沿途都打聽過,秦嶺之中處處魔怪,堪比魔怪山脈險惡。我都隻是在魔怪山脈最外面的嵌稷山打過幾次轉,都覺得受不了,秦嶺……得好好地謀劃一番。”
“你謀劃一番不如趁着我調理身子的時間好好修行,将自己武力提升一番。”
“站着說話不腰疼。”
娰尊劍眉一揚:“你這半個月馭獸術進步的不錯,最起碼能夠召來一兩隻大蟲,總比剛剛開始驅使馬匹要好的多。”
“我還召來雄鷹你怎麽不說?”
“那不過是運氣。”
“你就不知道好好地說話?”
娰尊悠哉哉望着嶽檸歌:“你現在還能給我召來雄鷹麽?”
嶽檸歌登時啞然,這一連半個月,她都在試圖召來當初的那一群雄鷹,然并卵,一隻小鳥兒都不曾見到。
本來就備受打擊的嶽檸歌,今天再聽到娰尊的質問,更是傷心。
那些畜生都這般不聽話麽!
“那日你能夠召來雄鷹,是因爲死了不少馬匹,馬兒的血腥味,并且附近有老鷹築巢的地方,然後再加上你的短笛聲,所以才能夠成功。”娰尊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就是局限性,動物聽力不長,所以馭獸術能夠發揮最大力量的也隻有在魔怪身上。”
嶽檸歌聽的入神了,敢情娰尊這是在教她。
娰尊停下了說話,淡淡地看着嶽檸歌:“你七哥說的口幹舌燥的,都不知道端杯茶來?”
嶽檸歌微微蹙眉,她不大喜歡娰尊以“七哥”的身份自居,總覺得怪怪的。
明明他們什麽關系都沒有,偏偏娰尊說一句他想有個妹妹,她就要成爲他的妹妹麽?
嶽檸歌不服氣。
不過看在娰尊諄諄教導之下,嶽檸歌還是歎了口氣,爲他斟茶遞水,安心地做個服侍人人小丫鬟。
好半天,大夫總算是來了,店小二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謙:“真是不巧,城外的村落忽然爆發疫症,大夫們都出去了,隻有這位苗春堂的于大夫還沒有去。”
嶽檸歌給了店小二打賞的銀兩,又領着大夫到娰尊的床榻前。
大夫爲娰尊把了脈,一張老臉都皺的頗爲搞笑:“公子可是去過巴蜀之地?”
娰尊搖搖頭。
“那就奇怪了。”于大夫收回手,又仔細地看了看娰尊的臉色,但見他臉上蒼白,卻隐隐地泛着青光,這分明是……
于大夫歎了口氣:“公子能夠活到今日,算是祖上積德。”
嶽檸歌趕緊道:“他身子到底如何了?”
“小哥,請恕老夫直言,這位公子是中了蠱毒,至于是什麽蠱毒,老夫不得而知。”于大夫道,“不過老夫卻知,蠱毒盛行于巴蜀之地,那裏氣候潮濕,毒蟲什麽的也生長極快,所以……”于大夫侃侃而談,卻見嶽檸歌的臉色不善,趕緊将話鋒轉回來:“其實隻要細心調養,再撐個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
“一兩年?”嶽檸歌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看向娰尊,後者的臉色如常,但嶽檸歌心裏還是打着鼓:大夫,您老人家可以再直接點麽!
“小哥難道還想你家公子多活幾年?”于大夫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嶽檸歌的語氣,自顧自地說,“其實呀,這基本上可以算是不可能的。”
“大夫,那個,咱們出去說。”嶽檸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趕緊拖着大夫就往外面走。
出了房間門之後,嶽檸歌才道:“他的身子真的弱到這個程度了?”
于大夫想了想:“如果老夫猜想的不錯,你家公子身中蠱毒基本上有十年之久,能夠撐下來,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緩了緩,于大夫又看着嶽檸歌:“小哥,你考慮别人的時候,也得看看自己,你也中毒了。”
“虛……”嶽檸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壓低了聲音:“你能解麽?”
于大夫搖搖頭:“我這等花拳繡腿怎麽能夠解,此去邙山倒是有個高人能夠解毒。”
嶽檸歌心中很不耐煩,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将銀兩塞在于大夫的手裏:“大夫,勞煩你爲我家公子開幾帖藥,調理一番身子。”
“小哥,你要不要也調理調理?”
“我就不用了。”嶽檸歌倒不是覺得于大夫是庸醫,但就這個話簍子,若是被他探了脈象,他口不擇言的,被娰尊聽到不大妥當。
倒不是害怕娰尊擔心她,隻是覺得沒必要。
她和娰尊,若不是因爲當初她一意孤行,兩個人基本上可以算是平行線。
送走了于大夫,嶽檸歌才稍微安下心來。
店小二領了銀子,自然會跟着于大夫回苗春堂去抓藥、熬藥。
嶽檸歌回到房間,見坐在床榻之上的娰尊,又覺得尴尬,吱吱唔唔了好半天才道:“其實,你不用擔心身子,于大夫隻是口不擇言,等我們找到醫神,你的毒……”
“我是什麽情況,我自己清楚。”娰尊打斷嶽檸歌的話,“就算我隻有一年,我也會攪得這天下不得安生。”
嶽檸歌擰起眉來:“如今天下太平,不好麽?你非要弄的人國破家亡才好過?”
“天下太平?你哪知眼睛看到天下太平了?”娰尊倏地氣場強悍起來,就算臉色蒼白,但也給人一種淩厲、強大的感覺,“十一年前諸侯國就生出異心來,扳倒了大夏王朝又如何,我娰氏國破家亡又如何,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嗎?”
“難道不是嗎?我瞧着……”
“你瞧着臨淄城彷如太平盛世罷了。”娰尊搶白道,嘴角也泛起陰冷之際的笑靥,“剛剛出了臨淄城不到五日,曆下城的事你就忘記了?那個渾身冒着金光的城主,難道你還看不清楚。”
嶽檸歌啞然。
誠然她是看的清楚的,金城主買了城主來當,那就是說大齊的吏部賣官鬻爵,這是一種腐敗,若不加以制止,到後期根本是朝廷的蛀米蟲。
才出臨淄城五日,就在距離臨淄城很近的曆下城都能夠出現圍城之困,也就是說,其實大齊境内也不太平,而所有的太平都不過是粉飾出來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嶽檸歌你仔細想想,若真的是太平盛世,魏閥又如何強大到連齊王都不敢當面得罪的地步?”
娰尊提出來的這一點,嶽檸歌早就想過。
隻有在亂世,才會有軍閥托大的局面。
娰尊冷笑幾許:“曾幾何時,姜氏也不過是一支軍閥罷了。”
齊楚秦趙這四國,當初不過都是他們大夏皇朝的軍閥,後來戰功赫赫,所以先祖才将其封爲諸侯,哪知卻是養了白眼狼。
娰尊想到此處,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也許,秦國不是這樣的。”
“你是真傻還是假天真?”聽到嶽檸歌的癡話,娰尊都忍不住大動肝火:“那四家人明明就是一丘之貉,你要如何才能擦亮眼睛看清楚?”
嶽檸歌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好半天才無辜地吐出一句話來:“我爲什麽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本來就是嘛!
她和這四家人都沒有任何關系,若是真的要硬扯上關系,那也隻是和大齊長公主之間還殘存着挂名母女的關系,不過随着她“背叛”長公主一事,長公主怒火中燒,早就不将她當作女兒了。
娰尊很明顯地愣了愣,又像自言自語那般:“是呀,爲什麽要你擦亮眼睛看清楚?”
見娰尊神神叨叨的,嶽檸歌隻當他這幾日趕路舟車勞頓,也不做他想,趕緊道:“我去瞧瞧小二将藥熬好沒,順便給你帶些吃的過來,你想吃什麽?”
娰尊沒有答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店小二收了銀子速度很快,嶽檸歌到廚房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熬藥了。
于大夫開的方子都是一些溫補的藥,嶽檸歌看了看方子,又聞了聞藥味才敢将剛剛熬出來的藥湯給娰尊端過去。
嶽檸歌端着藥回到放箭的時候,娰尊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眼睛閉着,一動不動,看的嶽檸歌心驚膽戰:“七爺?七爺?”
好半天都沒有動靜,嶽檸歌心裏一慌,趕緊将藥給放下,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抓住娰尊的胳膊搖晃起來:“七爺!七爺!你别吓我,你醒醒,七爺!”
難道就這麽死了?
不能吧!
若是娰尊現在死了,她怎麽同杜嬷嬷交代呀!還有,那馭獸術怎麽辦,她才學會皮毛,難道就這樣半途而廢了?
“七爺!你不能死呀!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