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麽要傷心?”嶽檸歌神色如常,她自顧自地剝着煮花生。
這具身子才十四歲,喝什麽酒?
她朝小二呼了一聲:“沏壺茶來。”
小二應了一聲,動作極快地爲她沏了壺茶來。
嶽檸歌倒了一碗茶,然後乖乖地捧着茶碗,身子也暖了不少。
魏淵坐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自顧自的嶽檸歌,仿佛他的存在是多餘的。
“嶽檸歌,我可去求爹,讓他提親,王後娘娘不會有任何意見。”
“提什麽親?”嶽檸歌警鈴大作,微微眯起眼睛來,“你該不會是還想着要我做你妻子吧?”
“你我,本來就該是夫妻的。”
嶽檸歌惡寒,這什麽邏輯!
嶽檸歌正視着魏淵:“既然王後娘娘将我倆的婚事作罷,你就不要強求了。”
她說的委婉,可魏淵還是聽出了她言辭裏面的抗拒。
她從來都不屑和他成婚!
魏淵心下生疑,自問在臨淄城中,論家世、樣貌、身姿,他都是佼佼者,莫非嶽檸歌的心裏還有其他什麽人不成?
恍惚間,魏淵想到他們的初次見面。
“你,心裏有人?”他有些試探地問。
嶽檸歌并不顯得驚訝,反而是悠哉哉地說道:“當初少将軍不是以爲我在外面藏了個奸夫麽?現在爲何又不肯定了?”
當初魏淵信誓旦旦地指出她有奸夫,後來自然是經過多方查證。
嶽檸歌在嶽府遭受了什麽,他還是略知一二的,隻是他認爲那些女人的手段、把戲,他堂堂魏閥少将軍若是攙和在裏面,是有失體統的。
可這段時間,魏淵觀察了很久,嶽檸歌身邊出入的都隻是女人,就算有一兩個男人,不是小孩子,就是和魏閥有關的人物,所以嶽檸歌有奸夫的事情就被魏淵給否定了。
“檸歌,是我錯了。”
魏淵的話,讓嶽檸歌心中一顫。
如此溫柔的話語,他不該對她說的。
其實不止嶽檸歌心裏一顫,就連說出這話的魏淵自己都爲之一愣。
他這是怎麽了?
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可方才,他想起嶽檸歌這段時間遭受到的,被綁架、被劫殺、被退婚,哪一件事不是和他有關系。
他不做聲并不代表他看不清楚。
氣氛顯得有些怪異,嶽檸歌抱着的茶漸漸變得溫吞,沒有那種溫熱的感覺了。
嶽檸歌幹咳了一聲,将茶杯放下:“那個,少将軍,我們之間并不存在誰對誰錯。你和我的婚約,那是老一輩人定下來的,你我都無權做主。”
“你和我姐姐情投意合,那是你們的事,和我也沒有什麽關系。若是爲了一紙婚約,而将我們強行綁在一起,以後我們都會覺得很難受。”
嶽檸歌說的不過是些過場話,可在魏淵聽起來,頗有幾分真理。
隻是她越是這般大度,魏淵就越是認爲,魏閥未來的當家主母應該有這份氣節。
然而,他忽視掉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嶽檸歌不在意他!
正是因爲不在意,所以才能夠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癡纏而無動于衷;正是因爲不在意,所以才能眼睜睜地看着婚約被退而不反抗。
魏淵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清楚,隻是固執地認爲,嶽檸歌性子淡如水,他要成爲那顆能夠攪動漣漪的石子。
孰不知,早就有人成爲了那顆千斤石。
“檸歌,錦繡隻是側夫人,她會有自己的小樓,若是你覺得尴尬,可以不用讓她來請安。”
“少将軍!”嶽檸歌拔高了聲音,她覺得如果再這麽溫吞地談下去,魏淵肯定是要糾纏到底了。
隻是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一聲尖銳的響聲便是從她的耳側呼嘯而過。
“小心!”
魏淵站起身,順勢将嶽檸歌給撲到。
魏淵和魏越澤一樣,長胳膊長腿的,他的手将嶽檸歌嬌小的身軀護在懷中,就是撲到地上,嶽檸歌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隻是她很不适應!
魏淵用高大的身軀護住了她,這讓她不适應!
嶽檸歌朝尖銳聲音的終點看了過去,那是一枚六角形的暗器,铮亮而刺人眼睛。
刺殺!
居然有人敢在臨淄城刺殺魏閥少将軍!
魏淵不像魏越澤,走到哪兒都會帶上一個副将,眼下就他和嶽檸歌兩個人。
暗器不斷,周圍的慘嚎聲也不斷。
樹大招風,在臨淄城魏淵實在太紮眼了,來個小酒館也會惹來刺殺,隻是連累了旁邊的無辜人。
“走!”
魏淵護着嶽檸歌,在他的眼裏,嶽檸歌是個弱質纖纖的女子,需要他的保護。
而嶽檸歌此刻心裏卻是十分埋怨魏淵:這麽大個人物出門就不知道清個場嗎?
小酒館并不大,要出門也很快。
魏淵将嶽檸歌護在懷中沖出小酒館,一路就往前奔。
身後的暗器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街上的民衆都慌亂起來,登時亂作一團。
被人護在懷中的嶽檸歌實在是行走不便,再加上刺客的目标是魏淵又不是她,是以她萌生了一個念頭。
心有所想,行有所動。
嶽檸歌手下微微一發力,不動聲色地将魏淵給推開。
她身子本就嬌小,魏淵懷中一空,轉頭一看,嶽檸歌已經離他有十步之遠。
“檸歌!”
魏淵驚呼一聲,正要折身,暗器卻如雨而下。
嶽檸歌正洋洋得意準備找機會溜走,她不願意陪魏淵出生入死,這個時候保全自己才是當務之急。
然而就在她準備逃走的時候,一柄大刀已經對準了她的脖子。
嶽檸歌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那白晃晃的刀光,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不作就不會死!
她這是典型的作死節奏。
嶽檸歌的心緊緊地縮了起來,她已經看到了對方揮刀的動作。
要是現在不反擊,就死定了!
她可不相信魏淵會來救她。
若是魏越澤……
魏淵眼睜睜地看着刺客朝嶽檸歌舉起了刀,哪怕是再快的身手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撂倒刺客救下嶽檸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嶽檸歌死在刀下。
魏淵有些火大,這些刺客是怎麽盯上他!
王城的禁衛軍又是幹什麽吃的!
他還沒有和嶽檸歌破鏡重圓!
隻是在下一瞬間,他視線裏那個刀下的弱質女子,無端端地擡起手來,一柄嵌着紅寶石的匕首幾乎要閃瞎魏淵的眼睛。
周身的武力盎然,魏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嶽檸歌動作極快,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在格擋下刺客大刀的那一瞬間,匕首飛速紮進了對方的心髒。
刺客甚至來不及哀嚎一聲便是轟然倒下。
魏淵的心一下子就被擊中了,這是嶽檸歌?
人前人後都冷冷清清、淡如水的嶽檸歌?
他曾經的未婚妻竟然是個武者!
竟然沒人知道!
聯想着當初嶽檸歌遭遇的種種,嶽錦繡的肆無忌憚,嶽鶴鳴的咄咄逼人,嶽檸歌都沒有顯露一二,她有心僞裝。
嶽府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武者!
魏淵倒吸了一口涼意,他的未婚妻,居然隐藏至深。
她長發缱倦萦繞,一寸寸、一絲絲地勾住了魏淵的心。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邊的動靜委實太大了,不消片刻禁衛軍便是匆匆趕到。
刺客已經散開,不知道潛藏到哪兒去了。
魏淵快步走上前,從那個死的刺客心髒處将匕首給拔出來,血當場就濺出來,染了他的衣裳。
青紅交接,分外妖娆。
他将匕首擦幹淨,這才塞到嶽檸歌的手裏:“收好,一會兒什麽都不要說。”
禁衛軍的副統領趕到的時候,一片狼藉,他的手下人匆匆了解了一番情況,他才朝這邊走過來。
“少将軍。”
“你們可以等我被殺了再來。”魏淵冷冰冰的開口,卻給人一種威嚴的氣勢。
嶽檸歌擡起頭來,看着高大的魏淵。
有時候因爲魏淵的風雅,嶽檸歌都會忘記,他是魏雲的兒子,是魏越澤的兄弟。
禁衛軍副統領有些尴尬,可還是按規矩道:“這裏還需要您的協助,勞煩您同我們走一趟。”
魏閥有魏閥的規矩,王城有王城的規矩,魏淵并不打算違抗。
魏淵道:“她是長公主的義女,無辜被牽扯進來,手無縛雞之力,你們差人将她送回公主府。”
禁衛軍副統領趕緊應了一聲。
魏淵理了理嶽檸歌耳邊紛亂的發絲,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回去之後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一番,沒事的。”
嶽檸歌呆呆地看着魏淵離開,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魏淵?
禁衛軍清理現場的速度很快,嶽檸歌前腳剛剛走沒多久,整條街道就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一點兒痕迹都不露。
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嶽檸歌渾身都不對勁,李嬷嬷倒是個聰明人,差了人給嶽檸歌沐浴,她能夠看得出來這位小主子是累乏了。
嶽檸歌沐浴完了之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有些事,越想越頭疼。
恍惚間,嶽檸歌卻是被驚醒的。
魏淵知道了她有武力,怎麽辦?!
嶽檸歌翻身坐了起來,燕舞趕緊過來伺候。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嶽檸歌腦子還轉不過來,她記得她今日是帶着燕舞去嶽府的。
“李嬷嬷差了人來傳我,說是小姐自己回了公主府。”
李嬷嬷是個有心人,什麽事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隻是嶽檸歌的心情卻萬分沉重。
嶽檸歌幽幽地擡起頭來:“燕舞,我預感可能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