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公主說出這話的時候,袁夫人都覺得詫異。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袁夫人身上的時候,以茶杯掩面的嶽檸歌卻微微上揚着嘴角。
袁夫人有些尴尬,她上前一步回話:“确有此事,不過尚未落實。”
她的寶貝兒子連城對嶽檸歌喜歡的緊,她在思考了許久之後,與袁侯爺商量後做了此決定,也算是報答嶽檸歌的救命之恩吧。
不過他們尚未選好良辰吉日,也未同嶽檸歌提過此事,爲何長公主會知道?
聽了袁夫人這句話,王後和長公主忽然就相互對視了一眼,就像兩個惺惺相惜的對手在看到了同一目标一樣。
長公主道:“本公主覺得,甯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娘娘意下如何?”
長公主這一招算是高明,她沒有讓王後親自說出這番話來,避免了王後以後難做,倒是她做了自己的分内事,他朝齊王知曉了,也得暗暗記她一功。
王後道:“長公主說的極是。”
她雖沒有絕色的容顔,但勝在能夠駕馭這樣的大場面,隻需稍稍變個臉色,便能不怒自威,看起來公正嚴明。
王後道:“事已至此,我看,錦繡姑娘也不錯,不如就配于魏閥的少将軍。”
此話一出,嶽錦繡大喜,富貴險中求,她做到了!
然而……
“娘娘!”魏淵臉色不大好看,他都還沒有說一句話,便是被人定了終身,心中實在不忿:“請娘娘收回成命。”
别說是嶽錦繡,就是嶽府的嫡女嶽檸歌要配他都還算是高攀,當下王後娘娘和長公主莫非是糊塗了?
“少将軍?”嶽錦繡有些驚駭。
她想過嶽檸歌會出來阻攔,也想過一直重視嶽檸歌的長公主會出來阻攔,可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的人竟然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的少将軍!
他們曾情意綿綿,癡纏于床第,可眼下,爲何他要求王後收回成命?
嶽錦繡不甘心,她有些難堪地笑了笑:“少将軍,怎麽了?”
“王後娘娘覺得,魏閥少将軍配一個庶女,合适嗎?”
魏淵直截了當,生生地給了嶽錦繡一巴掌。
他竟然,在意她的出身。
她不是嫡女。
她隻是一個貧賤的庶女!
嶽錦繡不由得朝嶽檸歌看過去,檸歌迎上她怨怼的目光,心中忍不住想笑。
嶽檸歌心道:“嶽錦繡呀嶽錦繡,你千算萬算,可沒有算到魏淵是個渣男。”
魏淵是什麽人,她是看的真真的。
就算在西甯鎮那一次,他出手搭救,嶽檸歌也不覺得他會有什麽善心。
不過是爲了魏閥未來少夫人的聲譽罷了。
王後和長公主又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心中都在盤算這一件事。
這件事,關乎着大齊的穩定。
這件事,也是嶽檸歌一直在謀劃的事。
袁侯爺手握重兵,和魏閥交好是衆所周知的事。
眼下大齊雖然國泰民安,可亂世出枭雄,在相對安穩的大齊裏面有這麽兩個交好的猛将,對于齊王,甚至大齊王室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王族不打算在其中搞破壞,畢竟軍閥之戰一旦爆發,勞民傷财不說,更多的還是王者更替。
可王族也不打算任由他們繼續合作、坐大。
如果定遠侯打算收嶽檸歌爲義女,也就是說,在不久的将來,定遠侯的義女要嫁給魏閥的少将軍,這無異于是親上加親。
就算這段婚姻是早前定下的,可現在看來,政治因素的味道頗重。
不僅僅是長公主要計算一番,甚至王後、齊王都需要好好地計算一番。
嶽檸歌算的十分精細,她每一步都走的恰當。
在這個局面上,她不用多言,不用多說什麽,自然會有人想要将這樁婚事給破壞掉。
魏淵當着衆人的面提出這個異議,無異于是對王族起了質疑。
難道他這個少将軍連配個嫡女都不成?
王後有所考慮,長公主也有所考慮。
長公主道:“不如……”
“不如請魏都尉來斷?”王後接過長公主的話。
兩人忽然發現,她們合作起來也可算是天衣無縫。
魏越澤嘴角一直都保持着笑容,看起來漫不經心,可實際上卻暗藏玄機。
讓嶽錦繡嫁給魏淵,正中下懷。
可嶽錦繡到底是個庶女,配魏淵倒是差了一大截。
身爲魏閥的都尉,就算魏越澤再怎麽想踩魏淵一腳,那也不能太過分。
魏越澤再三權衡之後才緩緩地說道:“不如這樣。”
他這麽一說,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又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表情微淡,淡定一笑都讓人覺得這位都尉大人可真是風華絕代。
此刻的魏淵卻是提防着,魏越澤與他素來不和,加上天道院的事,這回子,魏越澤還不知道要如何落井下石呢!
“既然錦繡姑娘爲庶女,不如就讓阿淵納她爲側夫人。”
然而,魏越澤并沒有如想象之中的落井下石,魏淵都有些驚奇地看着前者。
不過緩了緩,魏越澤又繼續說道:“不過,到底錦繡姑娘已經有孕在身,這着實讓魏閥未來的少夫人難堪了些。身爲魏閥的都尉,又是阿淵的兄長,在此,我替阿淵對檸歌姑娘說句抱歉。”
嶽檸歌一愣,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勉強一笑:“魏都尉說的是哪裏話。”
他們一來二往的,顯得十分生疏,旁人更沒有生疑。
嶽檸歌心想:“魏越澤在打什麽算盤?”
魏越澤的舉動讓魏淵很受用,他堂堂魏閥的少将軍,代表的是魏閥,怎麽能夠給嶽檸歌賠不是呢?魏越澤這個野種,倒是懂怎麽收拾殘局。
魏淵回到臨淄城這些日子,可算是看出來了。
在府中,雖然父親沒有表露什麽,可祖母那裏卻是十分喜歡嶽檸歌的,如果這次他将事情給搞砸了,隻怕到祖母那裏他也說不上話了。
幸好魏越澤沒有落井下石,讓嶽錦繡成爲他的妾侍,想到将來可以左擁右抱,共享齊人之福,魏淵的心情便是大好。
可惜,魏越澤并不如魏淵的意,他斜眼挑視了一番魏淵:“是阿淵沒有這個福氣。”
“咦?”魏淵有些奇怪地看着魏越澤。
什麽叫他沒有這個福氣,明明他福氣好的很嘛!
魏越澤繼續說道:“雖然兩女侍一夫并不是什麽大事,可眼下檸歌姑娘雖然對長姐沒有怨怼之心,但兩人的關系,隻怕不是那麽好。”
魏越澤歎了口氣:“其實,如果可以,我都打算讓阿淵享齊人之福,可是嶽府嫡女和長女之間的事,相信不用我多說,在座的也都知道一二。”
“是呀是呀,我也聽說了,清華宮的事,嶽錦繡還想着要陷害那嫡女呢!”
“就這嫁到一個地方去,還不得鬧出大麻煩呢!”
“雖說姐妹共侍一夫可以傳出美話來,可這不和的姐妹,那是要鬧出大事的。”
“誰讓嶽錦繡有個那樣的娘呢!”
“我可是聽說了,嫡女剛剛回來的時候,那悍婦當街鞭笞嫡女,打得嫡女淚眼汪汪。”
“還不準人哭呢!”
……
宴席上的人竊竊私語,有些落入嶽檸歌的耳中,倒是讓人忍不住哂笑。
果然,三人成虎,有些謠言傳來傳去就變味了。
嶽錦繡聽的那麽多是是非非,卻是沒有忍住:“你們胡說什麽!明明她是棺材子!我娘,我娘不過是……”
“放肆!”
長公主呵斥道:“就算嶽府嫡女出生晦氣,但在鄉野養了那麽多年,身上的晦氣早沒了。她到嶽府那麽久,也沒着你們出什麽亂子呀。倒是你,與人苟合,珠胎暗結,卻還能如此強詞奪理。”
長公主一改之前的漫不經心,眼下一副嚴肅的表情,吓得嶽錦繡大氣都不敢出。
魏淵當下恨不得将嶽錦繡給掐死,她弄這麽一出,隻怕他的名聲也都要毀了!
“末将覺得,若是讓嶽府二位姑娘都嫁給阿淵,日後再出什麽,王後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實在難斷。”
“魏都尉說的在理。”長公主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錦繡姑娘又是王後賜婚的,若是以後母憑子貴,隻怕檸歌姑娘在魏閥也不好生存。”
長公主話中有話,更是讓魏淵咬牙切齒。
還以爲魏越澤是有意要幫他,可怎麽這樣聽完,卻是覺得他有意要讓這樁婚事作廢?
魏越澤到底在盤算些什麽?
魏淵心中生疑,他忍不住朝嶽檸歌的方向看過去,卻見嶽檸歌垂着小腦袋,一副聽命的模樣,心中又不由得微微疼痛了一下。
忽地,他覺得對不起嶽檸歌。
嶽檸歌溫文爾雅,大方得體,不喜争寵,這才是他理想之中的當家主母人選。
嶽錦繡風情萬種,妖娆萬分,若是在床第之間,倒是個人間尤物,可要是主持家務什麽的,魏淵卻是不放心了。
嶽檸歌一直低垂着頭,一句話都不說,反正眼下看來大局已定,退婚的事,已經闆上釘釘了。
她做了那麽多,總算是有了回報。
隻需要等定遠侯那邊爲她主持一下公道,收她爲義女,以後在臨淄城,她就有了另外的靠山。
她知道眼下是什麽形勢,靠男人是靠不住的,還不如靠個孩子。
她對袁連城有救命之恩,相信定遠侯府上上下下也不敢看輕她三分。
再說了,當下是魏淵對不起她,就算以後遇上什麽事,她去找魏閥的人幫忙,魏閥也不敢不幫。
她這一局算是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