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思悠深深地看着她，終于開口問道：“凰子姝，卿哥，他真的死了嗎？”
凰子姝神色依舊溫柔，隻是眼神染上了幾分溫涼之意。
她輕啓薄唇，呢喃：“卿哥？”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卻讓涼妃瞬間紅了臉，她有些不自然的躲着凰子姝的視線，卻沒有辯駁。
在凰子姝面前，她确實沒有資格喚他爲卿哥。
可被凰子姝這樣直截了當的指出來，她還是有幾分難堪和不甘！
凰子姝看着她的神色閃爍的模樣，斂眸，輕聲道：“你不配。”
凰子姝話音剛落，不僅是涼妃神色大變，就連一旁的涼七七都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
從見到凰子姝的第一面開始，涼七七從未見過她如此冷漠的一面。
甚至，帶着幾分針對的刻薄。
能讓凰子姝這樣性情溫和的人針鋒相對，她倒是真的想知道涼妃當年都做了什麽！
涼妃雙眸一眯，神色漸漸有些猙獰：“我不配？”
凰子姝淡淡的看着她，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不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也不配問他是否還活着！”
“沒有你從中作梗，涼思遠不會刻意瞞着他，他不會親手下令燒死我，以緻于他們兄弟反目！”
“你以爲他是怎麽死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好兄長嗎……”
時到今日，凰子姝也完全釋然了。
她相信霍卿，相信自己心愛的男人，相信他如果知道自己當日就在鳳栖宮，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出自己，哪怕違抗聖命！
當初醒來時候，她一心陷入悲痛之中，完全沒有細想其中的緣由。
也從未認真思量過涼思遠所說的話，現在細細想來，當日涼思遠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都在隐晦的提醒自己……
霍卿，就是他害死的。
她已經完全記不起來當夜自己是如何逃出來的，也不知道涼思遠究竟如何說服了霍卿，她隻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涼思悠！
沒有她，霍卿不會死，她不會與女兒分隔十六年！
凰子姝擡眸，眼中緩緩彌漫着幾分水汽。
“涼思悠，你說從未害過我的女兒……”
“但你卻害的她從小就失去父親，失去母親，失去她本該擁有的一切！”
“涼思悠，你說你愛他，可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害他，你的愛太自私了。”
涼妃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涼妃口不擇言的呢喃着，眼中的淚水也頃刻而下，腦海中忽然想起當年那一幕。
凰子姝說的沒錯，是她做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當年霍卿正在外征戰，根本無暇回京。
而京中風雲驟變，身爲三皇子的心腹和得力幹将，涼思遠自然什麽都知道。
先皇秘密召霍卿回京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當時他曾想告訴霍卿有關凰氏的秘密。
可時間緊迫，他又有任務在身隻能在宮中等着霍卿，想要找機會靠近。
在得到消息霍卿奉先皇之命要去鳳栖宮的時候，他心中大驚，因爲他知道凰子姝近日就住在鳳栖宮陪伴皇後。
可他此刻也得到命令，要帶兵前往，無奈之際卻忽然看到了涼思悠。
他無心盤問涼思悠爲何會在皇宮，立刻讓她前去通知霍卿！
至于之後的事情霍卿要如何抉擇，那就不是他能幹預的了。
隻是，他沒有想到女人心狠起來如此可怕……
涼思悠滿口答應，可卻什麽都沒有說，她就站在霍卿身後不遠處，看着鳳栖宮的漫天大火，燒亮了整個夜空！
直到白羽仙突然出現，盛怒之下一掌劈暈了她。
否則，若她當時清醒的看到凰子姝被救出，一定會再度出手……
時隔多年，可當夜的一幕幕卻依舊恍若昨日，在她眼前走馬觀花而過！
涼妃深吸一口氣，強壓着心中的驚懼和怨恨，緩緩看向凰子姝。
“他死了，你爲什麽要活着！”
不管霍卿是何人所殺，可他死了，爲什麽凰子姝一點都不傷心，反而即刻嫁作他人！
凰子姝神色怅然的看着她，眼角終于染上了幾分冷諷之意。
“因爲，娘親有了我，娘親爲了我一定要活下去！”
涼七七終于站了起來，看着涼妃一字一句的道。
聽了這麽久，她終于明白了。
凰子姝與霍卿之間的悲劇，一半是拜先皇所賜，一半是拜涼妃所賜。
“什麽意思，她……”
涼妃臉色一白，終于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看着凰子姝不斷搖頭。
“你，你沒有…”
涼七七，竟然是霍卿的孩子！
她竟然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這麽多年，她一直不能理解，凰子姝與霍卿當年愛的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爲什麽她會背叛霍卿！
現在，終于明白了！
凰子姝輕歎一口氣，眸底一片平靜。
“你以爲我凰子姝是什麽女子？”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帶着與生俱來的傲骨！
不做作，不刻意，隻是在闡述事實。
涼妃終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輸了。
明裏暗裏鬥了這麽多年，她依舊輸的滿盤皆輸！
凰子姝是怎樣的女子，其實她一直都清楚，隻是私心裏總是想将各種不堪都強加到她的身上。
那麽她呢，她涼思悠又是怎樣的女子呢？
她對霍卿一往情深，卻一直破壞他的生活，破壞他的感情。
在他死後，轉身走近皇宮，成爲皇上的女人。
她一心執念于霍卿，爲了心中的執念，甚至親手拿掉了自己的骨肉。
說到底，她又是怎樣的女子呢？
涼妃渾渾噩噩的瞪着眼睛，眼神空洞又迷離。
說到底，從一開始，她就輸的潰不成軍了。
涼妃恍惚的笑了笑，終于伸手将眼淚抹去，回頭看着凰子姝，又看了看涼七七。
“七七，你應該挺恨我的吧……”
涼七七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苦澀一笑，不等涼七七回答便輕聲呢喃道：“怎麽會不恨呢，我害死了你的父親，原來竟然是我害死了他……”
她擡眸，看着凰子姝一笑：“凰子姝，你殺了我吧。”
凰子姝淡淡的看着她，輕聲道：“我不會殺你，因爲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