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論寒越谷有沒有弑之嫌,皇上都需要他活着。況且寒侯手中尚有兵馬。如今寒侯新死,皇上便要取寒越谷性命,那下面的軍隊将領能沒怨言麽?
揣測聖音,雲修庸有幾分獨到之處。
在衆臣之中,所有人都在自顧不瑕,瑟瑟發抖之時,雲修庸一咬牙,挺身而出——
“皇上容禀。”
“雲愛卿,你有何話說?”玄景帝居高臨下地看着一衆臣,最後目光落在雲修庸身上。
雲修庸表現出淡定自持之态,中規中矩地回道,“皇上恕罪,臣是爲寒越谷求情的。臣幫理不幫親。縱然臣的女兒涉及寒侯之死一事,但在臣看來,寒越谷不可能做出弑父之舉。還請皇上命人徹查此事。”
“哦,依你之見,讓你查比較好呢?”玄景帝這一次倒是沒表現出半點煩燥,相反竟是聽進了雲修庸的勸谏之語。
這使得在旁邊的雪妃不禁心膽微寒。
與皇上生活了這麽久,她這是第一次看到皇帝不在自己控制的範圍之内。
這一次,皇上真的脫出她的算計了。聖心難測,她這一次是真的看不透。
“唐愛卿,你來查如何?”玄景帝轉眸掃向唐正。
唐正雙膝一軟,跪倒于地上。
他心裏苦哈哈的,想那金玉被盜一事,滿帝都的殺戳,他還沒找着兇手呢。皇上居然點了他的名。唐正知道,皇上這不是交給自己審案,他這是在問金玉一案呢。
“帝都中的連環殺人案如何了?”果然,唐正主意略定,便聽到皇帝果真要問金玉一事。
沒能破獲殺人案,便無法找回金玉。
完了,這下子輪到他被貶斥。
“皇、皇上,查出來殺人兇手乃是同一個,是一個善用使劍者。其他的,臣還在查。”唐正結結巴巴地道,心都涼了。
玄景帝如沐春風似地看了他一眼,竟沒有如意料之中治他的怠職之罪。反而欣然地點點頭,“不錯,朕給你三日時間,把兇手查出來。”
“謝主隆恩。”這一關算是過了啊,唐正滿頭冒虛汗,趕緊叩頭謝恩。
“寒侯之事,也交予你處置,等到明日此時,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誰知道皇上的話還沒說完,唐正聽後,頭發都要炸得倒豎,當忙金玉一案,他都焦頭爛額,現在還把寒遂的事情交給他。這下子他要死了,“是,是。”雖然不情願,可也不敢說個不字呀!
旁邊的光祿寺卿太史長欲語還休,玄景帝看了後,微微一笑,讓他與唐正一同,查實此案。
太史長露出忠耿之色,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會查清楚。而雪妃看到這一幕,眉頭卻愈皺愈緊!
雲錦繡默默地看着面前這一幕,這個結果,連她都沒料到。
自古伴君如伴虎。
“好啦。既然事情已經結束。諸位愛卿準備一番,前去偏宇殿去參加晚宴。”玄景帝做了個結束語,跟着便率先走出去,後面一幹随從,也随即而去。
剝了魏子健,降了整個太醫院,把寒越谷爲首的衆多浩然侯府人全部關押…這一次,整個榮華宮内每個人心裏怨聲載道,隻聞一片幾不可察的歎息之聲。
這裏的空氣都是灰色的,氣氛更是沉悶到了極點。
王太醫等人被揪出去的時候,那一雙眼睛都朝着雲錦繡迸射而來。那仇恨痛叱的樣子,仿佛摘他們官袍,降他們職的是雲錦繡般。
然而這件事情還是與雲錦繡脫不了幹系。
皇上認定他們無用,連炙草與生草都分不出來。做了幾十年太醫,還不如剛剛升爲四品醫官的雲錦繡。
一次又一次,降職罰俸也是難免。
但是他們卻不這樣想,如果不是雲錦繡,他們也不會落得今日這步田地。
如果輸在一個同樣年紀的同行之手,王太醫他們還多少有點臉面。
但是卻輸在雲錦繡這個小丫頭手裏,她現在也不過十五歲。
太丢人,太丢臉了!
直到很遠,王太醫還在朝這邊瞪着,那剜人似的目光,好像要把雲錦繡的皮給剝下來。
“你們瞪我做什麽。我也是在說事實,誰讓你們不說出事實?要知道,隻有事實才能讓我活下來。總不能爲了你們,我就說瞎話吧。”雲錦繡心裏面自言自語,看王太醫他們還在瞪,她直翻了個白眼,切!
魏子健被剝了官袍,他把兩旁的護衛推開,要自己離開這榮華宮。
隻是離開之前,他看了雲錦繡一眼,又是苦澀又是無奈地笑。 真沒想到呀,他倒成了皇上奪回軍權的犧牲品。
若是隻抓寒越谷等人,也顯得太不公平。而搭上自己這個大理寺卿,這才平了寒越谷那幫在朝中勢力之憤。
使人們認定,皇上是在憤怒之中,必是要鏟除所有“害死”寒遂之人。
“算了吧。”魏子健心下輕哼,“等被貶斥之後,說不定哪年皇上又想起他來,再被調回來也說不定。現在且乖乖地受罰吧!”
雲錦繡見此,抿起了唇,她總覺得魏子健那笑,好像一點都不痛苦的樣子。好像罰得不是他似的?
不過此人是楚曜身邊之人,看來皇上不僅僅要對付浩然侯府,還要順道把楚曜的人也連帶着給剝出朝堂。
雪妃娘娘抹抹眼淚去送寒越谷,也就羁押他一日的時間。雪妃卻像是送喪似的。
寒遂死了,寒越谷被抓,這下子喪事都辦不成。
接下來還要進行晚宴,聖恩浩蕩,所以除了那些犯了罪,被皇上懲罰的,一個都不能少!
衆人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朝着偏宇殿去舉行晚宴。
喪夫,弟弟被羁押。雪妃之前還是滿臉都是楚楚可憐的淚水,但是現在坐在皇帝的身上,她笑靥如花,仿佛白日裏,在榮華宮内所發生的事情,根本是一場虛幻的夢般。
她依然是那個寵冠後宮的雪妃,緊坐在皇帝身邊,她的樣子還是如從前那般美麗無瑕。
雲錦繡看了暗暗搖頭,看起來皇上的妃子也不是好當的。
若是放在從前,寒遂重傷那陣,皇上都親臨現場,讓所有太醫費老鼻子勁去救人。
而今,仿佛一個天上一個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