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父親病成這樣,寒侯府隻有他一個人撐着。若是他表現出半點對父親的不喜,這豈非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把我母親送回房間!”寒越谷冷聲沖上前的嬷嬷吩咐,長腿朝前一跨,站到雲錦繡身後,“本公子在此,雲錦繡你好歹是雲相嫡女,莫要信口雌黃,敗壞别人不說,到底還自損閨譽!”
言下之意,便是讓雲錦繡管住自己的嘴,小心說話。
雲錦繡微微眯起眼,笑容綻放,塗抹得血紅的唇慵懶優雅,“寒二公子說笑了。今日錦繡被召來診治寒侯。你也看到了,你父親傷的這種地方!這是一個相府嫡女應該幹的差事嗎?這是一個擁有好閨譽的女子能做的事情嗎?顯然不是!今日爲寒侯醫治,我雲錦繡舍棄閨雀,不要嫡女之名,他日我被天下人大罵,也會心甘!因爲我在救死扶傷。所以二公子,還請不要再說那些話,縱然錦繡不覺得臉紅,外面聽到此言的那些人卻會覺得不齒。”
寒越谷隻覺得胸口的氣如柄燃燒的沖天火箭般,直接炸開。結果是他上前一把掐住雲錦繡的脖頸,隻要一下她就會死在自己面前。
“寒越谷。”楚曜眼看着,有些發急。
但是雲錦繡卻阻止了他,任寒越谷掐住自己。
她的冷眸淡淡的沒有半點情緒,就這樣直直望着他,好像恨不得他能動手一樣。
在這裏掐死雲錦繡,一切都會結果,包括已經名聲淪落的寒侯府。
寒越谷縱然年輕氣盛,可到底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
他硬生生抽回手,面對雲錦繡質疑而追究的目光,他大掌一翻,啪!
一記巴掌狠狠甩下。
滿場皆驚。
外面聽着動靜,沒走的同僚們心頭跟着發驚。
雲修庸更怔忡住,這一巴掌是甩的雲錦繡麽。
别人好心來給瞧病,甚至不顧閨譽,最後卻得到一巴掌麽?
良心被狗吃了吧!
外面的人一片竊竊私語,隻覺得這侯府越發凋敝,更是人心恐怖!
正在說着,突然看到一抹黑影走出來,擡頭看去卻是寒越谷,但見到他臉上赫然五指紅印!
衆目看去,盡皆驚然紛紛。
寒越谷忍着濤天羞辱,沉着臉宣道,“我對雲錦繡不敬,自罰一掌。但乞望她能醫治好父親……”
如今他是被雲錦繡徹底逼到死角。
惟一的辦法隻有示弱,展示孝道,盡力挽回名譽!
寒越谷深知,若是這樣下去,就算皇帝不發聲,這侯府也會漸漸沒落。爲了整個寒侯府,他必須做到“知恩圖報”。暫時先讓雲錦繡如願,忍辱負重,等父親醒後,一切再說!
場内人跟着颔首,覺得這樣還算有點樣子。
這時便聽到内室傳來低弱的痛哼聲,斷斷續續的。
那痛哼聲一道接着一道,時間竟然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
最後看到雲錦繡額頭是汗地走出來,吐了口氣,“好了。”
這是命保住的意思嗎?
所有人都在想。
寒越谷擰眉回身,目光如劍死死劃向雲錦繡,“父親何時能醒來?”
“一個時辰之後。”
雲錦繡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說道,“他醒來之後,按大夫的醫藥來治療即可。不必再來尋我,畢竟閨秀女兒家,不方便太多!”
雲修庸走上前來,表面上安撫了下自己的女兒。
雲錦繡順勢承了這份情。
正欲離開時,手臂被寒越谷捉住,她猛回頭,隻感到寒越谷強勁的力量死死地鉗着她,雙眸如狼洶湧撲來。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道,“是你,都是你幹的!”
父親遭這般罪!
父親的眼睛,毀掉的侯府的名聲,全是眼前這女子所爲!
“毒婦。”
身後有道聲息,寒越谷知道是誰,終究放開了手,嘴裏吐出二字,眼中奔滄的是湍急的鄙夷和嘲諷。
雲錦繡揚起臉,即使是在此刻極度逼仄之中,她依然處變不驚,甚至還扯動了下嘴角,“寒二公子在說什麽呢?毒婦?呵呵,沒有毒婦便不會有寒侯今日的新生。我救了他的性命,卻被你反咬一口。究竟我是毒婦,還是你太過豺狼本性?”
“走吧。”
寒越谷之後,楚曜走來,護住雲錦繡離開侯府。
楚曜沒想到雲錦繡會成爲衆矢之地,當時隻想抹掉雲錦繡在現場的事實,可是卻落下一件。他該打個替罪羔羊的。現在整個寒夜上下,都認定她是兇手。
寒二公子緊噬着那纖緻的背影,兇殘地咬牙,“我絕對會宰了你!”
就像雲錦繡所說的那般,之後寒遂果真醒來。隻是整個侯府再次陷入混亂一團。
寒遂怒罵,怒斥,進去服侍之人都被扭打出來。剛剛還整齊一新的房間,瞬間變成戰亂現場。
寒越谷親自去服侍,才消停些。
下面的庶子庶女們,被不準到此院來。寒越谷的人将這裏嚴密守着。
寒越谷黑如子夜般的眸子,乍出淩光危險。有力雙掌按住寒遂。輕而易舉将他病弱的身子重新摔扔回病榻!
寒遂因失明以及身體痛苦所産生的混亂和悲怆,因這一摔,徹底回神!
他面上空白地仰起臉,雙眼還蒙着白布,在他的世界,此刻一片黑暗,“越谷?”他叫自己的兒子,聲音充滿驚訝。因爲剛剛他居然被如此對待?
這?
寒越谷拍拍手,臉上氤氲着煞氣。
他睥睨地盯着自己這個沒用并且令整個侯府蒙羞的父親,一句句說道,“爹,您現在最好老實些。隻有安靜,才能讓咱們侯府益發地保存最後幾分的顔面。雖然兒子也希望你一死了之,這樣侯府也幹淨些。但是現在不行,兒子還需要您活着。”
這些話響在耳邊,寒遂陡然身子一僵,認清現實,他硬生生摔回床榻。
他……完了!
雲錦繡坐上相府的轎子,回府。
楚曜站在街頭,靜靜凝望着那青色布氈的轎子,心底猶如被巨石所壓!
昨夜的快活曆曆在目。
可是在快活中清醒,有的卻是絲絲殇痛。
她的美好、她的甜蜜,都是不爲他所綻放。是因爲藥物挾迫了她。她是不願意的。
昨夜的快活,是種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