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黑,雲錦繡本覺得應該回靜黎院,可門外侍候着的丫鬟們卻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關于祠堂鬧鬼一事,再度甚嚣塵上。
大家都在興奮期待又膽怯抗拒着,今夜祠堂内發生的“鬧鬼”一事。
“哼,老身便不相信,祠堂内真的有鬼!便算是真有鬼,也是我雲家的列祖列宗之魂!”
老夫人氣咻咻的,顯然對于鬧鬼一事,她十分不悅。
“三姐不是在祠堂麽?”雲錦繡想了想,偏頭問道。
“那丫頭餓了兩日,還死不了她!”雲老夫人自然也聽說了雲翠筠與莫君一事。
早在相府門口時,那莫君口口聲聲說是與四小姐私奔誓言,還拿出玉佩。可惜那玉佩上面卻刻着三小姐的名字。
雲老夫人非常不悅,同時也是怨怪于雲錦繡。
相府接連兩位小姐名譽受損,無論這事是真是假,已經牽涉上一名嫡女足夠嚴重的了,之後又牽連上雲翠筠,老夫人自然不高興。
但是回頭聽聞了雲修庸在那小院中的見聞,雖然說得很閃爍,老夫人卻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焉能猜不出來。
對雲錦繡的怨恁少,卻是全部把怒火都撒到了雲翠筠身上。
莫君一事,不管誰對誰錯。
現在雲翠筠是毀了,關她祠堂已經是莫大的仁慈,像她這種失潔之女,連活着的權利都沒有。
老夫人早決定,關她幾日,如果能活下來,是列祖列宗的意思。若是活不下來,那便罷了!
隻不過在此刻,祠堂卻鬧鬼,這是怎麽回事?
雲錦繡略作思索然後回道,“奶奶,如果這樣放任下去,那鬼必會越鬧越兇的。”
這話令老夫人頗爲不悅,“什麽叫越鬧越鬼!我祠堂内哪裏來的鬼魂!”
“這世上自然是沒有鬼的。但不是有人喜歡裝鬼麽。”雲錦繡淡淡地笑道。
旁邊的孫嬷嬷聽了此言,忙湊上前小聲提醒道,“老夫人,不如今夜我們便去看看那‘鬼’如何?相信任何鬼,在老夫人面前都會現了原形!”
本來雲錦繡也想去祠堂内看看,那裏究竟是真鬼還是假鬼。
但是在聽到孫嬷嬷也這樣說時,雲錦繡覺出了弦外之音。
看這孫嬷嬷平日中行事,倒好像是與雲榮萱有些眼神交流,莫非是另有意圖?
想到這,雲錦繡隻微微作笑,其他的都由老夫人決定。
爲了捉“鬼”,老夫人撐到了半夜,真的帶着人去了祠堂。
雲榮萱聽說此事,獻殷勤地也跟着前來,甚至還請了會作法的婆子,一路哼哼唧唧,拿着符紙與符水,仿佛真那麽回事。
雲錦繡帶着小竹随在後面。
黑夜漫下,周圍像是布了一層黑色的網,把衆人都罩進去。
老夫人由嬷嬷撫着直在後面,雲榮萱與雲錦繡則伴在她的身邊。
前面那作法的婆子,則是拿着桃木劍,念念有神地率先到達祠堂。
她擡頭朝天空看,閉着眼睛一陣尖耳念音,“月色遮隐,妖魔鬼怪,快快現出身形!聽我急急如玉令!”
燒着了的水往祠堂内一撲,引得一片澆濕的腥味傳來。
“大師好厲害的功法啊!”旁邊的嬷嬷雙眼放光地崇敬道。
雲錦繡輕捂鼻端,暗歎一記,這水上沾了酒,潑出去之後自然是揚起星火的。
雲榮萱本想也贊歎兩聲,但看到老夫人抿着唇不語,雲錦繡也沒半分聲息,她頓時忍下來,靜聲等候。
“好了,老婆子已經把陰間大門打開,什麽妖魔鬼怪,今日敢來,必被老婆子扔進陰門之内!”那嘴裏唧歪有詞的老巫婆,神色凝重地淩厲說道。
說話之際,忽聽到一記噗噗聲,“快些躲藏!”老婆子大呼一記,瞬間蹲下身形!
老夫人也跟着藏到了祠堂院外,借着門牆遮住身形,漸漸地擡起眼朝裏看——
隻見果真有一道鬼影,蕭蕭瑟瑟地自祠堂之内盈盈而出,像是飄在空中一樣,迅速非常快。
隻看到往對面的一處水井中而去,接着傳來嘩嘩的水響聲。
雲錦繡緩緩眯起眼,剪水雙瞳盈着一汪秋水。跟着便看到那黑影打了一桶井水上來,之後拎着又回了祠堂。
這是鬼嗎?
如果是鬼,又爲什麽會做這些?
老婆子頓時搖頭晃腦,弄着鈴聲,燒着紙錢,在祠堂之外做起法事來,嘴中振振有詞,要将這隻鬼收進陰間大門之内!
夜色無風,一輪明月遮在黑雲後,天地間漆黑一片。除了老婆子的鬼念作打,便隻有靜谧的夜。
須臾,許是老婆子的法事成功了,那隻鬼突然又從祠堂内飛出,猛然間臨近。
老夫人正自緊緊盯着,突然看到黑影而來,頓時驚叫一聲,朝後栽去。
“老夫人?!”孫嬷嬷驚呼一聲抱住她。
“大膽惡鬼,居然敢沖撞陽人,納命來!”老婆子開始劇烈晃動起那斬妖桃木劍,縱身朝那隻奔來惡鬼劈去,“入你陰間大門,給老身滾去,莫要再作亂人間!”
哧!
隻見一道引火紙猛地被點燃,揚起一道炫目的麟光。
而這時那惡鬼的臉面也被瞬間照亮,衆人一呼,“雲翠筠,怎麽是你?!”
“是三小姐啊!”
“三妹,你怎麽了!”
衆人一陣七嘴八舌,老夫人聽聞那“惡鬼”是雲翠筠,頓時被“鬼氣”沖撞得憋悶感消失,扶着孫嬷嬷起身,将那亂比劃的作法老婆子給推一邊。
她來到雲翠筠面前,寒聲斥道,“不成體統,看看你成什麽樣子!”
雲翠筠眼睛直勾勾的,滴溜溜的眼睛,不再秋波微轉,顧盼生姿。她似乎根本沒聽到老夫人的話般,隻留下漆黑的瞳仁,無端造成恐怖之色。
“老夫人,這位三小姐是被惡鬼纏身啊……讓老身來救她吧!”那作法婆子燒了一張符水,就要給雲翠筠喂下去。
雲錦繡在旁邊靜靜瞧看着,抿唇卻不出聲。
“先不忙動手,我看三小姐有點奇怪,不一定是惡鬼纏身!”孫嬷嬷頗有主見地阻止道。
婆子頓時住了手,在旁等待着。
在祠堂之内飄出來的食物的香氣,早使老夫人隐隐發怒。
雲翠筠被罰其間,不得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