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河的一畔,本笃會的黑幔;兩個自由人,兩個拉德曼;伊夫舍姆的聖瑪麗修道院!”
郅牧的腦中不禁回蕩起這首古老的歌謠,其實,在他成爲輪回者之前,曾經來到過這片土地。那時的修道院曆經劫難,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下化爲飛灰。唯二的旅遊景點,僅剩下一座斑駁的鍾樓,以及無冕之王西蒙·德·蒙德福特的墳墓。在他死去的五百年後,西蒙被譽爲現代議會制度的創始人之一,長眠于此。
但在這十三世紀的土地上,宏偉聖潔的修道院依然屹立在伊夫舍姆最顯眼的中央。然而,平靜祥和的氣氛将在今天被打破,因爲遠處的地平線上,閃爍着銀光的騎士團,已然整裝待發。
“英格蘭最勇敢的戰士們!我記得你們!”愛德華一身戎裝,縱馬來到大軍的中央。
“我記得你們中的許多人,我記得你們參加過去年此時,發生在劉易斯的戰役!”
“你們也都清楚的記得,在那裏,你們的國王、王子,以及封君,都被屈辱的囚禁了!”
“我們讓叛徒赢得了一場勝利,并短暫失去了我們的權力。”
“但在今天,就在此時,上帝将将給予我們第二次機會!”
“所有人,穿上紅色的戰袍,紋上白色的十字架吧!讓我們再來一次沖鋒!”
伊夫舍姆城外的高地上,衆人聆聽着愛德華的戰前宣言,眼中逐漸湧現出憤概之情。
是的,他們中的很多人還記得去年此時,象征着王權的軍隊一敗塗地,就連國王和王子也被關押。這是在任何時代都無法接受的屈辱。如今,他們終于能夠向敵人複仇,終結這無盡的戰亂了!
看到這一幕,郅牧又回想起了這段時間的經曆。
1265年二月,莫蒂默等數位男爵逃脫羁押,回歸了王黨;
五月,愛德華王子成功逃脫,吉爾伯特伯爵宣誓效忠;
六月,西蒙向威爾士親王利韋爾林求援,巨大的讓步使其失去了來自于國内的支持;
八月,郅牧深入後方,王黨則在前方集結軍隊,連克數城,逼迫西蒙不得不在伊夫舍姆與愛德華進行決戰。
“西蒙雖然召集了許多援軍,但我們已經設法将其圍困在了伊夫舍姆,如此千載難逢、一勞永逸的好機會,是時候進行最後的戰役了!”郅牧撫摸着身上柔軟的袍子。在劉易斯的時候,西蒙便是命令士兵們穿上紅色戰袍,以體現戰争的儀式感,而愛德華已決定将其發揚光大,用同樣的方式來裝飾自己的軍隊。這在一定程度上成爲了英格蘭統一制式軍裝的雛形。
反觀西蒙這邊,則是一片愁雲慘淡。昔日意氣風發的老伯爵,如今面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貴族、民兵、雇傭兵、玩家和輪回者們自發的分成數個小團體,寂靜的軍陣中時而傳出竊竊私語的聲音。
不過,西蒙畢竟也是一代枭雄,他很快就重新露出笑臉,随後大聲說道:
“先生們,請看吧!他們的進步是多麽巧妙,在這場戰役結束後,我們的身體将成爲他們的,而靈魂将是上帝的!”這句話說的衆人面色一變,是了,如今已經不是投降或者叛逃就可以解決問題了。王黨就如同暴躁的雄獅,在愛德華的命令下,他們早已聲明不再接受任何俘虜,甚至将投降的騎士都撕成了碎片。
“看來,隻有跟着西蒙一條路走到黑了……”幾名輪回者和玩家達成了協議,他們主動請纓,圍繞在在西蒙的身邊保護着他,以防止刺客來襲。
“哦!看呐,看到他們穿着的紅色袍子了嗎,甚至還有潔白的十字架!”西蒙瞪大眼睛,裝作意想不到的樣子:“他們不是自己學會的,而是我教的!你說是嗎,國王陛下?”他緩緩轉過頭去,望向穿着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亨利三世。這一幕無疑讓衆人松了口氣。
“我們還有國王這張底牌,再加上這些來自海外的‘雇傭兵’們,未必沒有勝利的希望!”貴族派的戰士們凝聚起心神,戰意再起。
“羅傑,我有一個任務要給你!”反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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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這一邊,莫蒂默男爵穿着純黑的甲胄,身後則是郅牧的幾個老熟人——跟随着他深入敵後的輪回者和玩家們。
“王子有令,爲了避免無謂的傷亡,我将作爲這隻十二人團隊的隊長,在亂軍之中刺殺西蒙!如果我不幸戰死,就請你接任隊長的職務,完成使命!”莫蒂默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讓正在劃水的郅牧感到汗顔。
于是,在這稀裏糊塗的情況下,郅牧“自願”成爲了黑甲小隊的一員,他們将直奔貴族派的指揮中樞,實施一次标準的斬首戰術。
“傳令!全軍列隊!”整個王黨軍陣頓時肅穆起來,一時間,郅牧耳邊隻剩下利劍出鞘,長矛破空,和盾牌摩擦铠甲的聲音。
天空降下大雨,閃電擊破雲層。
“情況不妙,盡管敵衆我寡,但不能再拖下去了!”西蒙拔出佩劍,向着軍陣大聲宣告:
“爲了貴族與商人的權益,爲了議會的存亡,與這昏庸的王子做個了斷吧!”在貴族派将領的号召下,五千人的軍團迅速出動,迎着高地上的敵人發起進攻。
落幕之戰就此打響。
刀光劍影,弩矢紛飛。以勇武的莫蒂默男爵作爲箭頭,十二位身穿漆黑甲胄的武士從側翼殺入敵陣。激起澎湃的浪花。衆人各自找到對手,在一陣眼花缭亂的佯攻後,郅牧将劍刃斜斜的刺入一名騎士的頭盔中,終結了眼前敵人的性命。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郅牧的臉色隐藏在漆黑的頭盔之中,他強忍着嘔吐的沖動,自顧自的向前沖去。
“危險!戰場之上不要分心!”突然,一支箭矢急速飛來,又被莫蒂默男爵磕飛,郅牧也在男爵的暴喝聲中請醒過來。
“……醒醒吧,如果不殺人,我就會死!”此時的他終于無暇思索什麽社會倫理、法律規則之類的屁話,隻是悶着頭率領着黑甲部隊在戰場中輾轉挪騰,一番激戰後,玩家傑西卡終于成功鎖定了西蒙的旗幟。
“注意!有兩個穿着一模一樣的西蒙伯爵!他們誰是真的?”随着傑西卡的叫喊,西蒙周圍的近衛們已欺身壓上,與郅牧等人戰做一團。
“我見過西蒙的臉!左邊那個才是他!而右邊的是國王陛下!”郅牧瞳孔緊縮,一語道破了西蒙最後的布置,而與此同時,他也成功吸引了敵方輪回者的注意。
“又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是一直潛伏在萊斯特城堡中的那人!”郅牧的身體猛地向前沖刺,一道光束擦着他的甲胄遠去,露出内襯的布料。
遠處,一名普通的士兵動作忽然僵硬,他的腹部出現了一個貫穿的大洞,傳出陣陣焦糊的氣息。他看着自己缺失的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郅牧連忙回過頭看向注視的來源,那是一個眼神邪異的年輕男人,他的臉上滿是紋身,從眉心到鬓角都刻畫着漆黑的圖案。當他們同時亮起時,一道無可匹敵的光束就會被激發出來,破壞其行進道路上的一切存在。
“這是我至今爲止見到最強大的攻擊技能!不能硬抗!”念頭飛速轉動間,他踩着z字形的移動軌迹,迅速靠近那個邪異男人。
“嗡!”耳邊傳來空氣振動的聲音,郅牧依靠着感知能力快速躲開,心中已有方案。
“五秒,每五秒就能激發一次光束。威力大、射速快,但是需要前搖!可以躲開!”
片刻之間,郅牧就已經沖到敵人的面前,揮劍就砍。這時他突然看到幾個敵人突然擡起手臂,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四把雕刻着花紋的燧發槍!
“……我遇到氪金玩家了?”這是郅牧最後第一個念頭。四枚扳機同時扣下,接着則是莫蒂默和艾德的大吼。
郅牧的眼睛半開半合,他的耳邊不停回蕩着隆隆的噪聲。朝着四周望去,到處都是殘破的民兵屍體。他們在血水裏或哀嚎打滾,或跪地求饒,宛若一幅地獄畫卷。
這時,隻見莫蒂默男爵投出一瓶清澈的聖水,剛好摔打在郅牧的胸口上,然後沖到還在換彈的槍手身邊,一個個将他們挑飛。随後艾德也連忙趕過來,先是用手一摸,将郅牧胸口的碎彈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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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發動了他的另一個技能——【群體治療術】。
“……我又遇到氪金玩家了?”一陣溫暖的光芒閃過,郅牧突然一屁股坐起來,頭盔下的臉上全是茫然和無辜的神色。
“……這還算個錘子的中世紀啊?那種血腥慘烈的冷兵器對決呢?那我也不裝了!”郅牧望向那些突然恢複健康的士兵們,再也無法忍耐,他直接拿出glock-17,開始瘋狂的朝周圍掃射。
“砰!砰!砰!”當現代火器對上那種老式的燧發槍,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十七發子彈直接一掃而空,留下了七八個躺在地上翻滾哀嚎的敵人。
“……槍法不好,尴尬了,這麽近的命中率也就一半左右,還沒打到要害。也好,能不殺人就不殺人。”他摸了摸凹陷下去的黑色鐵甲,發現自己的生命值已經恢複到了一半以上,幾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接着,他暫時沒有理會目瞪口呆的玩家和輪回者們,而是直接拉回莫蒂默男爵,一個保護住國王亨利三世,一個則将槍口對準了西蒙的腦袋。
“……不,你不能殺我!”殺喊聲在此刻停歇,西蒙的怒吼,子彈上膛的聲音,一時間,整個戰場似乎都側目于此。
“我得承認,你的思想非常超前,即使到了數百年後,也依然還有英國人在紀念你。”
“隻可惜,你生在了錯誤的時代。你的行爲,也隻是在維護貴族和商人的利益,反而讓更多無辜的平民受到了傷害。”
“我不願意厚着臉皮去做什麽審判者,搞什麽劫富濟貧,以暴制暴的把戲,那是自欺欺人。”
“其實,回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就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爲了男女感情、殺人越貨的這些事情糾結不已。”郅牧此時的念頭無比通常,他已經知道下一步自己該做什麽了。
“但現在,我其實就隻有一個念頭。”
“不殺了你,戰争就無法結束。”
“不殺了你,我就會被某個存在抹殺。”
“所以,永别了,閣下。”
一聲不大不小的響動靜默了整個戰場,議會制度的開創者,英格蘭的無冕之王,西蒙·德·蒙德福特,戰死。
随行的戰士們默默将他的屍體收斂整齊,保護着亨利三世來到愛德華的面前。而在衆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裏,兩名從未顯露過技能與道具,也不知道是輪回者還是玩家的不說話二人組,終于難以抑制的浮現出震驚的神色,他們相視無言,悄然離開了隊伍。
“殿下,我們沒有辜負您的期待,叛亂者西蒙的屍體就在此處!”王黨騎兵開始朝着兩翼迂回,很快包圍了貴族派的士兵們。
失去指揮官的叛軍已經無力回天,戰役很快結束了。
“勇士們,你們的技藝令我跨目相看!請将這惡徒的身體分成五份吧!将它帶到英格蘭和威爾士去,讓所有人看到叛亂者的下場!”
“還有你,我最忠誠、最勇敢、最親密的騎士。”愛德華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連用了三個形容詞。
他輕聲問道:“你刺殺了西蒙,又拯救了我和我的父親,你的功勞無可比拟!說出你的心願,我會盡我所能!”
“我高貴的、敬愛的、仁慈的殿下,我沒有其他心願,隻希望您能留下那些可憐貴族派戰士的性命!他們大多也是被迫征召至此,不至于爲了西蒙的惡行付出生命!”
在原本的曆史上,愛德華在幾次戰争中沒有留下任何活口。尤其是伊夫舍姆決戰時,他無視了貴族間的古老協定,将所有士兵、騎士乃至男爵全部殺死。郅牧雖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但他依然不忍心見到血流成河的場景,甯願放棄這寶貴的晉升機會。
“哦……我的朋友,我的騎士。我本以爲你會用這個機會去追求封爵和土地……但沒想到你的品格如此高尚……好吧,那我将如你所願!”愛德華似乎突然失去了談話的興緻,在下達了赦免令後,甚至沒有跟郅牧寒暄,而是縱馬來到久未謀面的父親身邊,接受着來自衆人的祝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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