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晉明白淩寒的想法,剛回到淩遠屋裏,不等她說話,便開口問道:“你想救他?”
“不得不救他。”淩寒歎口氣,無奈道,“救他就是救我。”
藍垚想要她心頭血,如果自己這時候不出手救藍筝,那就得在将來犧牲自己。
明明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但是不得不爲了自己的小命替人着想,這事兒真沒法說理。
“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到你。”
“可他要是想得到什麽,不擇手段也會做到,陰招不斷,将來會很麻煩。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淩寒搖頭拒絕道。
“再說了,藍筝本來好好養着病,被我劫爲人質,挺倒黴的。我看到他就想起原來的你,心中不忍。”
淩寒看藍筝那孩子很是乖巧,和他那不講道理的大哥完全不是一個類型,如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了藍筝也算是積德行善吧。
“可藍垚不一定會答應由我們救他弟弟。”
“對他來說,他弟弟的命最重要。估計會吧?”淩寒也拿不準,但如果能救,藍垚肯定不會拒絕。
“我這就去讓清明帶千帆回來。”
赫連晉自然是以淩寒身體爲重,心頭血是難得的精血,隻有數滴。
雖不緻命,但哪怕隻是一滴血,也足以讓人元氣大傷。
有他在,絕對不允許藍垚傷到淩寒半分。
但的确如淩寒所說,藍垚若是糾纏起來的确會不擇手段,就算他可以抗衡藍垚。
可隻要藍垚惦記着,淩寒就會時時刻刻處于危險之中。
他不能那麽做,不如就用最小的成本,達到最大限度的利益。
“讓清明快去快回吧,不然過了今日,誰知道藍垚還會出什麽幺蛾子?”淩寒翻了個白眼,很反感藍垚的小家子氣做法。
赫連晉揉揉她的腦袋,勉強算作安慰。
他讓清明用最快的速度請樂千帆回到客棧,并讓他帶着之前的醫術與筆記。
百媚生給樂千帆的所有醫術與蠱毒,解藥,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并不需要百媚生在鏡花城裏露臉。
等樂千帆風塵仆仆拎着藥箱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他在路上已經聽清明把事情都叙述過一遍了,所以無須贅述。
樂千帆見過禮以後就開門見山的問道:“請問藍小公子在哪裏?”
赫連晉将他引到藍筝房間。
“藍公子,這位是樂神醫。你的蠱毒或許還有救,讓他給你看看。”淩寒向藍筝介紹道。
藍筝正一臉倦容的躺在軟塌上休息,他的膚色慘白如雪,嘴唇毫無血色,大白天看着都很瘆人。
“我哥哥知道嗎?”藍筝随口問道。
說完頓覺不妥,再加上他原本沒什麽語氣,可能在聽者耳中,這話貌似頗帶敵意。
藍筝便歉意的笑着解釋道:“抱歉,我并非這個意思。因爲我的病一直是哥哥找的西域巫醫在看,要是想另尋高明,恐怕得先問過哥哥再說。”
赫連晉沒說話,看了眼樂千帆。
“呃,藍小公子,在下之前看過與小公子類似的症狀,隻是想确認一下是否相同。如果是中了同一種蠱毒,或許有救。那時候王爺會與侯爺談談,征求他的意見之後,再做定奪。”
藍筝見他這麽說,就沒再勉強,“嗯”了一聲以後,撐着身體坐起,将手腕伸出。
“失禮了。”
樂千帆伸手爲他把脈,又做了望診與問診,約莫一炷香時間之後,這才收回手。
“如何?”赫連晉問道。
“這蠱毒說熟悉也熟悉,但總有些不确定的地方,待在下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才好。”樂千帆猶豫了一下答道。
樂千帆說話向來是很有分寸的,如果沒有把握,他絕不會言過其實。
他這麽說,就說明藍筝中的蠱毒與赫連晉的的确是同一類。
隻不過兩人中毒方式不同,可能顯現出來的症狀也不盡相同。
這些他并不太清楚,還是得問過百媚生這個對蠱毒更爲熟悉的人之後再說。
“不過藍小公子放心,你現在蠱毒尚未複發,身體虛弱但并無大礙,暫時安于現狀也好。”樂千帆安慰道。
“多謝樂神醫了。”
藍筝微微笑着欠了下身子,言談舉止很有禮貌,但也帶了幾分疏離。
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拒絕還是接受。
真不愧是藍垚的弟弟,雖然看起來溫良無害,但實際上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
“那藍小公子暫且先休息着。在下告退。”
出了房門,樂千帆小聲向赫連晉詢問道:“王爺,不知給小公子煎的藥還在嗎?”
“在廚房。”赫連晉聞言便覺得有問題,于是親自領着樂千帆到了廚房。
因爲是藍垚的親弟弟,赫連晉并未假手于店夥計,而是讓雁翎雁羽負責煎藥送藥,确保安全無誤。
中午的藥已經給藍筝服用過了,廚房裏還存有剩下的一副藥。
樂千帆仔細辨别過那些藥,覺得與藥方上的藥名相符,但又有種說不出來怪異之感。
“這藥方可有不妥?”
“非也,藥方沒問題。”樂千帆皺着眉頭尋思片刻,繼續說道,“雖然與王爺的藥不同,但這本就是西域的藥,效果異曲同工之處也很正常。”
“那爲何這般神情?”
“如果這藥沒問題,小公子斷不會如此虛弱。一日三遍藥服下去,就算不能根治也可像普通人一樣活動,練武之人甚至更爲勇猛。”
比如赫連晉,他就是身中蠱毒,卻在軍營裏曆練了十載,身體強健武功高超,甚至強于常人。
除了每每毒發時痛苦不堪之外,其他時候,蠱毒對他來說毫無影響。
“王爺,此事有蹊跷啊。”樂千帆悄聲說道,“還有沒有殘藥?我想檢驗一下,對了,最好再驗一下藥渣。”
赫連晉讓雁翎找回中午煎藥的藥渣,爲了出現不必要的誤會,雁翎都将藥渣用紗布包起來好生保存着。
果然,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樂千帆将殘藥,藥渣和藥包一同帶回屋裏,仔細研究。
赫連晉和淩寒就在邊上看着他,反正無事可做,不如聽樂千帆講講醫理也是好的。
仆從上了茶點,赫連晉将瓜子一顆顆的掰開,将雪白的瓜子仁放在一個盤子上,很快便堆成了小山。
淩寒就喝着茶,從裏面抓瓜子仁吃,有人伺候着簡直不要太惬意。
樂千帆在桌上鋪開紙筆,将藥方端正抄下來,端起藥碗将殘藥送進口中,仔細辨别其中的藥材。
再依靠口中的味道逐個對比藥材與藥渣,記錄下結果。
淩寒不懂這些藥物,隻覺得樂千帆僅從味道就能辨别出各種藥物的名稱,的确很厲害。
畢竟在她看來,那些都是苦兮兮的草根樹皮,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樂神醫,你是怎麽辨别的出來味道的?”淩寒不禁好奇問道。
樂千帆把手中的一味藥材放下,莞爾笑道:“姑娘吃飯的時候,閉着眼睛不也能品嘗出來各種調料或不同蔬菜的味道嗎?”
“是啊,區别很明顯啊。”
“醫食同源,做飯需要不同調料與食材,各自都有它們獨特的味道。其實藥材也一樣的,仔細辨别的話,會品嘗的出來。”
“哦。”淩寒托腮,好深奧的話題,她真心不懂。
“你莫打擾她了。”赫連晉又忘淩寒嘴裏塞了一個點心。
淩寒白他一眼,這是嫌棄她麽?
樂千帆忙碌了好一陣,終于将足足記錄了兩頁紙的筆記交給赫連晉。
“王爺,請過目。”
赫連晉拿過紙張逐條細看,淩寒也湊過去,不過她隻認得字,連在一起就不懂什麽意思了。
“你看的明白?”淩寒不信赫連晉也懂。
“久病成醫。”赫連晉很傲嬌的回複她四個字。
“……”這有什麽好吹的?
赫連晉将紙張疊成一個小方塊,找來新封裝了進去。
“清明。”
“是。”
“将這個信封交給震霄侯,務必隻讓他一人查看,告訴他傍晚時分,隻身來客棧一叙。本王有要事相商。”
“是。”
“稍等一下。”樂千帆叫住清明,将他抄的另一份筆記一同給了清明,“順便把這個送去郊外百姑娘那裏一趟,她看了應該會明白的。”
清明領命離去,淩寒不明所以,不過見樂千帆亦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也就沒問什麽。
既然都要征求百媚生的意見了,可見藍筝平時吃的藥有不妥之處。
等藍垚來了,一切就明白了,她問了也不見得懂,不如吃點心。
“樂神醫辛苦了,先回屋歇息片刻吧。”
“是。”樂千帆很識趣的行了個拱手禮,回自己屋子休息了。
淩寒見他走了,才問道:“藍垚會來嗎?”
“一定會。”赫連晉信誓旦旦。
“那藥真有問題?”淩寒很好奇的問道,“他弟弟的眼睛你也見了,紫色的。雖然很漂亮,但是我總覺得目光太過渙散,不像你這樣的。”
“不像我什麽?”赫連晉唇角微微勾起,搶話問道。
“不像你的眼睛這麽好看。藍盈盈的,閃閃亮的,好像藏了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