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之敬并未料到淩寒會忽然轉變話題,明明在說兩人之間的恩怨,她卻忽然把苗頭引向刺月門。
他原本打算哭訴幾聲委屈,打幾張親情牌,可淩寒的話一下就打亂了他的思路。
況且,淩寒的推測如此精準,這讓梅之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
僅僅是短暫的愣神,淩寒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果然如此。”淩寒冷笑道。
梅之敬見已經暴露,幹脆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也保不住你。”
“說得好像你什麽時候保過我似的。”淩寒面對匕首也不畏懼,她隻是手腳使不上勁兒,但腦子還很清晰。
她見梅之敬這幅模樣,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便刺激他道:“你這麽想要那塊玉佩?莫非是若拿不回去,藍垚會要了你的狗命?”
“玉佩到底在哪裏?”
“反正不在我手上。”淩寒也沒說謊,在赫連恺那裏呢,“對了,藍垚要朱雀追雲做什麽?他不是已經有一塊玄武破岩了嗎?做人不能太貪心啊。”
梅之敬聞言一愣,“你怎麽知道?”
“藍垚自己告訴我的。呵呵,你舍棄身份做他的走狗,竟然連他告訴我他有玉佩的事情都不知道。可見你們的關系也不怎麽樣。”淩寒随口挑撥道,“唉,我問你,送嫁那天我被人劫走,是不是你與藍垚串通一氣,做的局?”
“你想起來了?”梅之敬又詫異一番,若不是想起來什麽,淩寒不會知道。
“嗯啊,想起來了。”淩寒故意唬他,便試探道:“你說藍垚要是知道你對我有殺心,會不會生氣?畢竟他想娶我。”
“侯爺爲你生氣?哈哈,别以爲他要娶你就是因爲中意你。”梅之敬仰天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
他不想繼續這樣的對話,便舉起匕首沖淩寒刺來。
淩寒就勢倒下在地上滾了幾圈,朝向客棧方向近了幾步,同時已經伸手夠到了哨子。
正要吹響哨子,梅之敬一腳踹過來,将淩寒手中的哨子踢飛。
“呵,别妄想叫人了。今日就算你死在這鏡花湖裏也沒人來救你。”梅之敬陰測測的笑着,擡手就要将匕首刺下。
隻見一道寒光閃過,當啷一聲匕首落地,連同匕首掉落的,還有一隻手臂。
“啊!”梅之敬握住失去了一半的右臂,吃痛退後幾步。
赫連晉一襲白衣,站在淩寒身前,赤霄劍側在身旁,一滴鮮血順着劍柄聚集于尖上,滑落。
“梅之敬,你好大的膽子,竟還敢出現在本王面前?”
“王爺,此事與你無關,我隻是想要回屬于我的東西。”
“據本王所知,這裏并沒有你的任何東西。識相點莫要再糾纏她,不然斷的就不止一隻手了。”赫連晉将赤霄劍橫在身前。
梅之敬并沒有退縮之意,他彎腰從斷手裏撿起匕首,起了個勢再朝赫連晉奔去。
雖然斷了一隻手,但梅之敬好歹也是經曆過沙場的老将,剛才是他疏忽了才被赫連晉砍去右手。
這次,他卯足全力,勢要占據主動權。
梅之敬身材魁梧,卻很靈活,虛晃一招以後,想從赫連晉不設防的左手邊超過。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打成一團,梅之敬幾次想偷襲,卻被赫連晉四兩撥千斤的擋了回去。
“晉兒,留活口。”淩寒在一旁喊道。
她手腳無力,隻能緩緩往後移動,靠在一顆老樹下。
赫連晉也知道打出這麽大動靜,藍垚卻沒出現,料想他今夜應該不在客棧。
挽出一個劍花,幹淨利落的剁掉梅之敬另一隻手臂,赫連晉吹響暗哨,清明河圖應聲而至。
“捆起來,帶去郊外老宅。”老宅指的自然是百媚生的藏身之所。
“是。”
赫連晉收起長劍,往淩寒身邊走去,她藥效還沒過去,正癱靠在樹下。
“……”淩寒見赫連晉表情不善,有點心虛,“我就是見到一個身影,覺得眼熟嘛……”
赫連晉不語,彎腰把人一把抱起,回到客棧。
他把淩寒放在床上,轉身出門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淩寒的錯覺,她總覺得關門的聲音有點重。
看來是真生氣了啊?
明明說好的就透個氣,自己跑出去不說,還遇到危險。
若不是赫連晉及時趕來,自己可能會被梅之敬殺死。
想想都後怕,也難怪他會生氣。
淩寒躺在床上有點心虛,不然過一會兒道個歉好了?
胡思亂想間,隻聽見門吱呀一聲又響了,聽腳步聲好像不止一人。
“失禮了。”是樂千帆的聲音,他在進卧室的時候低頭說了一句。
“無妨。”赫連晉示意他進來。
淩寒見赫連晉是給自己請樂神醫來了,剛才還以爲他是生氣不理自己。
樂千帆給淩寒把了脈,起初嚴峻的表情也有所松緩。
“王爺放心,淩寒姑娘隻是聞了些許軟骨散,身體并無大礙。無需解藥也能在兩個時辰之内恢複如常。不過在下可以開一點解……”
“不必了。”赫連晉打斷他,做了個手勢請樂千帆出去,“有勞樂神醫了。”
樂千帆走後,淩寒委屈的問道:“幹嘛不讓他給我解藥?”
“教訓。”赫連晉瞪她,面色冰冷的說道。
淩寒不禁打了個哆嗦,赫連晉這一身冰霜罩體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我衣服在地上滾過的,直接放床上多髒啊?”
“那你睡地闆。”赫連晉很粗暴的把淩寒外衣脫下,隻留一套中衣。
淩寒的意思是,她把床弄髒了,讓赫連晉怎麽睡?
見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态度,也就沒再說話,撇着嘴扭過頭去。
等了許久,也不見赫連晉上床,隻聽見腳步漸遠。
“喂,你去哪裏?”
“郊外。”
一聲門響,徹底将淩寒一個人留在屋裏。
郊外,肯定是去審梅之敬了,淩寒試着動了動手腳,軟骨散的藥效極佳,她的手腳像是灌了鉛似的,動作遲緩堪比烏龜。
“真要等藥效過頭麽?”淩寒有些絕望,她也想去找梅之敬。
過了半盞茶時間,淩寒百無聊賴的歎了口氣,“你們出來陪我聊聊天啊。”
雁翎雁羽出現在她面前。赫連晉臨走前叫她們來看着淩寒。
“你們幫我請樂神醫過來。”淩寒需要解藥。
“樂神醫被王爺帶走了。”雁翎頓了一下,“淩世子也一同跟去了。”
“……”好嘛,徹底斷了她出門的路子。
“對了,鹿姌呢?你們不用看着她?”
“她也被王爺帶走了。”
“哦。”淩寒應了一聲,看來赫連晉打算夜審。
鹿姌手上有人命,又和刺月門脫不開關系,帶走她是對的。
“王爺還交待什麽了?”
“并沒有。隻要姑娘老老實實等王爺回來。”
“哦。”
淩寒很想去一趟郊外,無奈赫連晉不但将所有幫手都帶走,還留下兩個人看守她。
“我睡覺了,你們都回房去吧。”
“王爺說讓我們寸步不離。”
“我都這樣了能動得了嗎?”淩寒無語,隻能耐下性子勸道:“我肯定乖乖睡覺,等睡醒了王爺也快回來了,你們去休息吧,熬夜對皮膚不好。”
雁翎雁羽對視一眼,她倆最近看守鹿姌,睡眠的确不多。
聽淩寒這麽一說,覺得也有道理,反正沒有兩個時辰,淩寒也不能動彈,就聽話回屋休息去了。
二人走後,淩寒立刻閉上眼睛佯裝睡覺。
其實暗地裏催動内力,她記得内功心法上有記載用内力逼毒的方法。
雖然軟骨散不是毒藥,但将其逼出體内的方法或許可以效仿一二。
淩寒靜下心來,逐漸将内力聚攏于丹田,心中默念心訣催動内力在體内運轉。
過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淩寒氣喘籲籲的睜開眼睛,擡手擦了把額汗。
看着高舉的手臂,她知道她成功了。
雁翎雁羽都以爲她需要兩個時辰才能恢複身體,此時恐怕在屋裏安然補覺呢。
淩寒換上一身夜行衣,将皮鞭纏在腰間,又把承影劍背在身後,準備齊全之後這才蹑手蹑腳地從窗口跳出。
客棧裏有不少馬匹,淩寒選了一匹頗爲健壯的馬跳上去飛奔出了客棧。
她的方位感很好,雖說輕功還達不到赫連晉的水平,但鏡花城的城牆在她可以攀爬的高度範圍之内。
淩寒輕車熟路的往鏡花湖邊小樹林方向策馬而去,夜晚的鏡花城據說治安不好,所以她盡量通過大道。
不管多偏僻的地方,肯定有一個地方不眠不休,那邊是勾欄院。
直接從青樓街中間走未免太過招搖,于是她折中一下,沿着青樓街旁邊的一條街道走。
這裏行人稀少又能借到光亮,隻是滿街的脂粉氣依舊膩膩歪歪的沖進鼻腔,淩寒策馬快速駛進。
剛加速不久,從一家青樓後院牆上,直直飛出一個人來。
“籲——”淩寒緊忙拉緊缰繩,馬匹高揚前蹄,差點将她摔下馬。
“你這人怎麽回事?出門不長眼的?”淩寒怒目圓瞪,脫口訓斥道。
那人原本是背對着淩寒,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起初是驚愕,旋即露齒一笑,“寒兒?這麽晚了你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