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她嘴角扯了扯。譏諷地笑道:“呵,你不是剛認識我的時候就見識到我的殘忍了嗎?”
當初嚴審延國追兵的時候,她做的事情可比給鹿瀾幾鞭子要兇狠多了,那時候的赫連晉可不是這種态度。
“那不同。”
“怎麽不同?”淩寒冷眼看着他。
其實赫連晉當時想留她在軍中的理由,她後來也逐漸明白了。
原因無他,就是因爲她有一手施酷刑的絕藝,在軍中可以有效的審問敵犯。
看着淩寒冷靜如霜的雙眸,赫連晉臉上浮現一陣心疼的神色。
赫連晉當時對淩寒的身份有諸多懷疑,以爲她是隋國的奸細,和延國人一唱一和故意做戲給他看。
在确定淩寒沒問題之後,赫連晉很後悔當時的事情,如果知道他會和淩寒相愛,他不會希望她的雙手沾染太多鮮血。
殘酷的事情,由他來做就好。
赫連晉沉默了一下,輕聲言道:“之前對付的是要害你性命的追兵,可鹿瀾隻是個手無寸鐵的百姓。”
“但她是毛賊,是騙子。并不無辜。”淩寒試圖說服赫連晉。
“她是西懷國人,我們管不到她頭上。隻要她不傷害我們,我們沒資格對他如何。”
“好吧,那就等着她傷害到我們吧。”淩寒冷笑着譏諷道。
一個人秉性如何,由小便可見大。
鹿瀾隻是還沒機會傷害到他們而已,遇到這樣的人,不未雨綢缪先下手爲強,難道留着等她傷害到自己以後,才亡羊補牢嗎?
淩寒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聲,她知道對話進行不下去了。
觀念不同,要是繼續強聊下去,隻能鬧得更不愉快。
“晉兒,有件事我需要跟你提前報備一下。”淩寒揉了揉眉心,強打精神說道。
“好。”
“我不是什麽好人。作爲殺手的時候,我唯利是圖,隻要給錢我就是個殺人機器,毫無感情可言。”
“……”
赫連晉對這一點并非不知曉,淩寒告訴他自己身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未聞。
他輕輕“嗯”了一聲,眉間微蹙,有些心疼淩寒的過去。
不過他的表情在淩寒看來,就不是那個意思了。
淩寒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你若嫌棄這個,我也沒辦法。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從小就是長歪了的,就算重活一世,我也不一定會很善良。”
“可你從未……”
“是啊,我從未傷及别人。”淩寒打斷他的話,苦笑道,“我有什麽能力能傷人呢?”
打,打不過。
武器,冷兵器需要内力支撐,這裏又沒有手槍大炮。
她如今的力量連自保都不夠,這讓她怎麽傷人?
沒有力量做爲後盾,一切都是空談。
“我承認,重獲新生之後我受到你們感染,内心柔軟了許多。”淩寒豁出去了,幹脆将心中的話不吐不快,“但是,如果面前有大利益當前,我會抓住一切機會,絕不放走任何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嗯。”赫連晉隐約知道淩寒想說什麽,他擡起藍眸緊緊盯着淩寒的眼睛,“有我在,你沒必要這樣……”
“不。本性如此,你不用勸我。”
赫連晉後半句話其實是想說“你沒必要這樣對自己殘酷。”
可淩寒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爲他說自己沒必要對人殘酷。
“反正你做好心理準備吧,等我恢複記憶,或許命好能繼承梅淩寒的武功的時候,我不會像以前那麽懦弱。沒準兒還會變得不擇手段。”而這一切都是爲了輔助你奪得大業,爲了你,我髒了手亦在所不惜。
不過後半句話淩寒沒有說出口,有些話暫時藏在心裏就好了。
赫連晉眉頭蹙起,一雙藍眸蒙上一層冰霜,眼神都跟着淩厲了三分。
淩寒見他這樣,以爲是反感自己的做法,慘淡一笑,“你不用覺得寒心,我隻是覺得如果你看不慣我,提前說一聲比較好。不然将來再反悔可就晚了。”
說完,淩寒把手從赫連晉的手裏抽出,心裏忽然也像空缺了一大塊似的。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她不想被嫌棄,但也并不想被人同情。
前世的身份和遭遇她無法選擇,穿越以後,她一直心虛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知曉。
尤其是認親之後,她對淩家是有愧的,同時又擔心淩家人會看出什麽端倪,沒準會認爲她是個怪物要置她于死地。
赫連晉對她的身份很清楚,且并不介意,但這就不表示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施舍。
感情是相互的,付出與回報相輔相成。
淩寒在赫連晉這裏得到了許多前世未曾有的關懷,感情,所以她想竭盡可能幫助他,完成他的心願。
但是,他……好像并不領情……
淩寒無奈的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不如這樣,我答應你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但是鹿瀾除外。”
“寒寒……”
“别。”淩寒伸手堵住赫連晉的嘴唇,“我意已決。我不會放過任何關于四神之匙的秘密,對事不對人,就算今天知道秘密的不是鹿瀾,是其他人,我還是會這麽做。你要麽答應,要麽幹脆派人送我回到樓州城,從此我們江湖不見。”
“你不要意氣用事。”赫連晉抓住淩寒的手緊緊握住。
“不是意氣用事,如果不能輔助你,我留下還有什麽用?景城那地方不合我性子,回到樓州城以後,我還能浪迹天涯,活得自由自在。至于怎麽跟淩家人交待嘛,你就說我不看長途跋涉,重病去世不就好了?大不了我告訴淩遠,我不是她親妹妹,隻不過是來自異世的一抹幽魂,暫時借用他妹妹的身體而已。就說我貪圖富貴而騙了你們所有人,估計他也不會太爲難你。”
淩寒将憋在心裏的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心裏忽然舒坦了許多,像交代完後事似的,感到一身輕松。
赫連晉聽淩寒把話講完之後,緩緩擡起頭來,他劍眉微蹙,一雙藍眸顔色好像更深了幾分。
“你舍得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