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晉聞言一怔,眼中有轉瞬即逝的波動。
“皇祖母都知道了?”
姜太後噗嗤一下笑了,言道:“你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如何看不出來你想要什麽?”
“皇祖母聖明。”赫連晉見姜太後明白自己的心思,幹脆承認了。
“金鱗豈是池中之物?想你身份尊貴無雙,是其他哪個皇子能夠比拟的?你能有這份心思,哀家甚是欣慰。”姜太後很慈愛的拍拍赫連晉的手背,繼續說道,“哀家不怕你争,而是怕你不争。你與淩遠的關系雖能迷惑旁人,可哀家怎會看不出來隻是做戲?淩遠那孩子古道熱腸,願爲兄弟兩肋插刀,是個好助力。”
赫連晉的表現一直非常低調,或許能騙過許多人的眼睛,甚至騙過了從皇子到皇帝之路都走的一帆風順的赫連恺。
但太後是大風大浪裏過來的人,赫連晉的心思瞞不過她。
“當年皇後的事情太過蹊跷,哀家也一直念念不忘,但在宮裏這件事千萬不能提起。”太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壓低了聲音跟他說道:“皇後請西域巫醫的事,的确有人給她出主意,那段時間與她走得近的人是吳貴妃和許德妃。”
“太後的意思是她們都有嫌疑?”赫連晉問道。
“嫌疑是肯定有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借刀殺人。”太後往後靠了靠,臉上浮現一抹冷笑,“詩凝嫁給恺兒之後多年未孕,這件事背後到底是誰做的手腳哀家心裏有數。隻不過,她産下大皇子之後,實在是沒必要多此一舉讓皇後生下嫡親的皇子與她争。”
吳貴妃與許德妃當時都生了皇子,在外人看來,皇後失勢,最受益的人應該是吳貴妃,畢竟她膝下有皇長子。
已經有許多朝臣上奏懇請皇帝廢除立長不立嫡的規矩,若皇後無後,吳貴妃應該是最大赢家。
赫連晉對太後的話不置可否,吳貴妃的确可以因爲這個理由洗清嫌疑,但也難保證這不是她爲了讓皇後不得翻身而走的一步險棋。
宮中請進巫醫本就是違反宮規,被打入冷宮無可厚非,或許她們以爲會一屍兩命,而自己竟然活了下來。
這恐怕也是陷害皇後的人也始料未及的吧?
“晉兒。”姜太後見赫連晉一直不語,便出聲叮囑他,“不論如何,現在不是你能爲你母後報仇的機會,你自己要先站穩腳跟。”
“是。孫兒臣明白。”赫連晉點頭,勉強露出一抹微笑,“時辰不早了,皇祖母先歇息吧。孫兒臣過幾日再來看您。”
“也好。你這孩子行事穩重,哀家放心。”
赫連晉叫來林嬷嬷,讓她伺候太後歇息了,而他則趕往靖淵侯府。
已經是晚上了,不知道淩寒在靖淵侯府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赫連晉很擔心。
靖淵侯府已經吃完了年夜飯,淩夫人喜歡看戲,靖淵侯就命人在别院搭戲台,請了個戲班子來唱戲。
淩遠本來就不好那口,就借口赫連晉要來,沒去湊那個熱鬧。
淩寒吃飽喝足正在院子裏坐着,抱着手爐跟驚鴻遊刃講鬼故事。
“這個時候啊……一個紅衣女鬼忽然出現……”淩寒陰測測的說道,“她吐着舌頭,說,‘你們在幹什麽?’”
話音未落,淩遠就一身紅袍走到院子裏,忽然不覺的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驚鴻遊刃淩寒都很無語,你這麽配合作甚?
“這麽冷的天,不在屋裏待着都跑外邊幹什麽?”淩遠很奇怪這幾個人,揮揮手要把人全趕進屋。
就在這時,一聲若有若無的哨聲響起,淩遠停下來,也跟着吹了一聲口哨。
片刻後,赫連晉從高牆上一躍而下,穩穩站在院中。
“嗯?”赫連晉隐隐覺得院中氣氛很奇怪,下意識的看向淩寒。
“晉兒,你來了啊。”淩遠臉上有點挂不住,他生怕淩寒惡人先告狀,就把赫連晉拉到一邊,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過一會兒不管淩寒怎麽裝可憐,你都不要信她。可好?”
“什麽?”赫連晉聽得一頭霧水。
“唉,反正現在沒時間解釋,你先去我書房,再與你細說。”淩遠生怕淩寒“惡人先告狀”,硬生生想把赫連晉支走。
淩寒就見着淩遠拽着赫連晉在竊竊私語,覺得好笑,這是告狀去了麽?
赫連晉轉身看着淩寒,見她一直忍着笑,再看淩遠凝重的表情,總覺得這兩人表情出奇的不一緻非常古怪。
“也好。”赫連晉點點頭,往淩遠書房方向走了。
“行了,你們也進去吧。烤烤火,吃吃點心什麽的。”淩遠揮揮袖子,讓驚鴻和遊刃把人給押進去了。
赫連晉剛進書房,淩遠就一溜小跑從後面跟上,轉身就把門關嚴。
淩遠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很是反常,赫連晉問道:“發生了何事?”
“我懷疑淩寒是奸細。”淩遠一臉凝重的把下午發生在假山裏的事情講了一遍。
說完以後,淩遠一拍桌子,“你說是不是太奇怪了?若不是和雲珠是一夥的,如何明白我家地形?”
赫連晉聽完以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将拳頭抵在嘴唇嗤嗤笑了幾聲。
“你笑什麽啊?難道這不奇怪嗎?”淩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人該不會被淩寒下了降頭,聽了這種事情都不生氣?
赫連晉見他急得跳腳的模樣,愈發覺得好笑,幹脆出聲大笑了一陣。
“你到底笑個什麽勁兒啊?”淩遠徹底怒了。
笑夠了,赫連晉正了正神色,問道:“我問你,那個木欄杆是幾時修建的?”
“雲霓落水後立刻就修了啊。大概十五年前吧?”淩遠想了想如實答道。
“那雲珠是何時來到靖淵侯府的?”赫連晉循循善誘。
“大約五六年前。”
“雲珠來的時候,那木欄杆早就修好了,而雲霓落水之時,绾绾尚未出生。”赫連晉平靜的說道。
淩遠聽得一頭霧水,他可不是跟赫連晉算時間線的,歪着頭問道:“你想說什麽?”
赫連晉哭笑不得,終于明白淩寒剛才爲何忍笑了。
“既然雲珠與绾绾都不知道那裏是很危險的地方,淩寒又如何得知?這靖淵侯府,還有多少人知道那裏曾有人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