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晉天生藍眸,淩寒一直覺得奇怪,但又不好問别人,這下終于逮到機會詢問本人解惑了。
“你想知道?”赫連晉剛毅的面孔在燭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連帶着語氣也很輕柔。
“嗯。”淩寒真的非常好奇,畢竟他沒有混血兒的長相。
“你可知我爲何每隔數月就要去閉關?”赫連晉顧左右而言他。
“樂神醫說你中了毒。”淩寒忽然想到了什麽,“莫非……”
“正是。”赫連晉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母後是父皇結發妻子,在父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嫁給他了,之後成爲太子妃,父王登基之後,順理成章做了皇後。”
“哦。”
赫連晉今年二十三歲,而太子看起來比他要年長幾歲,并且叫他七皇弟,也就是說他前面還有幾個哥哥。
很難想象正妻的孩子要比其他妾室的孩子年歲小的。
“母後一直沒有身孕,原本是等嫡長子出生後才允許别的側妃妾室生孩子。可母後即便當了皇後也沒有懷上。太後急着抱孫子,朝臣門又接連上書,說爲了皇室血脈江山社稷,廢除立嫡不立長的規矩。父皇迫于壓力隻能答應,于是吳貴妃便有了父皇的第一個兒子。”
“吳貴妃就是太子的母妃?”淩寒問道。怪不得赫連歸會化名爲吳天貴,原來取自母姓。
“是,那之後其他妃嫔陸續有孕,幾年的工夫父皇便有了六個皇子和三個公主。母後求子心切,不想中了奸人的計謀……”
赫連晉臉色黯淡下去,他母後輕信于人,請了所謂的民間大夫來宮裏診治,誰知道那人卻是西域巫醫。
皇上得到消息後命人搜查皇後寝宮,果然搜到了一些巫術法器以及求子用的人形。
這些都是宮中大忌,皇上礙着面子而且體諒皇後求子心切,暫時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但皇後一直禁足椒房殿,沒有皇上命令不得踏出一步。
但巧就巧在禁足半個月後,皇後查出了身孕,已經有孕一個月了。
足月之後皇後産下一子,但天生藍眸,詭異異常。
皇上大喜,但知道赫連晉是藍眸後悲痛氣憤,認爲這是崇信巫醫造成的怪胎,于是找了個借口把皇後打入冷宮,當時伺候的宮人一夜之間全部被滅口。
好在赫連晉從小就身體健康,寄養在淑妃膝下。淑妃出身于太後母家,身份尊貴不說,皇上也信得過她,淑妃就是後來的九皇子赫連清的生母。
皇後郁郁寡歡,最終命喪冷宮,皇上從此以後再未立後,封了皇長子赫連歸爲太子,把他的生母封爲貴妃,即便不是皇後,但位居六宮之首,也算是無上尊貴的身份了。
聽了赫連晉的話,淩寒心裏一陣唏噓,皇宮什麽的真是吃人不吃骨頭的狼窩,太可怕了。
“當時的巫醫是誰介紹給你母後的?”淩寒問道。
“那件事在宮中成了禁忌,巫醫被殺,連帶着母後宮裏所有宮人都被處置,那之後再無人敢提起。恐怕除了父皇,就隻有害她之人才知道吧?”
“你的眼睛就是巫醫給的求子藥所緻?”
“哪有什麽求子藥?”赫連晉冷笑道。
他曾問過樂千帆是否和求子藥所緻,樂千帆告訴他,皇後一直不孕,很可能是有人動過手腳。
至于後來請巫醫,又忽然有孕生下他這個藍眸怪胎,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你身上的毒有辦法解嗎?”淩寒很同情他的遭遇。
“暫不可解。”赫連晉無奈搖頭。
“唉,總會有辦法的。”淩寒安慰他。
“嗯,不談這個。我就是來看看你。時辰不早了,你也歇着吧。”赫連晉把悶在心中二十幾年的舊事都說出來,心裏感覺輕松了許多。
“有雁翎在呢,不用擔心。”淩寒指了指書房内室,“我晚上就睡這裏,太大的屋子沒有安全感。”
赫連晉忽然靠近淩寒,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大晚上的你不要用強的啊!
“你額頭上有墨汁。”赫連晉哭笑不得,擡手在她額頭上抹了一下,給她看沾在手指上的黑色。
“……”合着她頂着一腦門墨汁聊了這麽久啊……
“傻丫頭。”赫連晉在淩寒腦門上敲了一下,轉身又從暗道回去了。
淩寒使勁兒擦拭着腦門,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赫連晉聽她的話,兩人恢複朋友關系,但畢竟是有過一丢丢短暫初戀的人,現在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不再拉拉扯扯卿卿我我,但之前的親昵感貌似還在。
這麽下去,還是很危險的吧?
淩寒摸着腦門沉思,對赫連晉之前的做法,她不是不介意,這次回來也并不代表徹底原諒他。
“嗯,勞資沒那麽好糊弄!”淩寒告誡自己似的說道。
赫連晉回到自己屋裏以後,沒急着睡覺,從抽屜裏取出一卷厚重的牛皮,還有一把匕首和雕刻刀。
他在軍營接觸過各式武器,對許多武器都用得得心應手,可謂精通。
懂武器的人必定會制造武器,他幾乎不用量尺,手起刀落,一塊牛皮就被切成好幾個形狀不一的部分。
拿慣了刀槍的一雙大手化身爲靈巧的工匠之手,穿引翻飛個不停,一個時辰之後,皮鞭的手柄就顯出了雛形。
赫連晉清楚地記得淩寒的手掌形狀和大小,這個手柄完全是依照她的手型而做的。
接下來是皮鞭的部分,他選擇韌性最強的牛皮切成數十跟細條,每一根都像筷子尖兒一般細。
他把這數十根細條仔細編成一捆,用力抽開拉緊,使其細密有緻卻不減柔韌性。
做好以後,赫連晉仔細打磨手柄,又在手柄上刻上一個“寒”字,想想意猶未盡,又在手柄下端刻了一個小小的“晉”字。
這才心滿意足地把皮鞭放在一個精緻的小木盒裏。
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赫連晉一夜沒睡卻不覺得困,幹脆又去了趟宅子。
害怕密道機關響動驚動了淩寒睡覺,他就躲開守衛,偷偷翻牆過去,把木盒子放在書房桌上。
看着一道門簾阻隔了書房與内室,他腳挪了兩步,但終究還是忍住了,轉身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