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的目的地是府衙地牢,不知道是不是被淩家兄妹三人刺激到了,她就是想去看看原主的父親。
陰濕逼仄的牢房從牢門口就聞到一股潮味兒。淩寒皺皺眉,強忍着惡心走了進去。
兩名牢房看守正坐在門口桌上吃晚飯,見淩寒來了忙起來沖她打招呼。
“這是廚房剛出窖的酒,味道醇厚,是上等酒,我請兩位嘗嘗。”淩寒醉眯醺醺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很豪氣地一揮手,“你們好吃好喝,我去看看梅之敬。”
“淩寒姑娘,這……恐怕不妥吧?”牢頭有些爲難。
梅之敬是犯了大罪的犯人,被關在天字号牢房,按規矩,天字号牢房必須要請示王爺才可探視。
“那你們把酒還我!”淩寒作勢便要奪回酒瓶,見牢頭不舍的眼神,這才笑笑,“你以爲我願意來牢房啊?不瞞你說,就是王爺讓我來的。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裏套出點什麽話來。王爺都信得過我,你們爲何不信?問了話我就走,絕不多留。”
淩寒謊話說得很溜,幸好牢頭不知道她原本的身份,一番猶豫之後,這才答應讓她進去。
“多謝,回頭我再送兩壺酒來。”淩寒滿意地跟着牢頭走進天字号牢房。
牢頭給打開牢門,放她進去,自己則快跑回去喝酒吃飯了。
梅之敬被铐住手腳,活動範圍有限,此刻背靠牆壁靜心打坐。
“呵,都成階下囚了,還打坐什麽呢?”淩寒踉跄着腳步進來,把酒壺放在梅之敬面前,“喝點吧。”
“寒兒?你喝酒了?”梅之敬蹙眉。
“你管我?要不是喝了酒,我還不想見你。”淩寒慘兮兮地笑笑,爲梅之敬到了一杯酒,“聊聊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你小時候……”梅之敬以爲年歲久遠她忘了呢,回憶了一下才感慨道:“三姐妹中,你長得最标緻,你娘生前經常說不希望你習武,要好好學習琴棋書畫,刺繡女紅,将來找個好人家嫁了,安穩此生便是她最大的心願。”
“不過你卻不聽她的,就喜歡舞刀弄劍,而且很有天賦。所以爲父也甯願違背你娘的,讓你習武。”
“我娘怎麽死的?”淩寒會心一笑,那個素未蒙面的便宜娘親,聽起來像是個溫柔的人。
“寒兒……”梅之敬楞了一下,一臉詫異地看着淩寒。
“我失憶了。”淩寒笑道,但兩行清淚卻流了下來,“想不起來過去的事,記不起來過去的人,我就是孤零零一個人。”
“寒兒,你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梅之敬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動容。
“是啊,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沒辦法想起來。”淩寒歎了口氣,“反正你快死了,不管怎樣,好歹父女一場。我替她送送你。”
“她是誰?”梅之敬狐疑。
“就是那個還帶着你是她父親記憶的梅淩寒。”淩寒擡眼看着梅之敬,雙眸清澈如水。
“唉。”梅之敬以爲她在說失憶前的她,便歎氣道,“有些記憶,還是不恢複的好。”
淩寒又跟梅之敬聊了一會兒,聽了許多梅淩寒小時候的趣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梅之敬就算拿他的女兒當籌碼利用,應該也是有過幾分父女真情的吧?
牢房門口,一根細細的竹筒從牆角伸了進來,一股青煙冒氣,逐漸向那兩個還在吃飯喝酒的看守飄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兩人便失神一般趴在桌上不再動彈。
一道黑影竄進來,在酒瓶和酒杯裏飛快灑了一把粉末,又折了出去。
牢房裏,淩寒打了個呵欠,她覺得自己好像喝多了,頭暈的要命。
一看梅之敬,發現他已經閉着眼靠在牆上,也睡着了。
“一個将軍,酒量這麽弱?”淩寒搖頭鄙視他了一把,本想回去睡覺的,可瞌睡來得太過猛烈,她也幹脆找了個牆角靠着牆眯一會。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那道黑影又竄了進來,往梅之敬嘴裏塞了一顆藥丸,掐了掐他的人中,把他弄醒。
“你是誰?”梅之敬醒來後警覺地問道。
那人沒說話,丢給他一串鑰匙,指了指他的手腳铐和牢門,然後就飛快跑出去,消失不見了。
梅之敬拿着那串鑰匙趕忙打開手腳铐,跑到門口的時候,看道淩寒還在睡覺。
考慮了不過幾個呼吸間,梅之敬決定帶上淩寒離開府衙。
牢房看守一個趴桌上一個躺地上,暈的天昏地暗。
梅之敬抱着淩寒,跑出牢房,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逃走。
“啾啾~”一聲弱弱的笛聲吸引了梅之敬,隻見那道身影在一個地方等着他。
黑影帶着梅之敬在府衙中飛竄,巧妙地避開了許多巡夜的侍衛,到達一塊小丘的時候,黑影忽然不見了。
梅之敬四下張望,發現小丘側面不遠處有一道矮牆,如果越過那裏,就能安全逃出府衙了。
那道矮牆就是求生的希望所在,梅之敬快步往前走的時候,不慎磕絆了一下。
他被關進牢裏以後一直用鐵鏈拴住手腳,方才又中過迷藥,抱着一個大個兒姑娘躲避了這麽久,他的體力早就不如想象中強健了。
這樣的話,别說帶着淩寒離開,若是有人發現的話,他自己也跑不了。
遠處一排紅色火把正由近及遠緩緩向小丘方向移動過來,那是巡夜的侍衛。
梅之敬咬咬牙,做了個艱難地決定,他把淩寒放在地上,解下腰間玉佩塞進她袖口,“最好永遠不要想起來。”
淩寒覺得身上好冷,打了個哆嗦,睜開眼卻看見滿眼星空。
她不是在牢房裏眯了一會麽?夢遊來的?
淩寒腦子裏全是懵的,趕緊起來往回走,深秋的夜晚太冷了,再呆一刻都是煎熬。
幸好她對府衙地形熟悉,七繞八繞找對了回去的方向,剛從小丘上下來,迎面就沖過來十幾把火把。
明晃晃的火焰把淩寒照的刺眼,她下意識地擡手去擋,卻聽見一個聲音——
“你爲何要放走梅之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