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莊嚴的大堂下，和早就吓成一灘爛泥的劉旺相比，旁邊那個挺直了身闆的中年男人倒是十分氣定神閑。
“是老夫又如何？敗者爲寇，既然被譽王殿下所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梅之敬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下場。
赫連晉輕蔑地看着他，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鷹眸一轉，“劉旺，通敵賣國刺殺皇族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可知罪？”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是草民鬼迷心竅，被梅之敬奸人所禍啊。”劉旺身子抖的跟篩糠似的，可嘴上依舊狡辯。
“既然你不招認，自有人代替你說。帶上來。”
緊接着，河圖洛書走上堂前，身後還帶着趙姨娘和劉紫鸢。
“民婦叩見王爺。”趙姨娘和劉紫鸢跪下行了個大禮。
“堂下何人？”赫連晉示意她們起來說話。
“回王爺的話，民婦是劉旺的妾室趙氏。她是民婦的女兒劉紫鸢。”趙姨娘怯生生地說道。
“本王記得劉紫鸢是許配給王公子的，不是嫡女嗎？”赫連晉明知故問。
“王爺明鑒。嫡女劉紫嫣乃是正室夫人所出，可自從夫人病逝之後，嫡小姐便受了刺激變得癡傻。劉旺和人密謀，打算将那害人的藥送進軍中，好使将士們無力征戰。就算将來打起來了也必定會輸。”
“你這瘋婆娘在說什麽？”劉旺還想起身堵住趙姨娘的嘴，被河圖一腳踹倒在地，随便找了團抹布塞進嘴裏。
“繼續。”
“是。比武招親原本就是計劃之一，好引起王爺注意，把藥丸作爲禮物獻給王爺。比武招親若是用庶女名号，必定不會引人注意，所以這才讓紫鸢假扮嫡女。王公子奪魁後，被王爺收入手下，這對劉旺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能借着王公子的關系接近王爺。所以一直催着請王公子完婚。”
趙姨娘說話不疾不徐，在場所有人都聽的真切。
劉旺很信任這個妾室，許多時候說話做事都不背着她，更何況這件事其實趙姨娘和劉紫鸢都是同夥。
可萬萬沒想到，劉旺被自己人反水，他恨得雙目通紅，可一直被捆着手腳，也無法張口說話，隻能嗚咽叫着組織趙姨娘說話。
這之後的事情，赫連晉早就知道了。
淩寒察覺到雲珠要害她，又強行和劉紫鸢拉老家的關系，不知道雲珠在這裏面扮演什麽角色，可正是她的一系列行動惹得淩寒起疑。
這才有了歸甯之日對劉旺的試探。
赫連晉僞裝服藥，讓劉旺以爲他已經有了中毒現象，趕緊要加速把藥物供上送給軍中，這讓赫連晉查到了劉旺暗巢所在。
那之後，赫連晉忽然發病，一切症狀都和依存症相符合，這讓劉旺覺得供給軍中已經來不及了。
反正他們的目的是破壞軍力達到目的，既然赫連晉已經不行了，不如快刀斬亂麻，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他。
劉紫鸢本就是劉旺一夥的，所以她提議請來薩滿爲赫連晉治療。
第一次治病是試探赫連晉是否真的有中毒反應，随後開了讓他内力減弱的藥，一來是試探，二來是爲了得取信任，好在第二次問診的時候刺殺。
這一切都是梅之敬和劉旺的陰謀，趙姨娘最後抹着眼淚哭訴道：“求王爺開恩，民婦與小女不過是女流之輩，全仰仗着劉旺過活，并不敢有所反抗。”
“求王爺開恩。可否請相公再見我一面？”劉紫鸢也跟着哭了起來，眼睛紅腫非常演技派。
“河圖，洛書。你們說。”赫連晉冷眼看這母女二人表演哭戲，等哭夠了他才開口說道。
“是。屬下在劉旺府中查到，劉夫人病重以及嫡小姐癡傻全都不是意外，而是這位趙姨娘買通江湖醫生所緻。至于前段時間嫡小姐失足落水，也是因爲嫡小姐發瘋跑去擂台，害怕引人起疑，才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聽了這話，趙姨娘和劉紫鸢都是一愣，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看着河圖，他怎麽知道這麽多？
“你們還有什麽話說？”赫連晉冷冷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傳遍整個廳堂，威壓之氣讓人噤若寒蟬。
“民婦，民婦……”趙姨娘張了幾下嘴，卻再說不出什麽來。
“劉旺通敵叛國，誅九族。即刻行刑。”
不顧劉旺和家眷的哭鬧哀求，侍衛們将他三人拉下堂去，起初還很喧鬧的大堂逐漸安靜了下來。
安靜得吓人。
“梅之敬，你還有何話說？”赫連晉微蹙眉頭，居高臨下看着梅之敬問道。
“臨死前，可否讓老夫再見小女一面？”梅之敬沉吟片刻，終于開口。
赫連晉與他對視一會兒，點頭應允。
淩寒其實并不是很願意見那個涼薄的便宜爹爹。
可一想到梅之敬應該活不久了，即便自己不認他，讓他看看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替原主盡到一點孝道吧。
大堂裏早就空無一人，梅之敬依舊站在中間，背影看起來落寞孤單。
背後響起細碎的腳步聲，梅之敬轉過身去，就見到淩寒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信步走來。
淩寒已經卸掉了人皮面具，此時的臉上是她最初的容貌，隻不過多了一塊胎記。
“聽說你要見我？”淩寒清朗的聲音響在空曠的大堂，聽起來空幽寒冷。
“你……你怎麽變成這幅模樣？”梅之敬蹙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那個溫順乖巧的女兒。
“你覺得我應該是哪副模樣？”淩寒反問道。
她緩慢走到梅之敬身邊，圍着他繞了一圈，拖着腮幫子仔細看了看他的五官，覺得和自己并不是很像，莫非原主随母親？
“若我不變成這樣，恐怕早就被延國侍衛糟蹋了吧？”淩寒防着隔牆有耳，沒有明說，隻在胎記上指了指。
“不可能。他們隻是……”梅之敬話說一半忽然住了口。
“呵……”淩寒冷笑，“他們隻是什麽？”
“……”梅之敬保持沉默，他閉上眼睛努力調整了一下氣息，終于開口，“寒兒，爲父是爲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