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铎死了,蘇錦溪自從得知南朝向西涼開戰之後,她就知道他和她其中一個會死。
可是他真的死了,而且還擋在她的身後,爲她死的,蘇錦溪怎麽也沒有想到。
她還有私心,就算是南朝敗了,她還能找個人代他死了,然後放他去世上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是他死了,他這條命,到底還是葬送在她蘇錦溪的身上。
從此她的生命烙印裏,就永遠背負着一個呼延铎。
他做得措施再多,可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蘇錦溪。
隻有蘇錦溪對不起他。
呼延铎的屍體,蘇錦溪将他燒了。
呼延铎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跟她在一起,她沒有理由不成全。
将骨灰裝進了一個錦囊裏,貼身佩戴。
當鳳長漓處理完良安城裏一切事情,找到蘇錦溪的時候,她正靠在呼延铎的衣冠冢的墓碑上喝酒。
她穿着一身白衣,可是白衣上已經沾滿了灰塵,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破損了。
發絲淩亂,眼睛通紅,消瘦的小臉上蒼白的幾近透明。
她爲呼延铎心痛,而他卻在爲她心痛。
“錦溪……”他走到她身邊,輕聲喚她的名字。
蘇錦溪睜開迷蒙的眼睛,看到是鳳長漓,眼睛又閉上了。
“戰場上的事情,你都處理好了?”
鳳長漓點頭:“處理好了。”
她在這裏呆了一天一夜,這短時間,能做好些事情了。
鳳長漓蹲下/身子,伸手擦掉她臉上還沒有幹的淚痕。
他的女人在爲别人流淚,可是他沒有辦法說什麽,隻能默默的陪着他傷心。
蘇錦溪拿着酒瓶,想喝,可是她又有些喝不下去。
借酒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就是這個道理。
“鳳長漓,你說當年呼延铎沒有救我多好?他爲什麽救我?我們無親無故,他爲什麽要多看了我一眼?”
這幾句話問的鳳長漓心酸,他沒說話,就靜靜的看着她。
蘇錦溪的眼淚從面頰上緩緩滑落,眼睛裏滿是對自己的自責以及對呼延铎的愧疚。
“他是一個太子,就算是被人欺負,可也是太子,他遲早會長成一個不被人欺負的太子,很好的儲君。可是遇見了我,等同于拔苗助長,還讓他有了執念……我自私的以爲将南朝的天下送給他,他就會轉移心思……我以爲……”
說到這裏,蘇錦溪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鳳長漓也紅了眼睛,伸手将她抱在了懷裏。
“錦溪,這不是你的錯。”
“這世上有緣無份的事情多了,不見得自己喜歡的,就是别人喜歡的。呼延铎沒看清事情真相,執意追求,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想想,西涼無辜的百姓,還有汴梁城,這都是他肆意妄爲下的後果……”
“我不想聽這些。”
蘇錦溪伸手推開了鳳長漓,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呼延铎已經死了,她不想聽鳳長漓對他的讨伐。
“即便呼延铎對不起全天下,可是他沒有對不起我,至始至終,隻有我蘇錦溪欠呼延铎的。”
蘇錦溪對鳳長漓吼出這一句話,兩個人都愣住了。
可是蘇錦溪沒打算的就此住口,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鳳長漓,一字一句的說道:“鳳長漓,你知道我在南朝的日子嗎?當年我從苗疆的懸崖上墜落,幾乎已經是死了,是呼延铎把我從閻王殿裏一次又一次的拉了回來,他本來就是個不受寵的人,可是爲了我這個無親無故的人,甘願得罪貴妃和皇子,讓他們肆意的謾罵和攻擊。他不惜一切想讓我活下來,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爲了拿到毒尾花,他甚至甯願不要那太子之位,也要跑到西涼來問你尋藥,你可知道宮裏頭,兩個像毒蛇一樣的人物一直盯着他的太子之位,就像當年皇後盯着你和鳳長歌,虎視眈眈的想要鏟除一樣,你告訴我,這份情,夠不夠重?”
“就算他來攻打西涼那又怎麽樣?死了那些人又能怎麽樣?我本來就想讓他活着,可是他死了,到最後還是因爲我死了……”
說完這些話,蘇錦溪也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跪在他的墓碑前面。
“不管天下人如何,我隻知道……他對我很好就足夠了。”
鳳長漓靜靜的看着她,他的心涼透了,他以爲蘇錦溪隻是傷心而已,可是沒有想到她是在怪自己。
責怪她自己沒有給呼延铎的那一份感情,他感覺他的錦溪離他越來越遠。
鳳長漓想要安慰她,想要說他錯了,他不該在這個時候細數呼延铎的罪狀……
可他的手剛伸出去,蘇錦溪就開口了:“你走吧。”
鳳長漓的手僵住。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鳳長漓臉色陡然變了,可是他說不出任何一番指責她的話來。
“好。”
靜靜的說出了一個好字之後,他慢吞吞的站起來,速轉身朝着遠處走去。
可剛走出不遠,他突然聽到蘇錦溪一句呢喃。
“說到底,這天下跟我究竟有什麽關系……”
鳳長漓心裏像針紮一樣的疼,淚光在眼睛裏閃現,可是他忍住了,将眼淚憋了回去。
他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哭。
就算是在遭遇了再大的打擊,他也不能哭。
雖然這樣想,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疼啊。
他的錦溪這一次,是不是真的要離開他了?
帶着呼延铎死,一起消失了。
呼延铎爲她做了那麽多,可是他做了什麽?
他爲她的女人做了什麽,每次最關鍵的時候,他都不在她身邊。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在哪?
鳳長漓擡手就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一耳光是爲蘇錦溪打的。
反手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一巴掌還是爲了蘇錦溪……
鳳長漓不由的在心裏厭惡自己,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好麽用。
什麽都做不到,隻能看着她傷心。
他和呼延铎相比,是不是真的隻是錯過了時間而已?
如果當年,沒有那一次的偶遇,錦溪現在又會是什麽樣?
他帶給她的,是不是隻有無窮無盡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