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倉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樣一個聲名狼藉被劍宗追殺的叛徒,天光收她做弟子,無疑是引狼入室,引火燒身。
“不行,若她當真是蘇暮九,天極山便留她不得。”九倉表情凝重地道。
天光道:“她是蘇暮九,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九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她可是血洗了天侖山的。”
天光道:“又如何?”
又如何?
這樣一個人,你就不怕她有朝一日,反咬你一口?
九倉瞪着天光,一句話憋在嗓子裏沒有說出來,他不懂,不懂天光爲何明知道她是蘇暮九,是劍宗的叛徒,是這天上最大的麻煩,他還要将她留下。
天光道:“我既已收她爲徒,她便是我的弟子,無論她從前是誰,做過什麽,我,是她的師父。”
九倉道:“你就不怕來日劍宗尋仇,找你麻煩?”
他涼聲道:“何懼之有?”
他不怕白曜,更不怕劍宗,就像他明知道她是誰,收她爲徒,他也全無半點悔意,因爲,他是她的師父。
天光轉身離開,九倉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搖頭歎一口氣,從前他覺得帝尊收了小蘇九這樣一個弟子,是值得的,至少,有了她,這天歸山都熱鬧了許多,可是現在,他有一種熱鬧過頭了的感覺,因爲帝尊收進來的那個弟子,并非善類呀。
天極山腳下,蘇九換了身白色的衣裳,如墨的長發如流水般挽起披肩而落,沒有了一身的戾氣,十五六歲的她如今看起來更像一個仙家,站在落了一地花葉的樹林中,蘇九心事沉沉地往天極山上走去,太極幻境之中,天光看見了她的執念,而天極大殿中,她一眨眼便長成了大人,她的身份她的過往,再欺瞞下去,便是自欺欺人。
與其撒一個接着一個的謊言,不如同師父攤開了說。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他逐出師門,離開天極山。
蘇九心事沉沉地往天極山上走去,走到半道,碰到下山的天光,他一襲黑色的長袍,于白色的花海中穿行,俊美的容顔清冷淡漠,他踩着青石的山階往下,下面,她穿着白色的霓裳,一擡頭,看見他,愣了愣,旋即回神,慌忙避開行禮。
“師父。”
他淡漠地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應一聲,越過她往天極山下走去。
“師父。”她心咚咚直跳,叫住了他。
他停下來,漠然揮回首,懶懶的嗓音好聽,問:“嗯?”
她望着他,心跳得厲害,緊張得手指絞着衣角,道:“師父,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我其實……”
他打斷她的話,道:“我且問你,你姓誰名誰?”
她不解地望着他,呆呆地道:“姓蘇名九。”
“誰的弟子?”他問。
她道:“天極山帝尊天光座下大弟子。”
他黑色的眼眸如黑色的冰魄玉石一樣,看她一眼,道:“如此,便夠了。”說完,他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