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什麽樣的畫面？
是荒涼。
踏着冰冷的潭水，他來到她面，它周身是源源不斷的魔氣，滾燙着翻湧吞吐，他修長的手指伸出，摁住它的眉心，指尖是飛旋卷出的仙氣，那純粹的巨大的仙氣，宛如一把刀，剝開它身上如濃墨般的黑暗，他要強行将她身上的魔氣剝離，可也随着他的入侵，他的神識進入了她的體内。
進入她體内的瞬間，他看見漫山遍野的屍骸，鮮血浸染了大地，烈焰燃燒了天際，十七八歲的少女跪在堆積成山的屍骸中，蒼白的臉上布滿了血污，白曜一襲白袍，翩然站在她面前，伸出了手，寬厚的手掌落在了她渾身發抖的肩膀上，贊賞道：“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
一瞬間，她死灰般絕望的眼中，豆大的眼淚滾滾而落。
白曜說，做得很好。可是，這不是她要的好。
十七八歲的年紀，本該是最天真爛漫的時候，被強行帶到這個世界，塞進一條龍的體内，又被強行帶到了這樣一個戰場。
她的力量，足以撕裂敵人的身體。
她的烈火，足以焚燒天地。
她雙手，原本該是握筆的，可是如今這雙手，染滿了鮮血。
她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利器，可她也是這世上，最優秀的一把刀。
在她第一次開啓屠殺的時候，她心中最善良，最幹淨的地方，就已經開始崩裂，那是她黑暗開始的根源。
冰冷的潭水之中，他收回神識，睜開眼睛，指尖仙氣卷起，飛快地剝落她身上的魔氣。它巨大的龍身黑色的魔氣如龍鱗般潰散剝落，顯出她本來的模樣來。
那黑色的龍身之下，卻是一副十七八歲的少女，冰冷的潭水之中，她漂亮的小臉蒼白沒有血色，白色的衣袂如一朵蓮花在水中蕩開，如墨的長發優柔地飄着，周身是淡淡的仙氣萦繞，宛如一個初生的嬰兒，幹淨剔透。
他修長的身影于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俊美的臉面具般，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隻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随着他轉身離開，冰冷的潭水之中，她白色的身影開始縮小，化作八歲的模樣。
沒有了魔氣，她沉入冰冷的潭水之中，安然地入睡。
與此同時，九重天上，落淵山上，白曜看着掌心滾燙灼熱的黑色龍鱗，從方才開始，龍鱗便開始滾燙發熱，蘇暮九，回來了？
可是，很快地，龍鱗身上的魔氣又消失不見，沒有了反應。
是錯覺嗎？
看着掌心的龍鱗，他心中是狂湧的欣喜，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他比誰都确定，是她，是小九，她還活着，她又回來了。
旁邊弟子不解地看他手中那忽然生出魔氣又忽然恢複甯靜的龍鱗，小心地問：“師尊？”
他收起龍鱗，眼中是難掩的興奮，猛然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蘇暮九回來，他就知道，她不會死，她是他一手煉出來的，是他最優秀最出色的弟子，她怎麽可能死在區區天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