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四川當總督時,由于常年大魚大肉原因,老富就服用此藥調養身體,不過通常是五天一服或七天一服。
現在,卻是每天必須服用三次。
由此可見,老富現在的精神壓力有多大。
國家到底給了他什麽?
權力到底給了他什麽?
是責任,是義務,還是不屈的呐喊,最後的呼聲!
天可憐見,大清就這麽一個充滿血性與鬥志的忠臣了。
就是這一位老人,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軀,竭力支撐着搖搖欲墜的江山社稷!
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
偉哉,章佳老富!
壯哉,章佳老富!
悲哉,章佳老富!
雄哉,章佳老富!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屋裏包括乾隆父子都有叛國嫌疑,因爲可以肯定的是——富中堂絕對沒有背叛大清!
那麽,富中堂以外的人都有嫌疑。
老富的神情冷峻,雖然藥性已經發作,但臉仍漲得通紅。
老人的心很痛,他想不到大清都到最後的存亡時刻了,竟然還有人想裏通外賊,做大清的罪人!
他多少次在朝會上、在閉門會議上疾呼,現在唯有精誠團結,放下過去,攜手齊心才能共渡難關,可是爲什麽總有人愚蠢的以爲隻要暗中向鬼子六示好,鬼子六進城後會放他一馬呢!
沒有人比老富再懂鬼子六了。
這小子打出娘胎那天起,就在圖謀颠覆大清的江山社稷啊!
阿桂、明亮、福康安、豐升額、福長安、福隆安、舒赫德、鈕倫保
如果将死難的滿蒙王公大臣一一羅列,隻怕名字能從養心殿排到正陽門!
你們這幫傻帽還不明白嗎!
鬼子六是要我們死啊。
他鬼子六從頭到尾就是個漢奸,徹頭徹尾的漢人奸賊!
可恨,都到這一步了,還有人做那癡人夢!
悲憤之下,老富氣得再次拍桌,如同受傷的老狼在那咆哮:“老夫不明白,爲什麽直到此時此刻,朝廷裏還有人妄想同鬼子六媾和,難道今日之局面,注定我大清兇多吉少不成!縱是如此,我輩也應我以我血薦軒轅!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豪邁之語,震耳欲聾,滌蕩人心,十分提氣。
“一百八十年前,太祖皇帝以十三幅遺甲起兵,統一建州,其後二十餘年間不斷征伐,終開創八旗制度,奠定我大清基業!今日之局面,難道還有太祖創業來得更艱辛嗎!”
“十數年後,太宗皇帝團結貝勒大臣,征服朝鮮和漠南蒙古,重用漢臣,削弱明朝實力,志在入關,那是何等的雄心壯志,今日我等不孝子孫難道盡忘了嗎!”
“又十數年後,我八旗終是入關征服中國,中國之地遂歸于我滿洲一統!想我大兵所至,民衆無不歡迎,皆贊王師,真可謂占盡天時,那種天下一統的征服景象,猶在眼前.不到百年,中國竟至于變爲我八旗上下的葬身之地了麽!”
滿臉老淚的老富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悲苦,巴掌大的拳頭奮力砸在禦桌之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萬鈞之力!
小小的禦桌難以承受,四條腿同時發出響亮的骨折聲,繼而如同被繩子系住般向大殿東南西北四角飛射而去。
“撲通!”
大理石桌面轟然落地,“吧嗒”一聲摔得粉碎。
駭得乾隆端着茶碗坐在那一動不敢動。
駭得色大爺趕緊将鞋子重新套上,正襟端坐。
駭得伊勒圖長久不敢喘一口氣。
駭得永璂張大嘴巴,久久不敢合上。
“不管這個叛徒是誰,老夫一定将他親手揪出!娘希匹!你們不要大清,老夫要!你們貪生怕死,老夫視死如歸!”
老富走了,帶着滿腔怒火走了,他要去查明真相!
留下一殿狼藉和目瞪口呆的幾人。
夜深了。
懷着忐忑心情,安木來到阿瑪書房多點。
他什麽也不敢說,更不敢告訴阿瑪全貝子的老兒子寶玉沒能搶救回來,當時也不知怎麽就信了紀大煙袋的邪,現在想來老家夥明擺着給他父子挖坑。
可事已經出了能怎麽辦,隻能跟着老家夥一頭走到黑了。
同時也得确保阿瑪不懷疑他。
要不然以阿瑪的脾氣,不把他打死,也會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怕什麽來什麽。
阿瑪去了暢春園後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通知他過去。
爲了确保安全,安木讓人偷偷通知額娘過來。
有額娘在,阿瑪再是心狠總不能真打死他這個親兒子吧。
阿瑪的書房燈一直亮着,透過窗戶能看到書桌前的阿瑪正在提筆寫着什麽。
深呼吸一口,調整了下狀态後,安木推開了阿瑪的房門,輕輕上前盡量平靜的叫了一聲阿瑪。
聽到兒子的呼聲,老富放下筆,摘下老花近視眼鏡,微微打量了眼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淡淡道:“賈大全是不是你放走的?”
安木驚了一下趕緊搖頭:“阿瑪,孩兒怎麽可能幹出那種事呢!這是哪個嚼蛆的嚼孩兒的舌頭根子”
不等說完,一堆公文就朝他臉上砸來,伴随的是阿瑪的怒吼聲:“還說不是你幹的,德魯都招了!你個逆子,你怎麽敢幹出這種事來,你是要害死你老子嗎!”
聞言,安木頓覺眼前一黑,駭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磕幾個頭後忍着痛落淚道:“阿瑪,孩兒這樣做是不想阿瑪再糊塗下去啊!.眼下形勢京裏根本撐不了,阿瑪您要再跟六叔頑抗下去,六叔一旦進了城斷然不會放過阿瑪,也不會放過孩兒啊.”
“糊塗?”
聽了兒子的話,老富氣不打一處來,重重一腳把兒子踹出十八丈遠,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他娘的才糊塗呢!你小子懂個屁,老子不擺出這幅樣子,你六叔會覺得你老子有瞳戰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