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剛過,怎這麽熱的?
在一衆陝甘綠營将領面前,賈六口幹舌燥,太丢人,也太荒唐了。
堂堂正宗老滿,還是嫡嫡親親的愛新覺羅,咋的也是根假辮子呢?
那場面,那滋味,就跟在朝堂上露出黃馬褂改裝大褲衩似的。
氣氛先是很驚悚,繼而又多了那麽一丢丢尴尬。
鴉雀無聲,形容的就是這個時候。
解鈴還需系鈴人。
賈六知道這個時候他絕不能露出馬腳,更不能慫,否則有可能要加錢才能擺平這事。
加多少?
根據問題嚴重程度判斷,沒個三五百萬兩怕是結不了案。
倒不是心疼錢,問題是這筆款子超出年度開支預算了,國會要是不通過,可能導緻行轅停擺。
爲了省下這筆不必要的開支,強裝鎮定的賈六數個呼吸後,很自然的撿起椅子上那根辮子,擠出一絲笑容對與會人員道:“本王要是對你們說,由于工作需要,本王的辮子留在了京裏,你們信麽?”
“嗯?”
與會官員表情各異,會場氣氛在尴尬之餘,又多了一丢丢的暧昧。
根據官大一級壓死人原則,睿親王的說法是絕對可信,并且也會得到與會官員一緻表決認可的。
這也是賈六希望的事情發展走向。
當然,想要事情往這個方向發展,不緻于睿親王多花錢,還需要一個人來帶個頭。
紀副主任這下聰明了,不等王爺發短信給他就當仁不讓接過這個重任,站起表示他這個兵部侍郎可以做證,王爺的辮子的确因爲工作原因留在了京城。
到底什麽原因,不便透露,因爲朝廷有保密制度,即使大将軍王也不能違反這一制度。
“原來如此!”
與會官員集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雖然依舊鴉雀無聲,但會場氣氛明顯輕松許多。
“紀大人多此一舉,王爺說的我等怎麽可能不信呢!末将剛才就說了,對王爺質疑,就是對朝廷質疑!對王爺不忠,就是對朝廷不忠!誰敢反對王爺,我第一個不饒他!”
共進會成員、副将曹大華不疊充當起捧哏角色,所謂士爲知己者死,當年睿親王借錢之恩,他老曹可是銘記在心的。
與會官員聽了曹大華發言,立時察覺風向有變,真心也好,違心也好,紛紛表态王爺的辮子問題事關大清命運,也事關天下蒼生,所以他們這幫人根本沒有資格探尋事情背後的真相。
官方表述就是絕對不能破壞保密法。
“堅決擁護王爺!”
興漢鎮的另一名共進會員都司蔣某振臂高呼,其他人見狀,隻好也跟着高呼起來。
場面一下變得熱烈了。
“不管王爺有沒有辮子,他都是咱大清的大将軍王,也是咱大清唯一的太陽!”
真情流露,眼眶通紅的是在場陝甘綠營第三名共進會員周某,要不是離王爺兼終身名譽會長的王爺有點遠,周某必然是想沖上來抱住王爺痛哭的。
一點不虛僞。
如果不是王爺創建的共進會,他一個不入流連大字也不認識一個的哨官能成爲正四品的守備麽。
“忠誠!”
會場上空響起一片烏拉聲,使得氣氛達到雲端。
紀副主任滿意點頭,朝正帶兵探頭朝會場看的保大隊長打了一個悄悄手勢。
一場喋血危機就這麽化解了。
睿親王的辮子也将成爲大清曆史上的又一樁懸案。
足以媲美爸爸去哪兒(順治)、爺爺怎麽死的(康熙)、阿瑪的頭還在不在(雍正)、我爹是哪個(乾隆)這四樁驚天懸案。
然而,有個耿直的男孩打破了會場和諧團結的氣息,公然漠視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的原則,悍然起身,無比憤慨的指責一幫同僚:“你們胡說什麽,什麽王爺的辮子斷了,王爺的辮子壓根就沒斷,明明好好的,伱們眼都瞎了麽!”
“嗯?!”
一道精光從賈六目中“嗖”的一下射入那名從三品的遊擊男孩胸膛,不無振奮指了指這人,和藹問道:“你哪個單位的?”
王爺金口所問令得這名耿直男孩也是無比激動,慌忙上前:“回王爺話,末将延綏鎮協防營遊擊汪進忠!”
“你是懂政治,也是懂本王的,更是懂大清的,嗯,”
賈六連連點頭,朝延綏鎮總兵何元卿看了眼,“汪進忠文武雙全,才堪大用,回頭參将有缺,你這個總兵大人是不是可以舉薦一下?”
“呃”
何總兵腦中閃過一百八十個念頭,最終彙聚爲一個詞語。
“哈依!”
“過德!”
賈六心情大好,不禁吟詩一首:“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好,好,小小的陝甘綠營,竟是藏龍卧虎,倒讓本王大開眼界,大清中興就在眼前了!”
那汪進忠也沒想到自己僅僅是說了句公道話就官升一級,歡喜的就差跳起來,琢磨着回去之後無論如何也得給王爺立個牌位,早晚三柱香供着才行。
“辮子,隻是個形式,”
都到這地步了,賈六必須要做收尾性總結,免得這根假辮子牽扯太多時間與精力。
然而,又有人打斷了他。
“不錯,辮子隻是個形式,有沒有辮子并非是考驗我等對朝廷忠心的唯一标準,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是忠誠!”
在睿親王嘴成“o”形時,陝安鎮總兵保甯已經将自己的辮子一把從腦後拽到了前面,然後二話不說就用牙朝辮子狠狠咬去。
爲什麽咬呢?
幾道安保程序下來,總兵大人身上哪有利器。
發現一下咬不斷辮子,這位蒙八旗出身的總兵大人迅速改換戰法,竟将自己的牙當成鋸子,把那辮子在牙口上不斷拉拽,如此拉拽幾十下,那條滿是豬油的辮子才赫然鋸斷。
殘留的辮子也一下跟脫了缰的野馬似的變得無比狂放,散落在光秃秃的腦袋後。
真就是長毛造型。
在睿親王、紀侍郎以及一衆陝甘綠營同僚詫異、震驚、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保甯毫不猶豫捧着自己的斷辮再一次跪倒在睿親王面前,斬釘截鐵道:
“王爺無辮,末将也無辮!但末将腦後雖無辮子,辮子卻永遠在末将心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