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祥王大紀、顧四同等率第三軍起義後,于興漢軍内部引發骨牌似的效應,短短十餘日,陸續反正來投的興漢軍多達十餘股,多則千餘,少則數百。
兩座州城,十三座縣城未用清軍一兵一卒就宣布反正。
這些表明興漢政權統治的虛弱性和薄弱性,也直接證明賈六的金錢攻勢比之軍事攻勢更具效果。
但在紀昀看來,實際是興漢軍自身并沒有鍛煉出官僚隊伍,核心力量太少,故而所用地方官員大多都是降官,以及當地略有名聲的士紳。
諸如興漢軍任命的湖廣總督陳輝祖、湖北布政王昂就是降官。
省級官員都是降官充任,下面府州縣的官員成份更是可想而知了。
而這些官員基本上都是心懷大清的,也就是王爺常挂在嘴邊的“投機份子”、“動搖份子”。
之所以在興漢軍政權任職,無外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因此紀昀建議加大對這些興漢軍任命的地方官員“統戰”,隻要朝廷不追究他們降賊的罪行,哪怕投過來後奪職罷官,這些人也會趨之若鹜。
前番殉國的定西大将軍豐升額就是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對于降賊的官員一經捕捉即行重典,導緻不少降賊的官員明明根本不願意和大清兵爲敵,偏是爲了自家性命不得已替興漢軍賣命,結果自是讓清軍的軍事行動屢屢受挫。
最典型的就是豐升額在時,曾調集萬餘人馬圍攻荊門州城,而興漢軍任命的荊門知州原是被俘的當陽知縣宋奎,城内守軍也多是原荊門當地的駐防營兵和鄉勇。
所以隻要豐升額能赦免宋奎等人罪行,荊門州城便能輕易而下。
偏豐升額要拿荊門當典型,意圖重兵破之斬殺一幹降賊官員,從而震懾那些爲興漢軍做事的降官。
結果,清軍圍攻三月有餘,硬是沒有拿下隻有三千來人拒守的荊門州,自身反而折損數千人馬。
現在睿親王改變過去的政策,以懷柔安撫取代從前的嚴刑重典,無疑是曆史的一大進步,也極大縮短王爺距離皇位的距離。
不得不說,王爺的英明是又高又硬。
不過爲了防止王爺說自己類他,紀昀始終不曾将這心理話透露出來。
但對于陳輝祖、王昂、巴延三之輩,紀昀認爲不能懷柔。
據他近期了解,這些原來朝廷的大員投過去後着實給興漢軍幫了大忙,諸如陳輝祖就一手幫助武昌方面建立了湖廣基層政權統治。
雖然薄弱,根基不穩,但畢竟實實在在的構建了治理體系,并源源不斷的給興漢軍提供了錢糧。
所以,對這些于興漢軍發展起到大作用的降官,還是應當捕之即殺的。
故而,紀昀針對性的提議王爺是不是可以組建“鋤奸隊”,就是通過精幹的小分隊潛入賊占區,通過刺殺幫助賊軍發展的降官來削弱賊軍的控制能力。
“嗯?”
紀昀的這個提議讓賈六眼前一亮,因爲覺得十分耳熟。
紀昀見王爺有興趣,更加來勁了,繼而追加一句:“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能除去賊軍統帥顧師道等人,擒賊先擒王嘛。”
不想王爺聽後卻是勃然大怒:“混賬!你這是要陷本王于不忠不孝嘛!本王可不想落個鐵木真的下場!”
“什麽?”
紀昀一頭霧水,這事怎麽跟成吉思汗扯上關系了,怎麽就不忠不孝了?
“老紀,你不懂政治。”
丁副主任有點同情的拍了拍紀主任的肩膀,“悄悄告訴你個秘密,那個顧師道是王爺的嶽父,而且人家女兒給王爺生了個兒子,将來說不定是王爺的接班人,你我的主上.你讓王爺派人刺殺嶽父,不是存心讓王爺家宅不甯麽。”
“.”
紀昀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半響嘀咕一句:“大清有王爺,真好。”
問題來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幹嘛還要打生打死,直接談就是嘛。
如果興漢軍真的是王爺的另一份家業,屬于一個單位挂兩塊牌子,那就徹底合并,然後白衣白甲揮師北伐,替崇祯皇帝報仇便是。
“老紀,說你不懂政治吧,你還真就不懂,”
丁副主任搖了搖頭,“這件事很複雜,非常複雜,一時半會很難跟你解釋明白。”
“有什麽難以解釋的?”
賈六讪讪一聲,“不就是本王養寇自重,結果把個寇養得比本王還肥了麽。”
這個解釋就比較形象了,紀昀用了半柱香時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無外乎隊伍大了,人心不好帶。
“親戚歸親戚,國事歸國事,一碼歸一碼,該打就要打,該談就要談,沒什麽好想的。”
賈六雖然沒有徹底關閉和談大門,但他也清楚自己與嶽父之間必然會有終極對決。
因爲,這是信仰決定的。
他那嶽父本質上與他這個女婿就不是一路人,雖然兩人的目的是相同的,但一個是向左走,一個是向右走,很難走到一起的。
“自古大員降賊,危害最重,不過能做工作還是要做工作的。”
賈六認同紀昀的分析,巴延三和那個王昂他不甚了解,但陳輝祖這個家夥卻是有點熟悉的。
原因是這個貳姓家奴不僅父子都做過大清的總督,且還是互助會成員。
當然,已經被前龍頭老富給除名了。
問題是,好像互助會現在的總主持是他愛新覺羅世凱啊。
所以,前任的決策完全可以被推翻。
就是可以給老陳平反,恢複他的名譽和會中地位。
想了想,賈六提筆給陳輝祖寫了一封信,不是以大清和碩睿親王身份寫的這封信,而是以互助會現任總主持身份寫的信。
信中内容也很簡單,就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老陳,龍頭棍和賬薄在我這。”
第二句話是:“我在京裏給你買套别墅,另外再給你十萬兩,你能幫着做做工作麽。”
寫完,也沒避着紀昀,讓他拿信封密封,走特殊渠道給陳輝祖送去。
紀昀接過看了下,皺眉頭道:“王爺,怎麽是大白話?”
“廢話,就我這水平能寫出什麽文绉绉的話來?”
賈六剛端起茶杯,湖北巡撫鄭大進來了。
老鄭氣乎乎的來的,原因是各地紛紛叫苦,說是歸降的興漢軍軍紀極差,到處打家劫舍,嚴重敗壞大清兵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