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賈六有點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事态發展顯然不受他意志控制,就目前這個局面繼續下去,哪天八旗一緻同意開革愛新覺羅的旗籍叫嚷共和都不稀奇。
難怪老說人民才是曆史的推動者。
愚昧的八旗軍民,也是大清的人民。
有沒有把握,賈六真心是吃不準。
但乾隆應該是有把握的,否則不會不信上帝信科學,要搞什麽滴血驗親證明自己身世清白了。
轉過來想,滴血驗親在眼下這個時代,不就是最科學、最權威,不管主流還是非主流一緻認同的最有效親子鑒定麽。
雖然,賈六知道這玩意比他這個大清忠臣還不靠譜,架不過這年頭的人信啊。
滴吧,驗吧。
不然怎麽辦?
八旗都不認皇上了,靠賈六一個人保皇上有個屁用。
他不能跟民意對着幹。
再看老四鬼子那根本沒法用語言形容的複雜表情,賈六内心已經不是同情,而是無比愧疚。
以前他是缺錢不缺德,現在是缺德不缺錢。
扛着八旗反八旗就算了,把人家皇上老爹都給搞丢了,算什麽英雄好漢?
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麽。
不團結也不愉快的大會草草結束。
老四鬼子被色大爺安排先住到了西六宮之一的永壽宮,此宮主人是四十一歲的容妃法蒂瑪。
此女比較傳奇,出身于維部,曾爲小和卓霍集占之妻,且育有子女。
清廷平定大小和卓叛亂後、時年二十七歲的法蒂瑪作爲戰敗方的女眷被押解進京,因身有體香且有異域情調,故而被乾隆一眼相中,成爲後宮諸多嫔妃之一。
色大爺選擇永壽宮作爲乾隆暫時安置地,主要是因爲容妃沒有娘家,與京中滿漢官員也沒有任何瓜葛,所以不擔心容妃會使什麽妖蛾子。
由于宮中很有可能還有賊人潛藏,所以爲了皇帝的安全,色大爺讓長子塞沖阿同侄兒錫貴輪班帶人看守。
乾隆臨走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賈六,不知道是說滴血這事絕對有把握,還是說你趕緊想辦法救朕于水深火熱之中。
各大代表團陸續出宮,在皇上身世大白天下之前,不管是哪一坨都不願生事。
實際是哪一坨都不占優勢。
滿城内各大勢力此時形成了很好的平衡點,牽一發而動全身。
賈六從宮中出來自是回他的臨時九門提督衙門,當年上茅房都帶人在外面把風的他,深知權力鬥争必然伴随流血犧牲,所以不管到哪除了不低于百人的親兵護衛外,德布的常威軍也必然在一裏之内,以便随時能夠護駕。
皇城和宮城的禁衛完全移交給色大爺,賈六并沒有往宮中安插人手,這是對色大爺充分信任的結果,也是把色大爺架火上烤。
下五旗真要沉不住氣天誅乾隆,第一個對付的就是色大爺,而不是他賈世凱。
有時候,适當的遠離權力中心,還是有好處的。
往崇文門的路上,大車小車不絕,車上裝的都是屍體。
不祥事件導緻死傷的旗人實在太多,沒幾天時間很難将死難旗人屍體清理完畢。
這件事目前不是中央(軍機處)在搞,也不是負責外城的順天府在辦,而是各旗自發組織人手清運。
幸虧是大冬天,這要是大夏天,滿城不知道臭成什麽樣呢。
各大衙門在乾清宮大會後,也在以老富爲首的新軍機處領導下開始恢複運轉。
但誰都知道,這個運轉的效率很低,因爲誰都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皇上。
這樁已經動搖大清社稷的迷案真相一日未出,誰有心思安心上班工作。
回到崇文門臨時指揮部後,賈六立即叫來賈辦的丁慶丁處長。
爲什麽叫丁處長來?
因爲丁處長是四川刑偵領域方面的專家,之前在四川時幫着時任按察使的李會長辦過不少大案要案。
“大人,你叫我?”
丁慶來後,賈六直接告訴他皇帝将開啓先帝地宮,進行滴血驗親,以證身世。
“滴血驗親?”
丁慶愕然,長這麽大還沒聽過皇帝要滴血驗親的。
賈六組織了下言語,和聲問道:“有沒有一種法子能讓不是親生兒子的血也能與死者屍骸相融?”
喔?
丁慶有點上頭,“這麽說,皇上真是太後跟别人生的野種?”
“不要造謠,也不要傳謠,事關太後和皇上名聲,沒有确切證據不要胡說。”
賈六希望丁慶要有專業精神,問他可有辦法。
結果丁慶還真有辦法。
“說來聽聽。”
賈六示意丁處長坐下細講。
丁大隊不愧是在四川幹過二十多年刑偵的,據他講過往官府仵作檢驗屍體傷痕時,若傷及骨頭,則骨頭上必有痕迹。
“.因此通常仵作都會驗骨,隻要用酒或醋将屍體浸泡,則骨頭上的污漬就會被去除,如此骨頭上的傷痕一清二楚。不過此時骨質也會發生變化,不管用何人的血滴入,血都會浸入骨中。”
賈六聽得聚精會神,詢問丁慶他們有沒有試驗過。
“試過!”
丁慶講十一年前在辦一樁案子時,他與同僚幾人閑着無事拿白骨做法,最後不但人的血能滲入,就連豬啊牛啊羊啊的都能滲入。
“好,好,好!”
賈六連連點頭,果然科學比上帝強。
丁慶心中一個“咯噔”:“大人難道是要?”
賈六微微點頭:“眼下局面複雜,身爲臣子要替君上分憂,雖說皇上有把握,但世間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正說着,外面來報說是色大爺同富大哥來了。
兩位是喬裝來的,看神情就知道是爲乾隆滴血驗親這事來的。
色大爺開門見山:“萬一皇上真不是先帝之子,我們怎麽辦?”
這也是賈六頭疼所在,他能有今天全靠老四鬼子,老四鬼子萬一真的下台,宗室聯合下五旗捧個新皇帝出來,對他賈六而言其實是曆史的倒退。
因爲,他現在有點擺不平下五旗那幫人。
至少,靠陰謀詭計擺不平了,因爲人家已經自發形成武裝力量,這會下五旗區域已經聯防自保了。
僅靠手下掌握的這點兵馬,就算色大爺的護軍同漢八旗那邊肯幫忙,也斷然吃不下有備的下五旗,何況還有個不太可能倒向自己的蒙八旗武裝團夥。
除非嫡系大兵前來助場。
“我看實在不行的話,就放熱河兵和綏遠兵進城壓住下五旗。”
老富提的這個主意相當于渴極了喝毒藥,解渴同時毒藥攻心。
賈六是斷然不同意這麽做的,他以科學的精神給兩位合作夥伴講了下矛盾論。
“現在的問題是主要矛盾,次要矛盾”
賈六認爲當前主要矛盾是宗室和乾隆的矛盾,而不是他們三人與乾隆的矛盾。
次要矛盾才是他們三與乾隆的矛盾。
如果将次要矛盾當成主要矛盾,那就是要犯錯誤的,會掉腦袋的。
“六子的意思是?”
色大爺文化水平低,聽不懂。
賈六表明态度,必須死保乾隆,所以滴血驗親的結果必須是有利乾隆的。
這樣主要矛盾就能解決,而次要矛盾在事實面前也會變得相對不那麽尖銳。
這就給了三巨頭喘息時間。
色大爺當然知道保住乾隆肯定比讓宗室另捧一個新皇帝強,可問題是乾隆萬一真不是先帝之子怎麽辦。
他是真擔心,早上乾清宮大殿那一系列的問題,搞得他現在深信不疑,更何況還有先帝遺诏這個鐵證在。
賈六微一思慮,告訴二位合作夥伴,他準備偷偷先開啓地宮,把先帝的屍體弄到醋壇子裏泡一泡,這樣别說是乾隆了,就是抓頭豬來也能經過滴血成爲先帝之子。
“這法子能行?”
老富頭回聽說用醋将屍體泡一泡就能誰滴誰有效,不可思議的很。
賈六說肯定沒問題,因爲有人做過試驗,正說着時,外面又來報了,說是十一阿哥永瑆求見。
“永瑆?”
三巨頭都是一怔,不知道這個皇子中有名的吝啬鬼深更半夜找賈六幹什麽。
“二位且到隔壁屋喝茶,我見見永瑆。”
永瑆老婆是舅母娘子舒舒的姐姐,與賈六也算是沾親帶故,大半夜來了肯定有事,沒理由拒人千裏之外。
色大爺和老富自是沒有意見,悄悄來到隔壁,卻是第一時間趴在牆上側耳傾聽起來。
同樣一身便裝的永瑆被帶進賈六的臨時辦公室,待賈六的親兵退出将門帶上後,永瑆突然面色一正,對正要請他坐的賈六低聲道:“賈佳世凱領旨!”
啊?
賈六一呆,慌忙跪下:“臣賈佳世凱接旨!”
“是皇阿瑪密诏!”
永瑆從懷中取出一張好像随手撕下的紙,宣了起來。
賈六聽後愣在那裏,這道密诏竟是乾隆讓自己聯合劄蘭泰、阿忠保、舒赫德兵進滿城,誅殺下五旗宗室亂賊,同時擒斬富勒渾、色痕圖,從而匡扶社稷,再造大清。
“皇阿瑪說了,現今唯一能救他的就是你賈佳世凱了。”
永瑆有些緊張的将乾隆手書的“聖紙”遞給賈六,一邊扶他起來一邊道:“皇阿瑪讓我與伱一同誅殺亂賊,你馬上讓人送我出城去見紮蘭泰,紮蘭泰是我姐夫,對皇上忠心耿耿,他手下的熱河兵很是能打,隻要進了城.”
說着說着,突然發現面前的賈佳世凱神情怎麽不對,且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盯着他身後看。
吃驚之下轉身看去,發現原本帶上的門不知何時被人推了開來。
門口,皇阿瑪要鏟除的兩個奸賊正一臉陰沉的盯着他十一阿哥看。
不待永瑆反應過來,怒不可遏的老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罵道:“好你個永瑆,竟敢假傳聖旨!”
“我父子仨人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卻要誅殺我父子三人,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色大爺氣的手都哆嗦了。
委屈與冤枉交織一起導緻他的憤怒值高達一萬零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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