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廉爲什麽将寶貝孫女嫁給家道敗落的和珅,就是因爲他看出勤奮好學的和珅将來必定不凡。
這個孫女婿也的确不凡,昨日過來說賈家的事時,便将皇上爲何要修貳臣傳記的想法給猜了個大不離,因此建議英廉可以順勢提出爲明季殉節諸臣修史,如此必能爲皇上所喜。
果不其然,皇帝連想都沒想便一口準了,這讓英廉對自家孫女婿越發看重。
曆來體察上意,才是爲官者的不二竅門。
和珅又建議可奏請根據貳臣對大清的實際功績分甲編、乙編,國史館修書時同樣依據甲、乙之分給出合适定語,而不是一昧進行否定,尤其是對甲編當予以一定程度褒揚。
因爲這樣做的話,可以讓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得到那些甲編貳臣之後的感激。
要知道如今貳臣之後做官的不在少數,且有不少人做的是督撫重臣。
英廉深以爲然,對孫女婿更是刮目相看。
官場之上最是講究人脈,何爲人脈?
實則不過一個情份。
今日英廉爲那些貳臣之後的祖上求得甲等,半恢複名譽,于這些甲等後人而言,便是天大的情份。便是乙等貳臣之後,英廉照樣可以通過太後萬壽這事爲他們子弟求點恩澤。
有了恩澤,賈家出旗這種小事自是迎刃而解。
如此一石三鳥,既能讨了皇上歡心,又能得了那貳臣之後的感激,順便幫孫女婿還了人情,何樂而不爲呢。
乾隆也是示恩,給貳臣之後子弟一個拜唐阿的前程,于他看來不過是極小的賞賜,但這個賞賜卻能抵消修貳臣傳于貳臣後人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個極妥的法子。
忽的想到什麽,問英廉哪些人能入甲編,哪些人入乙編。
英廉忙道:“奴才以爲入甲編者當看兩樣。”
乾隆問:“哪兩樣。”
英廉答說一是在明朝爲低級官吏卻是最早降我大清,且此後因忠貞效力得以高升的。
“如在明朝爲撫順遊擊的李永芳,此人不僅是降清第一人,對大清也是忠心耿耿,功勳卓著,奴才認爲理當入甲編。”
乾隆微微點頭,理當如此。李永芳的重孫子李侍堯現任兩廣總督,若将李永芳列爲乙等,未免不妥。
“第二種是在明朝位居高官,降我大清後得朝廷信用,爲我大清平定中國立下大功的,如洪承疇”
英廉給出的兩個标準還是非常符合實際的,一是最早降清;一是于我大清真有大功。
“洪承疇大節有虧,實能忠于本朝。”
乾隆一語便給定了,盡管他内心最是厭惡洪承疇,但也不能真的抹殺此人的功績。已經定爲貳臣便就讓其入甲等,稍作彌補就是。
續問入乙編當以何标準。
“奴才以爲凡在前朝與本朝均爲高官,但兩朝皆系奸臣者,當入乙編。如馮铨在明朝是閹黨,到處招權納賄,聲名狼藉,此類人絕不能入甲編。”
乾隆欣以爲然:“馮铨等人當時屬于不得不加以錄用以靖人心,再仕之後,卻唯務高官厚祿,毫無建樹,不入乙編難道要入甲編不成?”
“另有先降流賊,後又降本朝,失節不止一次,爲清流所不齒,奴才以爲這類人也當入乙編。”
英廉接着又說降了本朝的那些東林黨人,如房可壯、黨崇雅之流當盡爲乙編。又如孫可望、左夢庚之流同樣入乙編。與于我大清并無建樹,實是攜兵來降諸官迫于形勢給予恩賞者,也當爲乙編。
乾隆聽得不住點頭,顯然英廉所奏極合他心意,當下便同意英廉所說法子,接着竟是授英廉議政大臣,賜他紫禁城騎馬特權。
“你本就兼着《四庫全書》副總裁,國史館的事再熟悉不過,朕授你議政大臣,此事便由你擔起來。”
“奴才謝主隆恩!”
英廉未想夢寐以求的議政大臣銜竟如此簡單落在他頭上,内心當真是激動萬分,同時對孫女婿和珅更是贊許連連。
“你好生做事便可,朕這裏是相信你的,”
正說着,乾隆突然想到一人,連忙叮囑英廉:“那個錢謙益有才無形,倘爲明朝死節,以筆墨譏諷我朝,尚有情可原。然其身爲明臣卻降我大清,身爲清臣卻将狂吠之語刊入集中,意不過欲借此掩其失節之羞,尤爲可鄙可恥。
更爲可惡的是錢謙益竟然暗中通逆,欲颠覆我大清,着實讓人憎惡,你給我把他丢進乙編,叫世人恥笑萬世!”
英廉忙領命:“奴才遵旨!”
“不過眼下太後萬壽的事乃戶部當務之急,貳臣傳及明季殉節諸臣的事倒不急,”
乾隆負手緩步來到英廉面前,“太後爲天下母四十餘年,國家全盛,親見曾玄,實古今未有之福人。故朕有意将太後萬壽辦得舉世無雙,意使西華門至西直門十數裏長街皆粉飾一新,成京中遊玩聖地,你以爲可好?”
“主子至誠至孝,盛世華章,必将感天動地,奴才英廉敢不竭力籌辦!”
話是如此說,但走出養心殿後的英廉心頭卻是沉得很,因爲十裏長街粉飾一新一項恐怕就要百萬兩巨資。
故即便他奏請開了大捐,所得也最多數百萬兩,缺口實在太大,看樣子還得敲打下各地鹽商才行。
“李玉,傳朕的話,朕要去趟園子。”
英廉走後,乾隆沒有再繼續欣賞各地進獻的賀壽禮,而是準備去園明園看看給太後修建的長春仙館建成的如何。他想萬壽節後便攜太後在園明園居住,那裏比起高牆宮内可是怡人的很。
李玉趕緊讓小太監傳旨備駕。
不一會乾隆便從養心殿出來,銮儀衛同粘杆處都已經侯着了。
“萬歲爺,您慢着些。”
李玉剛把主子扶上銮轎,主子卻沒有進入轎内,而是疑惑的看着銮轎後面,問左右:“傘蓋哪去了?”
李玉擡頭一瞧:咦,黃羅傘蓋還真沒有。
“回皇上話,奴才”
粘杆處管理大臣海甯此時已經是急得一頭汗水,因爲他早就發現黃羅傘蓋丢失,可是帶人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
皇上又來得急,無奈隻得先放下傘蓋的事,指着皇上沒注意好把這事糊弄過去。哪想,皇上還是發現了傘蓋丢失的事。
“皇上,傘蓋丢,丢了奴才,奴才.”
海甯結結巴巴的樣子及傘蓋竟然丢失的事令得乾隆不由大怒,有些生氣的随口說道:“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椟中,孰之過?”
銮轎周邊一衆侍衛見皇帝惱怒,吓得均是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這衆侍衛都是上三旗子弟,最多粗淺認識幾個大字,有的更是連字都不認識,又哪裏曉得皇帝所說是什麽意思。
而且伴君如伴虎,皇帝這會在氣頭上,誰又敢在這個關口亂說話惹來殺身大禍。
然而不遠處同樣跪着的一個年輕人在聽了皇帝說的那句話後,心頭竟是猛的一震,繼而壯着膽子擡頭,發現四周所有人都在跪着,皇帝也是一臉怒氣的看着時,這年輕人心中如天人交戰般,終是顫抖着鼓起勇氣大聲說道:“典守者不能辭其責耳!”
一片寂靜中,和珅的這句話格外引人注目。
吏部衙門口。
賈六看來看去,那榜上所列的官缺都不中他意,而且價格真如二姐夫高德祿所說貴的離譜。
無奈隻得準備怏怏離去,正煩燥着,卻見有筆貼式從衙門捧着一張大紅紙奔了出來,朝着看榜的一衆志在買官的“土豪”喊道:“皇上有旨,太後萬壽,普天同慶,着開大捐,着開大捐!”
感謝大齡叼絲、銀色溪流2000、靜閃三位賢達慧眼識珠,給予積極捐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