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棋盒裏拿出一粒白子,正思考着要落到哪裏的時候,對面的男人突然起身。
白澈擡起眸子,認真的注視着那個臉部線條淩冽的男人,“皇叔。”
白遲墨連看都沒有看白澈一眼,便自顧自的下了台階,聲音輕飄飄的,猶如從九天之上落下,“本王乏了,先行告退。”
等到白遲墨走後,在一旁伺候白澈的太監湊到白澈身前,一臉怨憤的表情,“皇桑,你悄悄平陽王那得瑟勁,簡直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麽。
六歲的孩童眸光亮了亮,無所謂的聳聳肩,“平陽王是朕的皇叔,朕理應敬讓他三分。”
*
鬼使神差般的,白遲墨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朝着合德池的方向去了,品菊跟在後面問了一句,“王爺,不回朝陽殿麽?”
白遲墨頓下了腳步,合德池旁柳枝窈窕,千姿百态的垂落而下,春風微暖,池子裏一片水波蕩漾,堪稱美景。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小土包上,微微眯起了眼眸,停留了片刻,便轉過身,睨了一眼品菊,“怎麽死的?”
境況改變的太快,品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之後,品菊張開唇,一五一十道,“王爺,好像是被魚食撐死的,但,有的太監說,是有人故意與安甯王作對。”
白遲墨如行雲流水般的輪廓漸漸變得緊繃了些許,腦海裏,總是晃過那人在合德池畔歡快喂魚的場景。
她的笑,不含一絲瑕疵與僞裝,不似平日裏挂在嘴邊的假笑。
她,應該是很喜歡那些錦鯉。
于是,平日裏衣冠楚楚,面若冠玉,風度翩翩的平陽王白遲墨第一次問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品菊,那些錦鯉長什麽樣子?”
他很認真,煞有其事的樣子簡直讓品菊有一種白日裏見到鬼的感覺。
莫名的有些陰森,品菊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蒼白一笑,“王爺,這.....屬下不知。”
這怎麽可能知道!隻聽說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誰聽說過,常在河邊走,連魚長什麽樣子都能知道。
再說了,魚不都長那個樣子麽。
白遲墨修長如玉的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墳包,意味深長的看了品菊一眼,便步履輕快的離開了。
品菊領略了好久,才領略出王爺的意思。
這是讓他扒墳麽。
想想就有點滲人,平生墳沒少扒,但扒的基本上都是墳頭草數米深的墳,他還從來沒扒過畜生的墳。
還是魚。
日頭正盛,柳樹條又沒有什麽遮光的作用,品菊哼哧哼哧的坐在小闆凳上,用木牌将土一掊一掊的給挖了出來,每個坑裏都有着幾張草紙,草紙将錦鯉包裹的好好的。
但因爲藏了兩天的緣故,魚脫水,有些幹癟癟的,甚至還有着一股臭味。
品菊一邊捂着口鼻,一邊在紙上記錄着。
一直忙了三個時辰,月亮挂在天邊的時候,品菊才結束這浩大工程,回去的時候,腰都挺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