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瘦弱不堪,可卻強大挺拔得像一面無人能穿過的牆。
郎鏡深吸一口氣,站到遲小魚身旁。
“吼——”
不知從哪兒,忽然響起一陣兇惡野蠻的獸吼。
那聲音,郎鏡曾經跟遲小魚在畫鬼之家中,聽到過,并非善類!
剛一疑惑。
就見遲瑞金的前方,突然,一隻巨大的獠牙兇獸,張牙舞爪地朝他撲去!
牙齒上,分明還帶着鮮紅的血漬!
郎鏡瞳孔一震!
眼看那兇獸直直地撲到遲瑞金跟前。
坐着的遲瑞金卻分毫不動,反而一擡右手,做出一個玄妙的手訣,高呼出聲,“山神之靈,起!”
轟!
巨大的震動聲中。
一個高如磐石渾身金光的巨大身影,在遲瑞金身後,緩緩升起。
那是上古的佛神!手持一把方天畫戟,面目莊嚴不容冒犯,低着頭,冰冷而毫無感情地看向那粗惡的兇獸。
在那兇獸最終靠近到遲瑞金跟前時。
長須一豎,猛地揮動方天畫戟!
“嗷嗚——”
兇獸慘叫,煙消雲散。
遲瑞金笑眯眯地回過頭,朝郎鏡和遲小魚做了個勝利的剪刀手。
帶動身後那幾乎高聳入半空的巨大金色神像,一起回頭。
露出一張,郎鏡從前隻在神話故事或者電視裏,才看到過的神像面容。
卻比那些後人臆想的奇裝異形,多出萬倍的肅穆與莊重!
郎鏡看得渾身發顫——這就是遲瑞金?遲小魚的師父?當年以一人之力,護住龍國命脈的天師!
他居然能召喚來佛神做式神?!!!
然而,不等他震驚完。
緊接着,又一陣刺耳嘶鳴似鳥叫的聲音,從半空盤旋而下。
郎鏡下意識擡頭看去,登時色變!
竟有無數紅眼尖嘴利爪的黑色大鳥,從天上直直而下!
頃刻凝結成黑雲之兆,盤結着,如一根根奪人性命的黑色利箭,狠刺下來。
陣法那邊。
遲瑞金卻再次笑了起來。
另一手,再次擡起,高喝,“百花之神,起——”
“咔嚓。”
仿佛有什麽東西,砰然綻開,輕柔的,又清晰的,帶着明顯的朝氣與鮮活的力量。
“咔嚓咔嚓咔嚓。”
緊接着,無數的同樣聲音,此起彼伏。
空氣裏忽然蕩開一朵漂亮的粉色小花,在郎鏡的眼前,倏然綻放。
不過一眨眼,那花朵的周圍,以海浪鋪展漫延的姿态,竟瞬間開出無數的花朵!
那些花朵,隻在郎鏡與遲小魚面前停留一瞬,就猛地朝上,直直迎着那些黑鴉而去!
郎鏡擡頭,就見那些漂亮的花朵,在半空中,忽然再次倏然盤旋,驟風轉動,化作一朵巨大遮天的大花。
一下子擋住道觀的上方!
“啪!”“啪!”“啪!”“啪!”
無數的黑鳥撲進那粉色的大花朵裏。
花朵倏然一合!
“嘎——”
黑鳥的慘叫,瞬間齊齊響起!
刺得郎鏡耳朵一陣奉鳴。
郎鏡蹙着眉,低下頭,就聽身旁一聲嬌軟輕笑。
吓得神情一變,下意識護住遲小魚,卻看到,一個美得不像人的女子,站在自己跟前。
她穿着一件古代的衣裙,衣袂飄飄,額間一點朱紅,像……仙女一般。
見郎鏡看她,又是輕聲一笑,然後一個轉身,縱身而去。
竟是直接飛到了遲瑞金的身後,與那高大山神站在一起。
半空的大花又頃刻散開,化作無數花雨,直直落下,飄到那女子身邊,纏繞如粉色流雲。
郎鏡頓了頓,看着遲瑞金,莫名覺得自己在看某種神人。
這時,遲瑞金已經站了起來。
口中同時高聲喝道,
“水神,起——”
“風神,起——”
“雷電之神,起——”
無數的郎鏡從來無法想象的神仙金象,在遲瑞金的身後,一個個出現。
遍布出一道森森仙佛之牆,将遲瑞金與這身後的道觀隔開,嚴實地保護起來。
連空氣裏,呼吸的都是肅穆而凝重的莊嚴力量。
郎鏡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爬上石桌,将小魚兒抱在懷裏。
遲瑞金的前方。
大片黑雲,席卷而來。
仔細看來,竟是無數的兇獸惡怪,龇牙咧嘴嘶嚎兇悍地迅速奔來!
爲首的一隻吊額黑虎的背上,一個邪魔詭冷的男人,獰笑道,“原本想不動聲色地把大陰之體帶走的,不想竟然出了這麽一個異界玩意兒!哼,想改變未來本王的命格,也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能耐!給我殺!”
“吼——!!!”
遲瑞金擡起頭,看了看天上漸漸西斜的太陽。
然後微微一笑,回頭。
衆多神仙金象,集體轉身,讓開一條路。
遲瑞金徑直走了過來,看着郎鏡将遲小魚牢牢護住的模樣。
終于露出這麽多天來,對郎鏡最和善慈祥的一個微笑。
他摸了摸遲小魚的頭,然後劍指一豎,朝郎鏡的額頭點去,輕笑道,“多謝你,不顧性命,特來相告。那東西既然察覺了你,再留你,隻怕你是回不去了。”
郎鏡陡然意識到遲瑞金是想将他送走。
下意識抗拒,“師父!不行,我不能走,您……”
遲瑞金劍指,卻點上了郎鏡的額頭,微笑,“去吧,以後,有緣再見。”
巨大的吸力猛然襲來。
郎鏡大叫,“師父,好好活着,不要留小魚孤獨的一人!”
郎鏡最後的意識裏,隻有遲瑞金慈祥和善的笑,以及他的背後,巨大的黑虎之上,面若青鬼的男人,獰惡地朝他頭頂抓來的模樣!
“呵!”
郎鏡猛地吸了一口氣,一下坐了起來!
卻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家中别墅的床上。
他茫然地下了床,發現周圍有些地方一樣,卻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做夢?怎麽回事?
郎鏡揉了揉太陽穴,走出自己所住的小樓,居然看到前方原本是隔絕了自己的屋子與父母還是兄弟屋子的花園,現在竟變成了一片寬敞的草地。
他更加不解了。
草地上,忽然搖搖晃晃地跑過來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正在追着一隻白色的蝴蝶。
“哈哈哈。”孩童的笑聲,清脆悅耳,讓人聽了便滿心高興。
郎鏡有些愕然——這是哪兒?難道他還在夢中。
卻在這時,看到郎輝與蘇玲,笑着從另一邊走出來。
郎輝小心翼翼地護在那小女孩的身邊,“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兒跑啊!”
沒說完,小家夥一下子摔倒在地。
卻是另一個人跑出來,一把将她抱起來,舉過頭頂。
正是郎騰。
小女孩更加高興地大笑。
朗盛和跟何秋蓮也走過來,笑着搖頭。
朗盛和手裏拿着撲蝴蝶的網兜,朝小家夥讨好地笑道,“乖寶貝,爺爺陪你捉蝴蝶啊!”
小女孩卻驕傲地一扭臉,正好看到郎鏡,便撲騰着朝郎鏡伸出手,“二叔,我要二叔抱抱!二叔,抱!”
一家子轉臉,看郎鏡,集體露出溫暖又溫柔的笑。
郎鏡怔然。
就在這時,管家何叔走過來,笑着對幾人點頭,“老爺,夫人,那位遲大師,已經到門口了。”
朗盛和一把扔了網兜,扭頭就跑。
郎騰一把将孩子塞進郎輝懷裏,快步趕緊跟上。
蘇玲扶着何秋蓮,皆是大喜,小跑起來。
郎輝抱着孩子慢了一步,沒走出兩步,又回頭看郎鏡,“還愣着幹嘛啊!那遲大師,多少人請都請不來的天師。說是跟你有緣,特意來給咱家寶貝算命的呢!你還不快走!”
郎鏡有些愣,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實——他的小魚呢?小魚去哪兒了?
茫然地跟到前廳。
就見一家人,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跟迎接領導視察一樣。
龍國還有人,能讓郎家人這般小心對待重視麽?
郎鏡走過去,便見門前,停下一輛普普通通的小車。
管家趕緊去拉開車門。
一個神色有點滑頭,比郎輝年紀稍微大幾歲的男子走了出來。
相貌是英俊的,卻是笑得不正經。穿的也十分随意。
嘿嘿一笑,朝郎鏡點點頭,“又見面了啊!小子。”
郎鏡呆滞在原地。
如五雷轟頂!
遲瑞金?!
爲什麽會看到年紀變大的遲瑞金?
他腦子裏,突然有根弦斷了。
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像是終于被重新激活了一樣地,立刻朝那小車裏再次看去。
下來的,是一名女子。
卻不是遲小魚,而是……季夏心。
一下車,就瞪遲瑞金,“别吓唬人家。”然後對郎家一家人微笑,“叨擾了,我是季夏心。”
“不敢不敢!大師快請進!”
朗盛和沒想到,來了個龍國人擠破了頭都請不到的遲瑞金不算,連他那個極其神秘的夫人,最擅長蔔算的季夏心,都一起來了!
太……太榮幸了!
連忙将兩人一起往裏迎。
遲瑞金已經嘻嘻笑着去逗郎輝懷裏的小女孩兒了,一邊還将一個做好的護身符塞到她手裏,笑眯眯道,“這是給你的見面禮啊!小家夥,以後可是一家人了哦。叫爺爺……”
分明隻比郎輝大幾歲,四十歲的年紀,也好意思讓人叫他爺爺。
可郎輝卻是驚喜有加,連忙接了那求都求不來的護身符,笑着哄自家女兒,“快叫人。”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遲瑞金。
遲瑞金嘿嘿一笑,還要繼續逗他,卻被郎鏡一把抓住胳膊,拽過去,“她人呢?她呢?”
把郎家人吓了一跳。
郎騰趕緊去拉他,“二哥,對大師要尊重呀。小心遭雷劈哦。”
遲瑞金斜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一臉焦急還跟魂不附體一樣的郎鏡。
砸吧着嘴巴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啊!”
郎鏡臉色一黯,“難道她……”不可能!小魚不可能會出事的!
遲瑞金見他這樣子真有趣,便故意垮了臉,點頭,“是啊!”
郎鏡渾身一僵,眼前發黑幾乎要暈過去。
卻聽身後,脆生生的聲音,徑直響起,“師父!你再敢欺負他試試!”
遲瑞金脖子一縮,扭頭就跑。
郎鏡不敢置信地回頭。
便見,那濃郁而明媚的陽光裏,少女如精靈一般,笑盈盈地站在那裏。
她穿着碎花的裙子,梳着可愛的丸子頭。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
歪頭,一笑。
輕輕道,“鏡哥,我回來了。”
(全文完。)
(還會有幾天的番外。想看什麽番外,留言給小燈哦,我明天就寫,晚上給你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