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卻被遲小魚攔了一把。
然而,遲小魚卻并不是直接觸碰他,而是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梧桐的葉子,輕輕一擡他的手肘。
白碩竟然就這麽被托了起來,看向遲小魚,眼神懇切。
遲小魚笑了笑,“我素來沒有那些個道家玄門的忌諱,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規矩。你敢來找我,應該是事先打聽過了吧?”
白碩也不掩飾,點了點頭,“那日小仙人敢獨自闖入我那方南之地,我便知曉小仙人并不同于那些迂腐木讷将我等妖物視爲異類,必要斬殺的玄門大道。今得見小仙人,更知小仙人……”
遲小魚卻一笑,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奉承的話你不用說了,我隻問你,你準備拿什麽做報酬?”
白碩一愣。
遲小魚好笑地看他,“道家講究因緣平衡,僅以你那次給我的相助,想換我這次出手,怕是不夠的吧?”
白碩蒼白到病态的臉上出現一絲尴尬,略一思忖後,歪頭嘴巴一張,從口中吐出一枚雪白丹丸,“這是我的屍丹,小仙人若是不嫌棄……”
遲小魚卻再次笑着擺手,“收回去吧,就算大限将至,你至少也還有個兩百年能活的。沒了屍丹,最多十年你就沒命了。”
白碩面現異色,怎麽也沒想到,這外頭人都瘋搶的屍丹,而且還是他這種屍王級别的屍丹,遲小魚居然考慮他的活命,推辭了!
要知道,屍王的屍丹,拿去入藥,可是至少能提升百年道行,延年益壽,好處不盡的啊!
他看向遲小魚。
遲小魚卻沒理會他眼裏那各種激動感動詫異納悶的情緒。
隻是捏着下巴,朝他左右又看了看,突然問:“你的魂魄還有幾魂幾魄?”
郎鏡心中一動。
白碩說道,“兩魂三魄。”見遲小魚看他,又道,“命魂與天魂各有七分,三魄乃天沖,靈慧,中樞,各三分。”
遲小魚一拍手,碰到手腕傷口,痛得咧了咧嘴,“給我兩分天魂!”
白碩愣了愣。
遲小魚一笑,指了指後頭的郎鏡。
白碩一眼看去,便明白過來,原本還自持内斂的神色裏露出幾分驚撼。
随即搖頭輕聲道,“小仙人果然是手可通陰陽,這般逆天改命的事,這古往今來,您是我見到的頭一個。”
遲小魚眯着眼睛笑了笑,“那你答不答應。”
白碩無奈,“自然是答應的。這天魂多少,于我,本就并無多大用處,小仙人若是全要,也可全給您了。”
遲小魚卻含笑搖頭,“那代價我可付不起,兩分就夠。”
說着,擡起一手劍指,朝白碩心髒的方向一點。
白碩答應了一聲。
随即,一股純白色的氣息,從他的心髒位置,漂流出來。
遲小魚手指一勾,便纏到了指尖。
她試圖用包紮的手翻開百寶兜。
旁邊,郎鏡走過來,替她撐開兜口。
遲小魚朝他一笑,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瓶子,将手指上纏繞的白氣放進去。
然後手指一點,白碩一動,回過神來。
愣了愣,才神情恍惚地搖頭,“許久不曾知曉,心髒如此這般跳動鮮活的感覺了。”
這話說得……
郎鏡作爲一個人類,嗯,下意識感受了下自己心髒的位置。
遲小魚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朝他彎了彎眼,又轉臉去看白碩,“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吧?”
白碩一笑,點了點頭。
于是三人到馬路對面的一間不大的簡餐廳,要了一間包廂。
兩個高大修長的男人,一個俊雅絕美,一個古典溫儒,在這小小的簡餐廳,還引來不小的騷動。
好在很快外頭探究的視線,就被包廂厚重的門給遮住了。
遲小魚單手将剛剛服務員端上來的茶杯水倒掉,又劍指并攏,在那杯壁上畫了幾筆。
然後放在桌上,“來吧,小家夥憋太久會不舒服的,放在這裏,不會有問題。”
白碩感激地一笑,再次擡手,西瓜大的水珠出現。
他另一手探進水珠内側。
那半人半魚的小家夥,就爬上了他的手心,抱住了他微屈的手指,被帶了出來。
這一瞬,郎鏡終于看清了這所謂的‘美人魚’,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了。
還真的跟神話故事裏傳說的那樣。
半條魚尾,鱗片閃閃,像寶石一樣,在包廂的燈光裏,璀璨奪目。
半身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子模樣,一頭鐵鏽紅的波浪長發披在肩膀兩側。
身上,倒是穿了一件極小的古式對襟小褂子。
整個身子,包括魚尾,隻有三四寸大小。
一雙眼,卻是非常大,被白碩從水珠裏掏出來,似乎極其難受地捂住嘴巴,不斷地咳嗽起來。
白碩連忙将她放進遲小魚準備的那個水杯裏,又将漂浮着的水珠裏的水,引進去半杯。
小美人魚兒放不下整個杯子,整個豎起趴在杯口處,當即舒服地甩了甩尾巴。
甩出一些水珠,落在桌面上。
然後轉臉,懵懂地看了看遲小魚,又看到郎鏡。
大大的眼睛,登時一亮,立刻伸出一雙小手,朝郎鏡‘啊啊’地叫了起來。
郎鏡看白碩。
白碩也是驚訝,“她要您抱。水兒……還從沒這樣跟人親近過。”
遲小魚卻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小家夥,被她嫌棄地推開手指,笑意更盛地說道,“你們都是大陰大穢之物,對他的天煞之氣,有天生的親近渴望,你修煉有成又靈智大開,自是能克制得住,隻是她,嗯,叫水兒是麽?水兒靈智受損,遵循本能,自然是想要與他親近的。”
白碩點頭,再次微微一笑,“小仙人竟然看出了水兒乃是靈智受損,并非靈智未開,當真厲害。”
遲小魚擺擺手。
郎鏡盯着那小小的,朝着自己張開手臂的小家夥,還有些遲疑。
遲小魚卻将水杯朝他跟前推了推,笑道,“不要擔心,沒有沾染過殺戮血氣和殘殺過無辜的陰穢之物,你是可以靠近的,不會傷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