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鏡擡頭，那些原本在半空盤旋的無數黑鴉，突然嘶鳴着，齊齊朝一個方向飛走。
像一大朵黑雲，掠過上空，帶着驚悚的叫聲。
想起剛剛這些烏鴉的幫忙，也不知跟盛博那小子有沒有關系。
遲小魚收回暗中掐過的手訣，掃了眼那泛着紅眼珠子的烏鴉漸漸飛遠。
眼神微動。
轉回視線的時候，發現到郎鏡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你知道烏鴉在陰陽界，是什麽樣的存在麽？”
郎鏡搖頭，“《本草綱目》有言：北人喜鴉惡鵲，南人喜鵲惡鴉。而且因爲烏鴉本性喜歡腐食，出現的地方又多是陰沉森冷，所以民間還是大多數以烏鴉爲兇兆不吉利的象征？”
遲小魚低笑，郎鏡的博聞強識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什麽話題都能接上，果然是全球第一總裁，無論心胸魄力學識才情，都是首屈一指的。
尤其是剛剛他斬殺那畫鬼之境中的地獄惡犬的矯捷手段。
看來……這位總裁大人，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看了他一眼，一邊慢悠悠地繼續往外走，一邊笑道，“陰陽界的所說中，烏鴉是來自陰間的侍者。”
“來自陰間的侍者？”郎鏡追上她，配合着她的腳步，“侍奉什麽人麽？”
遲小魚自然注意到，笑了一下，“嗯。烏鴉侍奉的，是天巫族。”
“天巫族？”郎鏡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好奇寶寶。
饒是他自覺知道的東西不少，可每次與遲小魚聊天，都仿佛能被開啓一個新世界。
“相傳，盤古以盤古幡劈開混沌，以太極圖定地火風水，分清濁乾坤，開辟洪荒世界，演變六道輪回，生生不息。”
大約是方才破開畫鬼之境耗費了太大的精力，遲小魚現在的聲音軟軟無力，就跟棉花糖一樣，一朵朵地落在郎鏡的心頭。
融化後，留下一片餘音缭繞的甜蜜黏稠。
他無聲地動了動喉嚨，掃了眼遲小魚放在身側一擺一擺的手。
遲小魚無所察覺地繼續說道，“盤古無力支撐開天地力量而薨，元神分化三清。這三清便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以此三清開天辟地。”
頓了下，又道，“而盤古那身體精血的大部分，便化爲十二祖巫，還有一小部分流轉于六道輪回之中。這曆經生死，世代輪回的，是爲天巫族。”
那甜甜軟軟的聲音停下來，一轉眼，就見郎鏡正低着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遲小魚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發現那目光落下的……竟是自己的手。
臉上登時僑紅竊飛。
抿了抿唇，眼底的笑意，卻層層淺淺地疊湧上來。
她輕輕一彎唇角。
手臂一動，手指往前一探，便勾住了郎鏡的食指。
郎鏡一怔。
擡頭，對上那雙笑意盈盈，羞意缱绻，長長的睫毛如金鳳蝶飛舞一般的雙眸。
遲小魚卻在他對視的瞬間，便輕聲一笑，轉過臉去。
就這麽勾着郎鏡的食指，繼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含着笑，一邊低低說道，“天巫族，上古時期，本是女娲太一師門之下，不享開天精義與開天三寶。因其爲盤古大帝肉身所化，所以，要曆代經曆生死輪回之困，可是，也正因爲嘗遍三界六道的癡情愛戀嗔欲怒，所以，天巫族，還有一雙，能看透前塵堪破來世的陰陽眼。”
郎鏡被她這麽勾着往前走，聽她聲音跟雨滴一樣，滴滴答答地落在自己的心湖裏，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的。
聽見她停下來，便又問了一句，“看透前塵堪破來世？似乎并不是什麽好兆頭。”
遲小魚一笑，已經不驚訝于郎鏡在别人隻看到表面時，便能發現這現象背後真正的本質的敏銳能力了。
點點頭，“人世間，最逃不脫的，便是一個‘欲’字。隻要人有心，心就有溝壑，那欲壑便始終難填。俗語說，人有前後眼、富貴幾千年。這欲望的頭一個字，便是這‘貴’。”
“天巫族天生此種陰陽眼，便是那能看破富貴的前後眼。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觊觎窺探甚至狂熱膜拜。所以，在真元盛唐時，天巫族，幾乎被推崇到了一個幾乎比皇族更加權威盛世的地步。”
郎鏡點頭，“自古以來，盛極必衰。”
遲小魚含笑睨了他一眼。
郎鏡唇畔淺笑回以對視，直看得小丫頭又臉紅紅地撇過頭去，笑意更盛。
“天巫族達到鼎盛，前後不過二十年。”
遲小魚勾着郎鏡的手已經到了路邊，像是有些累了，便松開他，在空蕩的路牙子邊找了個樹蔭處坐下，伸直了腿，繼續道。
“之後，因爲太過壓制皇族，便招緻了皇族的忌憚，以及陰陽玄術以及暗界勢力各方的打壓。天巫族因爲不享開天精義與開天三寶，所以基本沒有護身的靈力玄術，除卻一雙窺探陰陽的雙眼，甚至比一般人體質都要許多許多。所以，在這樣的夾擊下，不過數十年，便迅速衰敗，并完全從凡間消失。”
郎鏡看了看左右，隻有極少的車輛來往，便給趙峥發信息，讓他派車過來。
一邊在遲小魚身邊坐下，問：“是滅族了？”
遲小魚沒想到郎鏡居然還知道‘滅族’這個詞，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又輕輕搖了搖頭，“并沒有，隻是爲了保全血脈，隐藏到暗處了。”
郎鏡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果然剛剛輕觸的指尖并不是錯覺。
這丫頭，看着精神，可手指卻再次冰涼了。
他皺了皺眉。
遲小魚卻一笑，沒什麽在意地托着下巴，接着說道，“天巫族雖然隐藏暗處，可終歸名聲在外，看前世破未來，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能力。所以，隐藏在暗界的勢力，便開始四處抓捕天巫族的人，圈養族中，以做窺占之用。”
聽着就像是強行将人當作畜生養了起來。
郎鏡又想起昨夜盛博所說的，大陰之族妄圖将遲小魚抓去做傳宗接代的禁11脔。
眼神驟然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