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缺命,困于混沌。雙十遇惡,伏狼來護。金白爲兇,方得兩全。”
百婆婆緩緩念着,“隻是,這伏狼與金白……”
土地爺托着下巴搖頭,“誰知道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伏狼金白……到底說的是人還是運道還是機緣?”
說着,又好像有些生氣一般,暗自惱怒,“那丫頭,什麽都不告訴我們!真讨厭!”
百婆婆垂下眼簾。
是不告訴麽?是害怕牽連吧?
遲瑞金當年的死,遲小魚未必不知曉真正的原因。
她是怕了吧,怕牽累其他人,怕再受一次那樣離别的苦吧,和良心的疚吧?
隻是……若是這樣。
爲何——又願意讓郎鏡去救她呢?
身後,宋楠走了過來,手裏一張堪堪燒盡的符紙,低聲在百婆婆耳邊道,“烏家有動靜了。”
百婆婆眼睛一擡。
旁邊的土地爺已經笑着站了起來,“哦?十九層那玩意兒出來後,果然引得這些髒東西們都忍不住了?”
雖是笑着,那笑容,卻怎麽看,怎麽寒意冽冽。
趴在底下的黑狸貓,顫巍巍地縮成一團。
……
遲小魚在窗邊坐着,看外面日頭西沉,湖光山色裏,漸漸一片橘金緩緩。
仿若一張絢爛又豐富的水彩畫,将所有的顔色都靜止在眼前。
成就一幅美畫,安詳地舒展在眼前。
隻是。
這樣的好景色,與遲小魚之間,卻隔着一層薄紗般的血色結界。
像隔着鏡片。
那瑰麗的美景,都變成了一片詭豔的絕境。
“咔嗒。”
遲小魚轉臉。
就見虎子端着餐盤,一臉爲難地走進來。
看到遲小魚看他,更加不好意思又尴尬地撓了撓頭,将桌上未動的飯菜收了,換了新的。
轉身要走,卻又站住,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吭吭哧哧地說道,“小大師,老大他……唉,您别生氣,他可能有點鑽牛角尖了。等他回來,要不您勸勸他吧?他也就還聽您的話。”
遲小魚沒說話。
虎子的臉有些紅,是難堪得漲紅,似乎十分不敢面對她,又匆匆說道,“那個,您别不吃飯,吃了飯才有力氣,要是餓壞了,也,也不好。”
遲小魚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見他要走,才開口,“虎子。”
“唉,唉!”
虎子連忙回頭,讨好地看着她。
卻不料,遲小魚竟輕輕地朝他笑了下,不由一愣。
“帶上别墅裏所有的人,今晚子時前,全部離開這座别墅。”
虎子好像沒反應過來。
卻看到了遲小魚的那雙眼,分明是笑着的,卻沒有一絲笑意的,淺淡到甚至有些涼薄。
可神情裏,卻又透着那幽冷莫測的清寒,以及不容抗拒。
“小大師……”他喃喃地開口。
遲小魚卻已經轉過臉去,繼續看向窗外。
虎子握了握拳,對于一般人來說,這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趙東赫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現在離開,無異于背叛。
他不怕趙東赫打死他,可他怕那一個‘義’字。
遲小魚剛剛惋惜的眼神,難道是在暗示他什麽嗎?
走,這輩子會背一個‘義氣’的債。
不走,恐怕今晚會命喪于此。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好過。
遲小魚的眼神,在同情他,提點他,勸解他。
唯獨沒有告知他,該怎麽選擇。
怎麽選擇。
都是他的命。
虎子咬了咬牙。
終于,低低開口,“我會把地下室的那個小兄弟送出去的。”
遲小魚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依舊沒說話。
直到虎子關門。
她才站起來,一把掀開床上那張金絲華貴的真絲被。
露出底下,一個碩大的,蓋滿了整個床墊的繁複血符!
……
“找到了。”
穿着束身運動衣的女子笑着晃了晃手機,伸手一點,“那一棟。”
郎鏡一踩油門。
‘轟隆’一聲,飛馳出去。
後排座,五官平平的男子,掏出一把匕首,在眼前翻了翻,忽然一笑,露出一個讓人驚懼的冷邪笑容。
旁邊的女子咯咯直笑。
……
别墅裏。
趙東赫終于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虎子跟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大,小大師可能不太高興您這麽做,您要不還是……”
趙東赫卻沒理他,徑直走到樓上,伸手要打開卧室門,卻又被虎子攔了一下。
“老大,小大師一直對我們都不錯,您看在弟兄們的份上……”
“滾!”
虎子一顫,趙東赫聲音裏,有種讓人膽寒的陰森暴戾,像嗜血的兇獸,隻要再被激怒,随時就會撲上來,直接撕了你的脖子,結果你的性命!
虎子的額上,當時就流下了冷汗。
可攔着趙東赫的手,卻依舊沒收回,“老大……”
“砰!”
趙東赫一腳踹過來。
虎子悶聲痛呼一聲,一下子就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拖去地下室,剁碎喂狗!”
趙東赫不客氣地吩咐,一把擰開門鎖,走了進去。
樓下兩個年輕人走上來。
臉上都是驚疑與無措,看了看房門,又看跪在地上的虎子,“虎子哥,這……”
虎子白着臉擺擺手,被兩人扶起,一直走到樓下,才緩緩道,“把地下室那個人扶到我車上去。”
其中一個小年輕驚了一下,“虎子哥,這……”
“你們都跟我離開。”
虎子稍稍站直一些,環顧别墅一圈,聲音發顫,“把所有人都叫出來。”
兩人面面相觑,轉身去叫人。
虎子站在原地,擡頭看了看二樓的方向,艱難地低聲道,“小大師,一定要沒事。我替弟兄們……謝謝您了。”
房間裏。
遲小魚正端着一碗湯,慢慢地喝着。
趙東赫走過去,伸手摸了下碗,然後眉頭一皺,直接将碗拿了下來。
“怎麽喝涼的?”聲音暗啞低柔,卻又無端陰冷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