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尖銳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音陡然響起。
刺得郎鏡一陣耳鳴,幾乎太陽穴都要爆開!
卻被宮老爺子按了下肩膀。
喘過氣來,擡眼一看,郎輝的臉色也十分不好,喘着氣,連站立都已十分困難。
宮老爺子低聲道,“這畫皮不得了,估計吃了不少人的心,妖力大增,小魚一人對付恐怕有困難。你倆千萬不要分散她注意力。”
郎鏡一聽,心都涼了半截。
下意識就想過去拉遲小魚回來,卻隻能咬緊牙關,硬生生地将自己釘在原地。
雙手微不可查地輕顫,朝那邊看去。
林曼面前的空氣被她一遍遍地抓擦,漸漸變得扭曲。
而遲小魚雙手結着手訣,站在距離她不過數步之外的對面,不停地念着口訣。
明明暗夜光線晦暗,可郎鏡卻覺得,那小丫頭的臉,似乎都白了幾分。
“哐啷。”
陣法最中間,那盞一直沒動過的香爐,爐蓋突然像被什麽從内裏頂了一下。
一點點的火光,從裏頭亮起。
原本還瘋狂破壞遲小魚束縛之咒的林曼,陡然僵住。
她似是不敢相信地緩緩朝後看去。
在看清那香爐中透出的光亮後,猛地尖叫起來,“不,不可能,你怎麽會有……你不是天師麽,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你,不要,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
林曼突然間像是瘋了,發足了全力地朝面前那無形的阻攔撞去,卻又一次次地被彈回。
幾人就見。
那香爐裏的光線越來越亮,呈發散狀朝四周擴散,并漸漸灼亮而耀眼。
原本外表還算曼妙可人的林曼,也一點點地變了模樣。
烏黑的頭發,成把地掉落到地上。
纖細的手指,變得粗粝如樹皮般。
玲珑的身段,姣好的曲線,開始變形,變矮,變的勾肩駝背。
最後,連身上那層白皙的肌膚,都開始如同蛻皮般,一點點卷曲剝落。
露出一個綠色的,三角眼,朝天鼻,龅牙嘴,翻天下巴的人形怪物。
畫皮真正的面目。
那畫皮呼呼喘着氣,合攏不住的嘴巴裏,還流出綠色的黏液。
它用林曼的聲音尖叫,“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挖了你的心,剝了你的皮!用你的皮,給我做新殼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會放過你的!!!”
它竭嘶底裏地用頭撞面前的無形陣法結界。
遲小魚結起的手訣已開始微微顫抖,卻絲毫沒有松懈。
用力一踩腳底,終于嬌喝出聲,
“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
内有霹靂,雷神隐名。洞慧交徹,五氣騰騰。
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
雙手朝胸前一推——
“殺!”
“崩!”
幾人腳底就跟地震了一樣,霍地傳來輕微震動。
郎鏡就見,那原本圍着陣法的白鹽,竟然被震開了些許。
拼了命要掙脫逃生的畫皮怪物,眼見一絲縫隙,立刻奮力朝外擠來。
尖長的十指朝遲小魚憤怒地抓來,勢必要将這個令它如此狼狽的小女子,抓個稀巴爛才能一解心頭隻恨!
郎鏡隔得遠,眼看那畫皮都快擠了出來,抓到遲小魚跟前。
而遲小魚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一下子就什麽都忘了。
竟一把将宮老爺子推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下子撲到了遲小魚的跟前,将她往懷裏一抱。
堪堪擦過那畫皮伸過來的青綠指尖。
兩人倒地。
“轟隆”巨響。
強烈的光線,從那香爐中瞬間爆炸開來。
幾人都被這光線刺得下意識閉眼。
耳邊隻傳來那畫皮驚恐至極的尖叫,到最後,一切歸于平靜。
那壓抑的空氣消散了。
沸騰的蛙鳴又吵鬧起來。
夜色下的小石屋,瑩瑩地亮起一點微弱的光線。
坐在地上的宮老爺子放下擋着眼睛的手臂,好一會兒,喘了口氣,搖頭笑了起來,“MD,居然被個人類崽子給推倒了,丢臉丢到老佛爺那兒去了!”
郎輝趕緊彎腰去扶他,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老爺子,您沒摔着哪兒吧?”
陣法那邊。
遲小魚仰着臉躺在地上,看近在咫尺的郎鏡。
他的背後,是那輪彎彎的新月,像他此時俯身看過來的眼神,溫柔得勾人。
她眨了眨眼。
然後,聽到了郎鏡那快速而有力的心跳。
隔着衣服,都快傳遞到她的心口上了。
遲小魚咬住唇。
就聽郎鏡像是低聲歎了口氣,手掌似乎在她頭頂摸了下,“吓死我了。”
遲小魚剛想說他膽小鬼,卻聽他又補了一句,“幸好你沒事。”
那奇妙而酥麻的悸動啊,像電流一般,一下子蹿上了遲小魚的脊椎骨。
她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遲小魚擡眼,看這個還壓着她的男人,片刻後,開口,“臭流氓。”
“……”
郎鏡簡直要被這個一點不懂風情的小丫頭給氣笑了,可見她小臉蒼白,實在又不忍心對她怎樣。
然而輕易放過,一想到剛剛那生死一瞬自己肝膽欲裂的恐懼,他又實在惱火。
咬了咬牙,忽然一捏她的下巴,低笑,“你再說,信不信我真的流氓你?”
遲小魚的眼睛一下子瞪圓,完全沒料到這家夥居然會動手!
那樣子,活脫脫一隻被驚到的小奶貓。
郎鏡又笑了,更多的卻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終于站起來,順道拉起遲小魚,低頭看她還傻愣愣地望着自己。
搖搖頭,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頂。
磁而微沙的聲音低低傳來,“有危險要記得躲開,不許有下次了。”
遲小魚被那一把嗓子給蘇得腿軟,來不及反應,還有些呆。
就聽這人,又用鼻音哼了一聲,“嗯?”像是警告,更多的卻是寵溺。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下眼,然後擡起手,将握在手心的東西張開給他看。
郎鏡低頭一看,隻發現一縷黑色的氣息,淺淺遊繞,像是有生命一般。
“畫皮的三分命魂?嚯,好東西!”宮老爺子從後頭湊過來,笑得滿臉褶子,“所以小魚你剛剛冒險沒避開,是故意引那畫皮靠近,想拿它的命魂?”
搓了搓手,“嘿嘿,是給老爺子留的一口不?還是閨女孝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