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遲小魚将娃娃小心地用土掩埋,頭頂的大樹,似乎又感激地晃了晃樹葉。
心中微動,“遲大師。”
遲小魚默念了一遍淨土地咒,轉眼看他。
郎鏡看着那雙映着自己倒影的眼睛,一字一清晰,“三日後,您可有空麽?”
遲小魚想了下,點頭,“嗯,暫時沒有安排。”
郎鏡的喉頭動了動,“郎某家中在三日後會舉辦一次慈善晚會,不知可有幸,請您一臨?”
遲小魚沒回答倒先笑了聲,搖了搖頭,“郎先生不用這麽客氣地跟我說話,聽着實在别扭。”
郎鏡看着她的笑顔,在夏日的櫻花樹下,盈盈動人,婉約清悠。
忽而也跟着笑了起來。
遲小魚有些愣,半晌,猛地轉臉,耳朵微微發熱,心裏偷偷嘀咕——有錢還這麽帥,聲音又蘇得炸裂,這也太犯規了!
“遲大師,”郎鏡含笑,“三日後,我派車接您?”
遲小魚點了點頭,用濕巾擦幹淨了手,拿着那杯熱可可呼噜噜喝了幾口,隻覺渾身的血都活了過來。
滿足地呼出一口氣,“行,你到時候把具體時間告訴我,我安排一下。嗯,通個手機号吧?”
郎鏡眼睛一亮,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機。
兩人并肩走出後院。
十分鍾後。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大樹底下,皺了皺眉。
正是前幾日北城寰宇國際中心那位青城子!
他的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個徒弟。
“師父,剛剛那手法,是往生咒吧?可是那鬼童已成惡魂,怎麽還能強行往生?”
女弟子也點頭,“而且,我看到那惡魂明明之前都可以被直接打散滅除,可那女人都沒動手,是存了心要讓惡魂往生?她不怕遭到反噬?”
青城子的臉色越發難看。
遲小魚他已見過一次,沒想到這回再見時,玄術之功竟如此高深!
以桃木之術,代替陰陽之輪回,給了惡鬼童子一個可投生的軀殼,免除遭受地府煉體之苦。
再以極玄妙深厚功法,強行讓惡鬼往生。
那童子洗除一身戾氣,縱使犯下些許陰陽惡行,來生也能投到個平安順遂的好人家!
這種強大到幾乎逆天改命的手法,恐怕整個龍國,都無人能及!
這小女子,到底是誰?!
難道三番五次壞他陣法的,也是這人不成?
這童子是上頭的人特意惡化,要他此次來收服,爲完善大陣法準備的。
如今童子已無,那本該也被勾了魂的稚女也安然無恙,他要怎麽跟上頭交代?
心中不由發恨。
咬牙對身旁吩咐,“去查清楚,那女人到底是誰!”
……
遲小魚本來是要做方津的車回去的,結果出了小區,就收到姚可可的短信。
“小魚,我跟方同志有事先走啦,你自己打車回去吧,回頭我讓方同志給你報銷車費哈!麽麽哒!”
遲小魚嘴角抽了抽——别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壞可可!
淡定地放下手機,左右看了看。
郎鏡一笑,指了指馬路邊一輛還算低調的大衆輝騰,“大師要去哪裏?我送您一程?”
遲小魚無聲地咳嗽一聲,“那就麻煩郎先生了,嗯,我要去一趟……”
話沒說完,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瞄了一眼,略顯疑惑,轉到一旁接通。
郎鏡看着日頭下的小女孩,那麽瘦瘦小小的一個,可在櫻花樹下,寒風凜冽如刀之中,在那讓人不寒而栗的無數人偶娃娃攻擊中,她竟能那樣巍然不動,堅定泰穩。
是什麽樣的一顆心,能讓她在面對那樣的險難中,毫無遲疑猶豫呢?
看着這樣的她,仿佛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會叫她那随性平和的嬌嬌臉上,露出一點錯愕驚詫的神色。
真是……一個有趣的孩子。
郎鏡笑着勾了勾唇,摸出煙盒。
遲小魚接完電話後,轉過身,就見樹蔭底下,郎鏡捏着煙,淡青色的煙霧從他面前飄散開。
有一絲煙味,順着若有若無的風,飄到了她的近前。
眼前,忽而無端浮現,道觀裏,那沒個正形的師父歪在破藤木椅子上,敲着煙杆子,懶洋洋地教她畫符篆的情形。
垂下眼簾,走過去,“郎總,我現在有點急事,需要去城東一趟,就不耽誤您時間了,我……”
“我送你。”郎鏡将煙頭放下,扔在地上踩滅後,又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規規矩矩,行事有章。
遲小魚又想起那個愛亂扔東西的師父。
笑了笑,到嘴邊的婉拒,出口卻成了,“那就麻煩郎總了。”
郎鏡點點頭,替她拉開車門,開往城東。
車廂寂靜,遲小魚翻出手機,就看到了姚可可的一條語音訊息。
點開。
“小魚,方桐把錢轉給方津了,給了不少,小六位了,估計家本都掏出來了,我轉到你賬戶上了。另外,他們還讓方同志一定要轉告你他們的謝意。咱們走後不久,淼淼就醒了,狀态很不錯。”
遲小魚笑了笑,對着手機發語音——知道了。
聞言,開車的郎鏡看了她一眼。
正好看到遲小魚點開一家慈善基金會的官網,輸入轉賬,并按了一個不小的數字。
微微吃驚,“遲大師也做慈善?”
遲小魚按下确認鍵,含笑又去翻姚可可的新語音訊息,邊道,“師門規矩,天道陰陽,溢滿則虧,得有所損。我輩行三十六道之事,不該以金錢爲利,知天命當報天命,攢功德,才不會自損。”
遲小魚難得一下跟郎鏡說這麽多話,他聽得認真,還點了點頭,覺得這個師門規矩挺有意思的,忽而又想到這丫頭的師父。
略一遲疑,剛要張口詢問。
就聽遲小魚的手機裏,傳來一陣憋笑帶壞的聲音,“對了,小魚,難得你跟郎總獨處,可要把握好機會啊!他對你妥妥有意思,我敢對你家祖師爺起誓!抓緊啊,你!”
遲小魚忙不疊去關手機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