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瞧她這麽冷靜淡然的神情,不由得又是說道,“我放你走,可是你需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蘇碧落像是猜到她會有這麽一出,并沒有奇怪,“你說罷。”
雪姬冷豔的容顔更爲迷人,紅唇輕吐之間,輕柔的女聲靜靜響起,“第一,你不可将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
“好。”
“耀王若是找到了你,你也不許說。”
“好。”
“你應得這麽爽快,誰知道你會不會說謊?”雪姬話鋒一轉,忽然變得森然。
蘇碧落凝望着她,她的雙眸清澈,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雜志,淡淡說道,“我自然是不會告訴别人,夜月國那麽多人的性命,縱然是我死了,也不會說的。雪姬姑娘,你大可以放心,我蘇碧落雖然隻是小女子,但是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雪姬心中還有些猶豫,其實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隻覺得這個女子雖然柔弱,但是卻也自有一股堅韌。她待人随和,不帶一絲驕氣,那笑容也隻讓她感到真心,難能可貴。隻是這次的事情幹系重大,她不得不防。
“說得倒是好聽,我還是得防上一防!”雪姬說着,從懷裏掏出什麽東西。她出手甚快,一下捏住蘇碧落的下颚,将那東西塞入她的口中。而後輕拍她的後背,蘇碧落隻覺得喉嚨一陣堵,那東西滑進了腹中。
雪姬眯着漂亮的眼眸道,“聽着,你現在所服的毒藥可是天下難解,一年發作一次。一年之後,你就來天音閣尋我,我自然會給你解藥,保你平安無事。”
蘇碧落并沒有感到任何異樣,輕聲應道,“好,那還有一個條件呢。”
“這第二個條件……”雪姬頓了頓聲,一向冷凝的麗容竟然浮現幾分羞澀,煞是好看動人,“這第二個條件就是,你不可再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
蘇碧落一聽,整個人發愣。
她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這個世上,能讓一個這樣絕色的女子,這樣爲一個男子付出,卻又心甘情願無怨無悔,除了心中有他想着他念着他,哪還有其他原因呢。原來,這世上最強大的感情,不是憎恨,而是深愛。
蘇碧落不免感歎,微微一笑,重複應那一個字,“好。”
“聽說你是閣邱人?”
“是。”
“你回去閣邱國之後,立刻搬遷遠行,不得讓太子殿下找到。”雪姬凝聲說道。
“好。”
雪姬開始替她收拾東西,衣服幹糧銀兩,什麽都沒有少。蘇碧落看在眼裏,隻覺得這個如冰一般的女子,其實太過難得了。隻是歎息那高傲的太子殿下,恐怕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這樣一位優秀難覓的女子。
“東西收拾好了,明日我會派個人護送你去閣邱國。”雪姬将包袱紮緊,扭頭說道。
蘇碧落怔怔望着她,道了聲謝。
聽得那一個“謝”字,雪姬隻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情況,這個女子還能向自己道謝?
雪姬實在是困惑好奇,忍不住問道,“我還逼你服了毒藥,你還要謝我?”
蘇碧落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雪姬姑娘,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如此照顧我。沒有你,我可能也不會好得這麽快。”
“我不過是聽從太子殿下的命令罷了,你若是要謝,那就去……”雪姬沒有多想,脫口而出。可是話說到一半,又是意識到不對,急忙收了口,想說些什麽圓場,卻又想不出,隻覺得尴尬。
蘇碧落見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難得見她如此小女兒姿态,輕笑出聲。
她這一笑,惹來雪姬瞪目,“你笑什麽!”
蘇碧落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絕美的容顔,幽幽說道,“我笑那太子殿下。”
“放肆!太子殿下哪裏是容得你笑話的?”雪姬直覺維護。
“是是是!我放肆了!”蘇碧落靠向床沿,漠漠說道,“那我笑世人總是不知道珍惜身邊的美好,錯過了一江碧綠春水。”
雪姬一聽,猛得輕顫,像是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發窘地轉身離去。
門“嘎吱”一聲關上了,屋内靜得出奇。
蘇碧落歎息,心中卻也是欣喜。
終于可以回家了。
戍日,天還沒亮透,兩道身影從後院悄悄而出。過了小道,有馬車正在等候。駕車的是個小厮,雖然清瘦,但也看得出是習武之人。那小厮喊雪姬“姐姐”,雪姬對着他叮咛了一句,這幅畫面勾起了蘇碧落對家的想念。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竟然也離家有半年之久了。
馬車嗒嗒,終于朝着城外而去。
已是寒冬使節,天開始冷了。
那一行人終于由夜月國趕至了聖歆王朝。
順利入皇城,由是進了宮。
風天耀讓則影先送夜楚楚回府歇息,路途奔波,夜楚楚确實是累了,并沒有拒絕。那府邸原先是攝政王府,之後戰王帶着妻兒遠去之後,攝政王府雖然有人打掃,卻是久無人居。
後來有一日,熠帝思念得緊,就将攝政王府賜名爲“風府”。
此時聖歆王朝的皇宮裏,皇帝東玄熠正在養心殿批閱奏章。皇帝可不是好當的,除了要忍受寂寞之外,還要繁忙于那些公務。索性這個皇宮裏沒有那些煩人的妃嫔,這倒是讓他清淨不少。
殿外的侍衛,各個都是美男子,倒也賞心悅目。
隻聽得腳步聲響起,倒也沒有人通傳回禀。
東玄熠清朗俊美,依舊在批閱奏章,頭也沒擡,“皇弟,朕還以爲你樂不思蜀了。”
“懇請皇兄恩準臣弟帶兵攻下夜月國。”風天耀冷冷的男聲自大殿中盤旋響起,卻是萬分肯定。
東玄熠神色無恙,在那奏章上書寫完最後一筆,這才徐徐擡起頭來。隻見他面若桃花,俊美中帶着幾分文氣,卻也不失威懾。一身明黃衣袍,這可是天子象征,他淡定從容地坐在龍椅之上,眼中收凝着狐疑逗趣的光芒。
而大殿之下所站之人,卻是一身铮铮傲骨,細長的鳳眸,好看的斂着。漆黑的眸底,像是一潭深邃的水,讓人永遠也無法瞧清。風天耀就這樣站在那兒,目光冷而利,宛如刀劍,燃着火焰。
這兩個男子,無疑是上蒼的造物。
一個如水,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是深不可測。
一個卻是如風,時而冷冽時而溫柔,讓人完全無法掌控。
若是讓人瞧見了,隻會歎息感慨,怎麽會有人生得這麽完美無缺。
東玄熠不知所謂那般“哦”了一聲,幽幽說道,“如今九國太平盛世,皇弟要領兵打仗?”
“正是!”風天耀可不是那些臣子,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僅是兩個字就表明決心。
東玄熠見他這麽堅決,微微一笑道,“那皇弟也要給朕一個打仗的理由,否則朕該如何封滿朝文武的口呢?”
其實東玄熠心裏也有所知曉,風天耀原本是去夜月國給夜月皇帝賀壽,但是這些日子久久不歸,他就派人去打探了一番。聽說是因爲他的貼身侍女在狩獵之時被人誤傷了,傷還沒有養好,不便路途奔波,于是就留下了。
如今他果然回來,卻是開口要攻打夜月。
東玄熠暗想:難道是因爲那個小丫鬟麽?
“禀皇兄,聖歆乃是泱泱王朝,皇兄如今要收複八國,統一大陸,不過是爲了天下太平,想讓這天下的百姓過上日子。至于這鴻圖偉業,就從夜月國起始,又有孰人敢異議?”風天耀心知他這位狡猾的皇兄絕不會這麽輕易同意,他要那些理由,他給他便是了。
東玄熠額首點頭,低沉的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皇弟所言也是,朕要統一這天下,的确是一件幸事。”
“那皇兄是否應允了?”風天耀再次追問,有些急不可耐。
東玄熠見他如此,更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于他,偏偏要問個徹底明白,卻還在裝傻,“隻是朕近日還沒有這個想法,不如暫時擱淺?”
風天耀一路趕回聖歆王朝,心裏的憤怒一直在積壓,所以自然沒有平日裏的鎮靜潇灑。現下這狐狸皇兄一調侃,他自然是醒悟過來,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真是恨得牙癢癢。
他忽然一句,“皇兄,臣弟好久沒有與您練練拳腳了。”
話音剛落,風天耀一個大步上前,整個人如箭一般飛了出去,直直飛向寶座。
東玄熠也沒有示弱,隻那麽淡笑着與他大戰起來。
兩人同樣師出于風戰修,自幼又是一起習武,自然是了解對方。若是尋常的皇家,誰敢與皇上叫闆動手,可是風天耀是個異類,而東玄熠也是個異類。他們二人就這樣在這養心殿大打出手。
“皇兄,臣弟覺得你的拳力真小,爲了龍體着想,還是要多多習武強健體魄才好。”
好家夥!
竟然敢譏諷他!
東玄熠笑着回擊,“皇弟,這拳力要收放自如才好,不過皇弟這麽關心朕,朕還是高興的。”
“皇兄太過客氣了。”
“好說好說。”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絮叨,手腳的動作依舊沒有停。
而養心殿外的侍衛雖然聽到拳腳聲,也聽到了東西被砸碎的聲響,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護駕。
海公公雖不是這宮裏管事的公公,卻是皇帝的小跟班,也是一直陪着皇帝長大的。對于這殿裏發出的一切嘈雜聲音,海公公默不作聲,隻是盡忠職守地候着,等着皇帝宣見自己。
海公公生得十分漂亮,唇紅齒白。
若不是穿着宮服,人瞧見了他一定會猜想他會不會是個女兒身。
反是一旁的侍衛是新來的,許是太過擔心了,忍不住小聲問道,“海公公,皇上沒事吧?”
正說着呢,又聽見一聲劇烈撞擊,惹人心驚。
海公公鎮定自若,餘光都沒有瞥向大殿,低聲說道,“皇上不宣,我們作奴才的就要聽命。”
那侍衛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當然,這新來的侍衛也是後來才從同僚中得知,方才沒有通傳就面聖的男子是傳說中的耀王,戰王唯一的兒子,熠弟疼愛的皇弟。
過了一個時辰,殿裏依舊拳腳聲不斷。
海公公不由得歎息:這一鬧起來還真是沒完沒了呢。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殿裏漸漸靜了下來,衆人也松了口氣。
此時的養心殿裏已經亂七八糟,不堪入目了。幔帳被撕扯而下,殿裏的東西也被砸得差不多了。
兩個美男子卻孩子氣地坐在寶座的台階上,一副兄弟哥倆好的模樣。
拳腳過後,總會在身上留下些痕迹,東玄熠的左眼有些淤青,風天耀則是在右眼。
東玄熠打得渾身舒爽,笑着說道,“九國至今互不侵犯,才使國泰民安,我若是允了你,估計會生靈塗炭。”
不再以“朕”自稱,風天耀也知道他不是在打趣了,“皇兄請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好,你難得求我一件事,作兄長的怎會不滿足你?”東玄熠扭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過,你這是爲了誰?”
風天耀默然不答,顯然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東玄熠心裏卻有所答案,偏想要從他口中得到證實。他這皇弟竟然心有所屬了?這還真是有趣呢!東玄熠故作沉思狀,靜靜思忖了片刻,又是扭頭問道,“聽說你與夜月國的公主走得很近,難道是那公主沒有領你的情?所以你打算兵臨城下,來一場逼宮逼婚?”
“皇兄,你何時跟我那娘親一般了?”風天耀皺眉反駁一句,隻覺得這樣冷的笑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奇迹。
東玄熠果然笑出聲來,“呵呵,我這不是好奇。”
“皇兄說的八公主,她随我一起回了聖歆王朝,我又怎會爲了她兵臨城下!”風天耀漠漠說道。
東玄熠着實吃驚,他并不知道那八公主是随着風天耀一起來的,“她随你來了?”
“是。”
“那她現在何處?”
“風府。”
“這都藏到家裏去了,皇弟果然是喜愛那八公主。”
東玄熠輕飄飄地嬉笑一句,風天耀的眉宇皺得更緊。默了半晌,才不甘不願地說道,“我不是爲了她!”
“那是爲了誰?”東玄熠就在等這一刻,急急追問。
風天耀一向狂妄不羁的俊顔顯出幾分陰霾,似乎連自己都不想去承認。
罷了罷了,看來他是不會說了。
“你打算何時出兵?”東玄熠轉而問道。
“三日之後。”風天耀幽幽吐出兩個字。
東玄熠從懷中摸出一塊東西,伸手朝他一遞。
“臣弟接虎伏。”風天耀從他手中接過虎伏,又是說道,“皇兄,那臣弟先行告退!”
東玄熠收回視線,望向前方。他亦是沒有阻攔他,隻是瞧着他離去的背影,沉聲說道,“皇弟,你還記得麽?我以前對你說過,你有災劫!”
災劫?
風天耀腳步微停,卻也沒有想起來。
東玄熠笑着說道,“從那時你要去皇家書院起,我就告訴過你,你有災劫!”
經他這麽提醒,風天耀也記起來了。
确實是在去皇家書院之前,這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那時候他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
“隻不過我忘記告訴你,你那一卦的災劫顯示爲紅鸾星動。”東玄熠說得極慢,有些故意似的。
風天耀整個人一怔,卻也沒有回頭,就這樣揚長而去。
回到風府,夜楚楚用了膳沐浴洗澡早就歇下了。
風天耀靜靜來到書房,閉上了眼睛。
紅鸾星動?
他的劫難道真是她麽?
三日之後,風天耀領兵攻向了夜月國。
而身在府中的夜楚楚,卻并不知曉。這幾日來,她都沒有見過風天耀,偶從則影口中得知,風天耀公務繁忙,所以一時也抽不空來陪她。倒是在晚膳的時候,會坐在一起用膳。但是除此以外,真是鮮少會見到他。
夜楚楚也不鬧,隻是讓人帶着她出府去遊玩。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從第一日來聖歆王朝到今日爲止竟然沒有進宮面聖過。其實她很好奇,父皇口中的熠帝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夜楚楚也越來越生疑。
因爲她足足已經有十餘天沒有見到風天耀了。
甚至連則影都不見了。
果然,她終于再也忍不住。
夜楚楚焦慮地詢問風天耀的去向,她要出府,她要面聖,她甚至想要回夜月,此時的她才發現自己被幽禁了。每天盡管衣食無憂,她卻不得再出府半步。夜楚楚并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狀況,可是也料想到事情不妙。
無論夜楚楚怎麽吼叫,全都無濟于事。
一月寒冬,聖歆王朝十萬鐵騎踏着冰雪終于趕赴了夜月邊境。
夜月國如臨大敵,而其餘七國早已收到了消息,皆是戰戰兢兢。
夜月的邊境關卡士兵們進入警備狀态,時刻準備着敵人的偷襲攻打。每隔一個時辰,士兵就快馬奔向城池回報。
夜月皇宮,君臣人心惶惶,不得安甯。
“報——”
“敵方十萬騎兵,駐紮于邊境外十裏,敵軍不曾有所行動。”
大殿之中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夜祯面如土灰,厲聲喝道,“再探!”
“是!”那士兵退了下去。
夜祯思忖了片刻,立馬調命元帥,左右尉将軍立刻前去迎戰。雖說是迎戰,但是夜祯知道,這仗百害而無一利。正當他犯難的時候,先前前往邊境巡視、操練南方士兵的太子夜恬回宮了。
夜恬一入殿,衆人隻覺得似是有了希望。
“父皇萬歲!”
“平身!”
夜恬立刻起身,又是沉聲說道,“父皇!兒臣方才得知士兵來報,風天耀領兵攻來了?”
夜祯點頭道,“确實如此。”
夜恬心裏恨得癢癢,沒有想到那個小子竟然真得會這麽做!
“兒臣請命,親自挂帥應戰!”夜恬已經想要與那風天耀決一死戰。
“皇上,微臣覺得不妥!”
“皇上,聖歆王朝此番派出十萬騎兵,吾國即便能抵擋此戰,但若是敵國又派兵來,那恐怕就難以應對了!”
“皇上,微臣覺得丞相所言有理!戰争不是明智之舉,隻會惹來災難!”
夜恬冷哼一聲,“難道如兩位大臣所言,懦弱投降就是明智之舉了?我們夜月雖是小國,抵不上那聖歆王朝,可也不能不戰而敗!”
“皇上,微臣提議議和!”
數位大臣異口同聲,夜恬顯然被孤立了。
夜恬孤注一擲,沉聲說道,“敵軍兵士這才剛到,我方就立馬派人議和,這不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這一仗究竟誰赢誰輸,還是個未知數!難道大臣們不信任本殿麽?”
皇帝夜祯陷入了沉思,似是在考量。
大臣們支吾了下,丞相又道,“太子殿下,臣等不是不信任殿下的才幹,隻是依着兩國國力,老臣認爲貿然出兵應戰,實在是不妥。況且,八公主還在那耀王手中,難道太子殿下都不惦念八公主了麽?她可是皇上的女兒,殿下的妹妹啊!”
老丞相實則是先逝皇後的兄長,更是八公主的舅舅,皇後年紀輕輕就病逝了,隻留下這唯一血脈,作爲兄長的老丞相自然是心疼愛護,不忍夜楚楚受半點委屈,更是不忍這唯一的血脈也斷了。若是夜楚楚出事,隻怕日後下了黃泉,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位皇後妹妹。
一提及夜楚楚,夜恬抿着唇不再作聲,長袖之下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成拳。
他怎麽就把夜楚楚給忘了?
該死!
他的妹妹還在風天耀手中,現在亦是可以說她是生死未明了!
夜祯眉宇一凜,堅決開口說道,“丞相,孤命你作爲議和大使立刻前去議和。”
“老臣接旨!”老丞相雙眸閃爍,作揖領命。
夜祯秉退了大臣,喚太子夜恬留下。
待臣子們退下大殿後,夜祯望着夜恬說道,“恬兒,風天耀這麽突然班師打來,你可知是因爲什麽?”
夜恬忽而垂眸,又是徐徐擡起,“父皇,兒臣覺得那風天耀原本就有攻打夜月的打算,恐怕是東玄熠觊觎夜月許久了!”
夜祯隻是“哦”了一聲,歎息了一聲,“你先退下罷。”
“是。”夜恬應道,就要轉身,似是想到什麽,他又是緩步回頭道,“父皇,您不要太過憂心,事情總有解決之道!兒臣勢與夜月共存亡!”
夜祯感慨道,“老祖宗打下的基業,孤可不想到了孤這裏毀于一旦!你下去罷,一切等丞相回來再議!”
夜恬終究離去。
夜恬并沒有回太子殿,而是急忙出了宮。
其實他并不能完全肯定風天耀這次興師而來,到底是爲了什麽。但是他的手中還握着一張牌,那張牌如果是張王牌,那一切可以搞定。但如果那張牌無用,那麽這一仗是再所難免了。
幽然僻靜的逍遙居,馬蹄聲錯亂響起,驚了這份清閑。
夜恬急步奔進了逍遙居。
諾大的前院,雪姬聽得太子殿下歸來的消息匆忙前來迎接,“太子殿下!”
夜恬徑自走過她身邊,就要朝居所而去,“她人呢?”
雪姬整個人一怔,就在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之時,她不作他想直接跪下了。
夜恬腳步一停,豁地回頭望向她,冷聲質問,“你這是做什麽!”
雪姬低着頭,并不敢擡起來,輕聲說道,“屬下沒有看好蘇碧落。”
“所以你現在是在向本殿謝罪?你讓她跑了?”夜恬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格外冷冽。
雪姬沒有解釋,“請殿下責罰!”
夜恬眼眸瞬間一緊,似是要迸發出火光,怒氣更是橫生,“還不跟本殿說實話!你是在找死麽?”
雪姬跟随在夜恬身邊許多年了,她不曾出過一次差錯,也不曾反抗過他的命令。以雪姬的武功,再加上這逍遙居裏的侍從,蘇碧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想要逃出這裏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妄想罷了!
雪姬依舊低着頭,咬牙說道,“請殿下責罰!”
“你真以爲本殿不舍得罰你麽?”夜恬冷哼一聲,命人取來了鞭子,“說!你爲什麽私自放她走!難不成她是給了你好處,你被她收買了!又或者你本身就不是本殿的人?”
雪姬猛地擡頭,那樣堅決地說道,“太子殿下,屬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啪——
一聲鞭響,雪姬的身上已經多了一條血痕。
雪姬硬是一動不動,連喘息聲都沒有,倔強地接受他的懲罰。
“你最好給本殿一個理由!否則的話,本殿決不饒你!”夜恬說着,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雪姬忍痛道,“屬下知罪!”
夜恬一連三下,這三鞭可是用勁了全力,隻是三鞭就抽得她如花似玉一個人兒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看上去十分可怕。
雪姬重複着那句話,“屬下知罪!殿下請息怒!”
“本殿真是信錯了人!”夜恬的聲音陰郁無比,這一句話卻讓雪姬心如針紮,“把她關起來!”
“是!”
一旁的心腹下屬上前,一把抓起雪姬就要走往後院。
雪姬望了夜恬一眼,夜恬早已背過身,“你太讓本殿失望了!”
雪姬微微蹙眉,任那下屬押着而去。
那下屬與雪姬一并伺候忠于夜恬,時日一長自是有些同僚感情,好心提醒道,“雪姬,你如今放了那個女子,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錯!耀王已經班師打來了!”
“什麽?”雪姬睜眸,聲音顫抖起來,“什麽時候的事?”
那下屬道,“也就是今日的事情,隻是還壓着呢,百姓們都不知道。”
雪姬明白了,隻怕是爲了避免引起恐慌,“那耀王以什麽理由興師出兵?”
“理由?這戰争還需理由麽?”
自古以來,征戰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成王敗寇是天理!
雪姬頓時領悟,啞着聲急急道,“快點扶我去見殿下,我有事要禀告殿下!”
夜月國北方邊境十裏,聖歆王朝鐵騎駐紮于此。
主帥的營帳中,風天耀穿戴上了戰衣铠甲,一反以往的華袍錦衣,倒是别有一番俊帥威懾的姿态。他靜坐在虎皮上,似乎是在等待什麽。則影亦是一身铠甲,神色肅穆,恭敬地随旁聽令。
日落西頭的時候,士兵奔入營帳回報,“報!耀王!夜月使臣求見!”
風天耀閉着眼睛喝道,“帶他進來見本王!”
“是!”
不消多時,老丞相被士兵帶着入了營。
老丞相見他正在閉目養神,這模樣真是狂妄,可也不敢有異議,沉聲喚道,“耀王!”
風天耀這才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迸發精光,不疾不徐道,“原來是夜月的丞相大人。”
“老臣奉陛下之命,特來拜見耀王。”老丞相又是阿谀了幾句,終于點到重點,笑呵呵地說道,“九國自戰王平定以來,一直互相交好……”
不等老丞相把話說完,風天耀徑自打斷,冷漠的聲音帶着幾分特有的雍懶,卻又不失威信,“老丞相,你回去轉告太子,本王還等着他先前欠下的酒呢。”
“這……”老丞相支吾了下,心裏登時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要太子夜恬親自來議和。
“則影,送老丞相!”風天耀喝道,則影立刻上前,“丞相大人請!”
老丞相隻好微笑,冠冕地應了一句,轉身離去。
這一來一回,老丞相将風天耀所說的話轉告了皇帝夜祯。夜祯又是尋來了夜恬,此時的夜恬剛回太子殿,又是馬不停蹄地趕去觐見。從老丞相口中,夜恬知道了風天耀的用意,看來他不去是不行了。
“父皇,兒臣就去會會他!”夜恬沒有絲毫畏懼。
夜祯隻怕會出事,實在是不放心,“恬兒,你要小心。”
“父皇無須擔心!”
夜恬沒有多作停留,取了兩瓶陳年佳釀,帶了十餘名侍從,就這樣奔赴十裏外的聖歆鐵騎營地。
月上眉梢,營地裏燃起了篝火。
一行人闖入營地,被士兵攔下了。
“來者何人!還不快快下馬!”
“放肆!這位是夜月太子殿下,豈容你叫嚣!”兩方人馬争執了幾句。
則影從遠處奔來,沉聲說道,“退下!”
夜恬冷眼看着一切,則影望着他說道,“太子殿下請!”
夜恬被帶向了主帥營帳,而他的侍從全部都被卸下了刀刃。
“太子殿下,主帥就在帳中!”則影掀起簾子,并不進入。
夜恬踱了進去,視線不偏不倚對上了風天耀。
風天耀坐于前方,他的面前有一方桌,桌上擺了幾道野味,還有兩隻酒杯。杯子是空的,卻也沒有酒。
夜恬也不含糊,朝着身後吩咐,“本殿帶了酒來,就在馬背上!”
則影取來了美酒,兩人面對面而坐,一言不發便是連飲三杯。
風天耀依舊沒有說話,夜恬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開口。爲了自己的國家,爲了父皇,爲了皇妹,他咽下那口氣,忍辱負重地說道,“沒有想到本殿和耀王這麽快就能飲酒暢談。”
“這還多虧了太子!”風天耀回了過去。
夜恬放下酒杯,銳利的雙眸緊凝,徐徐說道,“在這荒山野嶺喝酒太過無趣了,耀王不如随本殿去宮中賞花賞月賞歌舞,那才是痛快。”
“比起賞花賞月,本王更喜歡這兒天大地大。”風天耀淺啄一口酒,雙眸斂着光芒,“至于歌舞,本王卻是不敢興趣,本王以前就說過,那些都不是本王要的。”
夜恬自然是記起來了,他這原話是:無論哪個女子都不是我要的。
“八公主在本王這兒平安無事,太子那兒是否安好?”風天耀幽幽一句,把玩着酒杯。
夜恬輕笑,“自然安好。”
一夜飲酒談笑,再沒有談及那些事兒。
天色快亮時,夜恬才離了營地。快馬加鞭回城,心中隻道:好一個風天耀,原來早就知道一切,這次起兵不過是故弄玄虛!如今,隻有快些找到那個女人,才是當務之急。
容本王說一句,本王的耐心不是很好。
離去之時,風天耀如此所言。
昨日雪姬已經親自前去尋找蘇碧落,她聲稱一定會找到她。夜恬瞧了她一眼,便給了她一次機會。時間緊迫,需得速去速回。雪姬匆忙收拾了傷口,就這樣與那同僚一起上路。
夜恬冷冷地笑,連自己也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有這麽大的作用。
天寒地凍,入冬的日子顯得極短。
一處山林樹叢,生冷孤寂,鳥無人煙之地。
馬車在山林中奔跑,直直朝着閣邱國而去。原先一路行得順暢,隻是一場大霧突然而來,惹得馬兒失了方向,那小厮也蒙了眼。
隻聽得一聲喝聲,馬車停了下來。
蘇碧落撩起簾子望向小厮,莫威的聲音透出些焦慮,“蘇姑娘,我們怕是迷路了。”
“小威,莫要急。”蘇碧落大緻猜到是迷路了,他們已經在這片山林裏轉了三日了。三日以來,山林大霧不時彌漫,時常要停下來停歇,根本就無法前行。如今許是實在沒轍了,莫威才如實相告。
莫威回頭瞧向她,“這可怎麽辦?山林裏不見天日,我們該不會被困在此處,出不去了吧?”
“我們先歇歇吧,等出了日頭,再作定奪。”蘇碧落安撫道。
兩人靜下心來,隻好如此。
四周卻忽然響起狼嗥,惹人心驚。
不過多時,空氣裏的味道有些變化,大霧中隐約可見一雙雙赤紅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