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課過後,風天耀徑自起身,作勢就要走出菊班的學堂。身後恰時響起某人急急地嚷嚷聲,正是蘇碧落。風天耀遲疑地停步,扭頭望向她匆忙而來的身影。而衆生的目光齊齊投至到他們兩人身上,好奇心泛濫啊。
“表哥,你等等我呀!”
蘇碧落來不及收拾書本,趕緊奔到他身邊,笑眯眯地說道,“你要去練球嗎?我陪你一塊兒去吧?”
風天耀凝望着她白皙的小臉,沉聲說道,“你這眼眶這麽黑,看來昨夜又做噩夢了吧?”他伸手觸向她,手指撫着她眼下的黑影,又是說道,“我可不舍得,你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今日你就不用陪了。”
好你個風天耀!竟然又吃她豆腐!
蘇碧落立刻揮掉了他的手,卻還要賠着笑臉,“昨夜我可沒做噩夢,一覺睡到大天亮。我陪你去啦。”她第一次主動地挽住他的手臂,大刺刺地直接忽視女院生們帶刺的凜冽眼神,不忘記吩咐道,“喜兒,我的書本替我收着。”
“好!”喜兒應了一聲,張望着他們兩人離去。
一旁的則影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堵牆壓下。喜兒吓了一跳,悶悶地瞪向他,“你幹嗎呀!像鬼一樣,你想吓死我啊!人還長這麽高,真是讨厭!”
則影微微抽搐着嘴角,想着自己是招誰惹誰了。
怪不得古人有言——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總算是明白怎麽一回事了。
蘇碧落挽着風天耀奔出菊班的學堂,等過了轉角,她立刻松開了手。但是沒有像往常那樣離他遠遠的,而是隔了一點點距離與他并肩而行。風天耀的步伐有些快,她隻好小跑追上。
“表哥~”她百轉千回地喊了一聲,差點連自己都要顫抖了。
據說“撒嬌”這招數最管用了,她姑且試上一試。
風天耀劍眉一挑,不急不徐地回頭望向她,沉聲說道,“落落,你沒有發燒吧?”
你才發燒了!蘇碧落繼續裝柔順,微笑說道,“沒有啊,我哪會發燒呢!”
風天耀向來是不喜歡那些嬌柔的女子,她們隻會讓他覺得矯揉造作。奇怪的是她刻意撒嬌的聲音聽上去反沒有那麽厭惡,更讓他覺得有趣。眼底促狹過一抹精光,他揚起唇角,“落落,我覺得有點口渴,你替我去膳堂買酸梅湯。”
“好!”蘇碧落爲了賭局的銀子,隻好一口答應。
風天耀瞥了眼她小跑的身影,惬意地笑。
操場上,男院生們換上了蹴鞠賽的球服。五人一組的隊伍,各自進行蹴鞠練習賽。突然有人尖叫出聲,隻瞧見一道身影淩空而起,頭朝地,腳卻朝上,漂亮地鈎住球,在空中反腿而擊,球帶着巨大的沖擊力進了球門。
“哇——”衆人沸騰了。
“你們瞧見了嗎?容治那球踢得真好!”
“是啊!怎麽能這樣踢球呢?身體騰空,倒挂将球踢進球門?”
“這招叫倒挂金勾嗎?”
“太厲害了!”
衆人無一例外,都對容治方才那球喝彩。恐怕整個皇家學院,能夠做出如此高難度動作的院生,除了風天耀之外,也就隻有容治了。容治,入學起就以打鬥事件聞名,北遼國骁騎大将軍的兒子,武功超凡的少年。
是啊,容治說不定也很有可能奪冠呢!
一部分院生們開始蠢蠢欲動,頓時倒戈向他,暗暗決定将賭注押在他那兒。
容治随意地伸手理了理淩亂的發絲,沉默不語地走向操場外的草地休息。他轉身,對上了倚着大樹的颀長身影。
“剛才那球踢得不錯。”風天耀幽幽說道,銳利的鷹眸穿透過他,仿佛看穿他的人。
“見笑了。”容治默默說道。
“你的敵手是我。”風天耀擡頭望向遠處的藍天,徐徐吐出這樣一句話。
容治心裏一驚,難道……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另有所圖。但是他一直在靜觀其變,也不點破?如今他對自己說了這句話,不過是在警告自己,威懾他不要動蘇碧落!這不可能!他沒有精明到這種程度!
“我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這個時候,蘇碧落抱着酸梅湯啪嗒啪嗒地跑入操場。她瞧見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愕然不已。疲憊早就一掃而空,她狐疑地奔向了他們兩人,同時暗暗思忖。
難道容治和風天耀親自談判了?
還是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碧落忽然想起了那天,風天耀告訴過她,讓她離容治遠點。糟糕,她怎麽就給忘記了。他們該不會有什麽仇怨吧?
“阿治,你怎麽和表哥在一起?你們……在談什麽?”蘇碧落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了腳步。
“還沒開始談,你就回來了。”風天耀笑得溫柔帥氣,偏偏那視線猶如刀一樣鋒利。
阿治?真是親密啊。親密得讓他感覺那樣不爽。
蘇碧落絲毫沒有察覺出風天耀的異樣,扭頭望向容治,“是嗎?”
容治望着她點了點頭,困惑她怎麽總在跑?
“表哥,你要喝的酸梅湯拿來了!”蘇碧落可沒忘記正事兒,風天耀猛地伸手摟住蘇碧落,親昵地走出操場。蘇碧落隻好抱歉地朝容治笑笑,尴尬不已。轉身之後,她一陣咬牙切齒,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原形畢露,“風天耀,你别得寸進尺!”
“我對你說的話,你當是耳旁風吹過就算?”他陰霾的男聲在耳畔響起,一雙鷹眸銳利鋒芒。
蘇碧落聽見他這麽說,裝傻說道,“你對我說過那麽多話,我哪知道你指哪一句?”
“我讓你離他遠點。”風天耀陰郁地迎上她,沉聲喝道。
蘇碧落擡頭瞧見他英俊的臉龐迸發出寒氣,整個人莫得一怔,直覺抱緊了裝有酸梅湯的食盒,卻是理直氣壯地反擊,“你讓我離他遠點,我就遠點?憑什麽?再說了,阿治又不是什麽壞人。”
“你和他很熟?”風天耀對于她對容治親昵的稱呼感到萬分不悅,他冷聲質問。
“沒。”蘇碧落老實地回道,認真地算算他們認識的時日,“不過是幾天罷了。”
風天耀對于她的回答,不屑地冷哼一聲。
“你幹嗎。”蘇碧落睨着他,隻見他那模樣就像是誰欠了他幾萬銀子似的,隻覺得這家夥真是莫名其妙,“不喝算了,我走了。”
她剛要轉身離去,風天耀伸手抓住了手。
蘇碧落一驚,手中的事盒也險些掉在地上。定了定心神,她又是忍不住抱怨,“你到底幹嗎啦。”
陰陽怪器的家夥!
風天耀從她手中拿過食盒,蘇碧落自然松了手,他沉聲說道,“如果再讓我看見你和他單獨在一起,後果自負。現在陪我去吹風。”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大刺刺地抓過她的手,朝着僻靜的偏殿而去。
“爲什麽不可以和阿治接近?”
“我樂意。”
“爲什麽我要陪你去吹風?”
“我樂意。”
“我不樂意!”
蘇碧落終究還是敵不過風天耀,又被他像是老鷹捉小雞一樣捉上了殿院的屋檐。這一來二去,原先恐高的蘇碧落不再那麽懼怕。
“好好喝啊。”蘇碧落捧着酸梅湯喝了一口,連連贊歎。
風天耀餘光掃向她,淡淡說道,“區區一碗酸梅湯,你倒像是得了個寶貝。若真是個寶貝,也不見你那麽開心。”
蘇碧落望着碧藍天空,微笑說道,“你是不會懂的。我也懶得跟你說。”扭頭瞧見他那一碗酸梅湯還是滿滿的,她忍不住嘀咕,“你怎麽不喝?不是你要喝嗎?”
“剛才的确是想喝。”他閉上了眼睛,吐出一句氣死人的話,“現在不想喝了。”
“你……”蘇碧落咬牙切齒,顯然是拿他沒辦法,“你不喝給我喝,浪費。”
風天耀默然無聲,嘴角卻揚起一抹弧度,滿是狡猾。
等到蘇碧落端起他那碗喝了小半,風天耀不急不徐地說道,“我也不是一口沒喝,我還喝了一口。”
蘇碧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将那碗酸梅湯放下,擱得遠點。她又是扯起袖子擦了擦嘴,像是在擦掉什麽不潔的東西。她竟然喝了他喝過的東西?啊,上蒼啊,這不是真的吧?
“除非你吐出來。”他雪上加霜地補充了一句。
“你……”蘇碧落忿忿地站起身來,腳下卻是一滑,驚恐地輕呼出聲。
她猶如一隻小貓,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風天耀敏捷地起身,摟着她的腰一個旋身平穩落地。蘇碧落虛驚一場,本想開口道謝,但是想到他方才惡劣的行爲,又将道謝的話語咽了回去,“我沒開口向你求救,你自己要救我,我才不謝你。”
“是啊,是我多管閑事。以後啊,我再也不管了。”風天耀附和地應道,怎麽聽都是意有所指。
蘇碧落也聽出來他話中有話,她不打算拐彎抹角,卻又是有求于人,隻好軟了聲,硬是扯開笑容朝着他笑,“表哥~你能幫我一件事嗎?”
風天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搖了搖。
“我們七三分,我七你三,怎麽樣?這次可不像上次那麽少,不小的數目呢。”蘇碧落料到他知道自己設了賭局,索性開出條件,想要讓他心動點頭。
他幹脆轉身離去,連手指也懶得搖了。
“風天耀,你幫幫我。好不好。不然的話,我和你五五分好了。”蘇碧落追上他,想到如果他不答應幫忙,那麽這賭局她就要賠到蝕本。
“我既對銀子沒興趣,也對賺銀子沒興趣。”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不管怎樣,她都要讓他答應。
風天耀停下腳步,眼底卻是計謀得逞的狡詐,“那麽……我要你從今天開始做我的丫鬟,随叫随到,任我差遣,你答不答應?”
什麽?當丫鬟?她?蘇碧落覺得他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個緊要關頭,她也不能掉頭就走,憋了半天,無奈地說道,“換一個!”
“不願意?”風天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是邁開腳步,打算離開。
“你就不能換一個嗎?”她追着他跑。
“我樂意。”他真是有氣死人的本事。
蘇碧落咬咬牙,隻好點頭答應了,“好!丫鬟就丫鬟!但是我們得約法三章。第一章,不許幹涉我。第二,不許讓我做違背道德禮儀的事情。第三,不許有過分要求。”
“成交。”風天耀根本就沒聽她的約法三章,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私下裏你已經是我的丫鬟,那你喊一聲‘天耀少爺’聽聽。”
這個家夥真是……
蘇碧落恨恨地喊道,“天、耀、少、爺!”
“再喊一遍,不夠溫柔。”
“天耀少爺!”
“再喊一遍,太生硬。”
“天~耀~少~爺~”
“那把少爺兩個字去掉。”
“天~耀~”
蘇碧落忽然臉上一紅,風天耀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
蹴鞠賽終于在暖冬開始了,經過一輪一輪地淘汰,僅剩下最後六支隊伍全力火拼最後的王者之隊。而其中更以風天耀以及容治所在隊伍的歡呼聲更爲高漲,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他們會獲勝。
而地下賭局,有關于蹴鞠賽最佳蹴鞠手的押注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高潮。
六支隊伍中有優勢的院生都有人押注,其中風天耀占據的比例最高。接下來是同一賽隊的容治。可以看出,本次的蹴鞠賽最佳蹴鞠手應該會落在他們兩人身上。最後的六場比賽,隻要獲得最多次數進球的賽手就能奪冠。
院長大人随意抽簽,六支隊伍各自對抗。
第一天的對抗賽,風天耀與容治所在的賽隊以及其他兩支賽隊獲勝,争奪“狀元”、“榜眼”、“探花”三桂冠。
賽隊總得分爲五十六。風天耀進球次數爲十八,容治進球次數爲十二。
第二天的季軍賽,風天耀與容治所在的賽隊依舊勝出,穩座“榜眼”之位。
賽隊總得分爲四十八。風天耀進球次數爲十一,容治進球次數爲十七。
明日就是總決賽,風天耀的進球數與容治竟然出乎意料地一緻。這真是讓人詫異,賭局也達到了新的颠峰。一個晚上押注的賭金翻了十幾倍。
這邊兒正熱火朝天地議論明日誰赢誰輸,那邊兒卻是事不關己一般。
可這三人卻是整樁事件的主角。
由于賭局的原因,風天耀、蘇碧落以及容治三人竟然聚在了一起。則影站在竹林外把風,喜兒坐在一邊無聊地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夜晚的皇家學院,空氣清新,初冬的風帶着絲絲涼意,吹起竹林特有的竹香。
“太好了!這下咱們真得要發财了!”蘇碧落心算着這賭局所能獲得的盈利,不禁雙眼放光,亮得就像是黑夜裏的貓頭鷹。
風天耀瞥了眼她異常興奮的小臉,淡淡地說道,“明日的進球數,隻要相同就可以了。”
事情告一段落,徹底結束。
蘇碧落點了點頭,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遊移,“表哥,阿治,你們可千萬千萬要算準了。絕對不能多,也不能少。一定要一緻。而且還要多多将球傳給杜勇。我算了下,文征的進球數最接近你們二人,而且……”
“而且押他的人也是最少的。如果他赢了,那我們就是大赢家!”她的話隻說到一半,容治接下了她的話徐徐說道。
蘇碧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道,“沒錯,阿治你說得很對。”
容治對于她時不時的“男兒舉動”似乎已經習慣,倒是見怪不怪了。
反是風天耀眸底迸發出一絲寒光,颀長的身影微微晃動,不知不覺中走到蘇碧落身邊。同樣是那樣習慣地大刺刺地攬住她的肩頭,不着痕迹地将她扯到自己懷裏,沉聲說道,“談完了,走了。”
“爲……”蘇碧落剛想反駁,卻收到風天耀的瞪目,隻好收了聲。
沒辦法,誰讓她現在還是他的丫鬟呢?
這些日子以來,她可是沒少被他呼來喚去。不過沒關系,隻要明日一過,她就恢複自由之身了。這個家夥可以這樣命令自己的日子也隻剩下一天了。她蘇碧落能伸能屈,咬咬牙就忍過去了。
“阿治,明日見。”蘇碧落朝容治笑笑,揮了揮手。
風天耀拽着蘇碧落大步離去,連個招呼也沒有。
皎潔的月光如銀灑下光芒,容治望着兩人離去的身影,嘴角一抹森然的弧度。
等到了無人的地方,風天耀還沒有松開她的意思。蘇碧落扭頭望了他一眼,其實是瞪了他一眼,笑着說道,“天耀少爺,請問能不能松松手?”
“我樂意。”風天耀吐出這三個字,那倨傲不羁的神情與風戰修一模一樣。
“那麽請問天耀少爺,明兒早上想吃點什麽呢?”她隻好忍受。
“随便。”
“……”
則影與喜兒一前一後跟随在後,瞧着他們兩人吵吵鬧鬧,竟然有種錯覺。
他們可真像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活寶呀。
次日午後,操場上聚集了兩支賽隊。
皇家所有的院師以及院生,包括院長大人全部到齊。奪下“狀元”的賽隊,立刻要馬不停蹄命人通傳到各國的國君那裏。這不僅僅是一場普通的蹴鞠賽,更是一場榮譽之戰,打響名号的開端。
操場上頭戴藍色頭帶的是風天耀、容治所在的賽隊,而紅色頭帶的則是另一賽隊。
隻聽見鍾聲響起,賽員們立刻沖鋒陷陣,猶如兩軍交戰。
蘇碧落與喜兒兩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蘇碧落倒是無心觀賞比賽,一門心思全都投在算進球上了。前一刻風天耀多進一球,後一刻容治又多進一球,進球數總是在跳躍進行,惹得她擔心緊張。
可惡的兩個家夥,怎麽像打仗一樣,适可而止就好了嘛。
整整一個時辰的交戰,操場上不時地響起歡呼聲。
最後結果,四十九比三十二,風天耀與容治所在的隊伍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奪下王者之位。
“赢啦!”操場上的院生們集體站了起來,齊齊鼓掌。
蘇碧落仔細地算着進球數,呢喃說道,“風天耀,三場進球總數爲四十二,容治,三場進球總數爲……四十二……恩,沒錯。”她又是心中默算着杜勇,忽然松了口氣,高興地抱住了喜兒,“發财咯!”
“小姐……我快透不過氣來了……”
蹴鞠賽在一片歡呼聲中終于結束。
院師與院生們全都聚集在衆生殿,接下來就是宣布蹴鞠賽的賽隊名詞了。院長大人站在最前方的中央,兩側并排而站數名院師。院長大人慈祥和善地望向大殿内的衆院生,清了清嗓子,沉沉開口了。
“諸位院生,一年一度的蹴鞠賽就此圓滿結束。本屆蹴鞠賽,奪得探花的賽隊是……”院長大人依次說出了探花、榜眼、狀元的獲勝賽隊,“至于奪得狀元的賽隊是由杜勇、風天耀、容治……這五人組成的賽隊。”
“噼裏啪啦——”一陣熱烈的鼓掌聲。
院長大人舉起手來,示意院生們安靜下來。
“本屆的最佳蹴鞠手獲得者是……”院長大人頓了頓,從身旁的院師手中取過了名單的紅帖子。他低頭看着紅帖子,似是有些驚訝,而後說道,“最佳蹴鞠手獲得者是來自大商國的杜勇,他在最後的奪勝賽中一共進了四十三球!”
院生們忽然沉寂無聲,下一秒又是一片嘩然,開始叫嚣。
“怎麽可能?怎麽會是他?”
“明明風天耀進球數比他多!院長大人您一定是算錯了!”
“就是啊。容治的球也進得多,絕對不會比杜勇少啊!”
“杜勇赢了就是赢了,你們這些人說什麽呢!難道院長大人和院師大人還會信口雌黃不成?杜勇這是名至實歸!”
“胡說!分明風天耀厲害!每場球賽,他都是首當其沖!”
“容治踢得那麽好,難道你們的眼睛都沒有瞧見?”
“風天耀和容治同是進了四十二球,杜勇進了四十三球,比他們多了一球!我看是你們沒有長眼睛才對!”
立刻,支持風天耀的一派以及支持容治的一派與支持杜勇的一派,三派開始了口舌之争。當然了,這本身并不完全是因爲蹴鞠賽,更和賭局有關。本來押注風天耀以及容治獲勝的院生們輸得精光,而杜勇這邊兒可是一賠一百。
這邊兒鬧得不可開交,那邊兒當事人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風天耀低着頭一向不理人,容治則扭頭望着窗外發呆。
杜勇是個老實人,隻是憨厚地笑,有些爲難。
整個大殿,隻有蘇碧落一個人偷偷拿着特制的小銀筆在本子上算着銀兩,笑得兩隻眼睛彎成了可愛的小月亮。發财咯,發财咯,這下是真的發财咯。等回家的時候,可該用一輛馬車來裝了。
“安靜!安靜!請各位院生安靜下來!”院師開始控制場面,厲聲呵斥院生們安靜。
好不容易場面得以安靜,院長大人向杜勇頒發了由夜月國國君親賜彩霞水晶一對。杜勇站起身來前去拿獎品,激動地笑道,“謝謝院長大人。”
蘇碧落擡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一對彩霞水晶。
風天耀扭頭瞥了她一眼,視線随着她的目光轉向了那對彩霞水晶。
頒獎結束之後,獲勝的賽隊院生以書函由九名侍衛分别送至九國國君。院生們陸陸續續退出大殿,不禁搖頭惋惜,更是忿忿不平。
一場蹴鞠賽結束,一場也賭局結束了,皇家學院掀起的一陣風也要消散了。
蹴鞠賽的結束,卻是揭開了院生們首年院考的序幕。
學院的竹林,風天耀、容治以及蘇碧落三人聚集在一起。蘇碧落将算帳明細的本子遞給他們兩人,輕聲說道,“你們也瞧瞧,這上邊兒的數目我可是算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什麽不對,你們再跟我說。對了,這錢是這樣分的……”
她的話隻說到一半,容治打斷道,“你分了就好,不用再告訴我了。”
“這可不行。”蘇碧落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有處事原則,“該是多少就是多少。賭局一共賺了七千三百六十五兩,除去押注杜勇所賠的六百三十一兩,咱們還剩下六千七百三十四兩。”
“容治,你可以拿一千三百四十六兩。我會将銀子彙入你在學院錢莊的戶頭。”
“表哥。”蘇碧落又是望向風天耀,這一聲稱呼,她喊得十分順口,“你的一千三百四十六兩。我也會将銀子彙入你在學院錢莊的戶頭。”
“好了,全都搞定了。若是沒問題的話,那就這樣。”
自始至終沉默不語的風天耀終于開口,漫不經心地說道,“那這剩下的四千兩銀子,全都歸你了?”
她這錢是不是賺得太不費力氣了?
“當然啊。你們可别看我隻是簡單的幕後策劃,可我用的是腦子。你們想想,我要瞞過院師的眼睛,又要擺平院生,還要拉攏你們兩個,多麽吃力呀。”蘇碧落掰着手指,一一列舉自己的難處。
陽光恰好地灑下,斑駁的光芒透過竹林的縫隙落在她的臉上。那張雍懶的小臉,竟然是出奇的生動,一颦一笑都讓人移不開視線。風天耀察覺到了她的不同于尋常少女的美麗,容治也察覺到了。
“你們明白了嗎?”蘇碧落渾然未覺,徑自說了一堆,停下問道。
風天耀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隻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靠向她,蘇碧落被他這麽一壓,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風天耀,你給我站好!放開!”
“餓了。”他吐出兩個字,俊容格外無辜。
蘇碧落知道甩不開他,不忘記扭頭望向身後被拉下的人,“阿治,一起去吃東西,快來!”
風天耀不動聲色,眼底深邃。
容治遲疑了下,還是邁開了腳步。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行轉變爲三人行。風天耀所在的地方,必定有蘇碧落,而蘇碧落所在的地方,必定有容治。這是奇怪的三人組合,非要說哪裏也說不上來,最最奇怪的組合就這麽誕生了。
風天耀對于容治的插足進入,原本并不歡迎。
但是一次兩次之後,他倒也習慣了。
蘇碧落每天除了去學堂上課之外,那就是喊着餓了,想着方兒找尋美食。當然了,她不忘記行使“特權”。自從蹴鞠賽以後,風天耀以及容治兩人的身價就連續往上翻,勢頭一片大好。
相比他們兩人,奪得蹴鞠賽最佳蹴鞠手的杜勇就顯得備受冷落。不過他爲人憨厚樸實,也不在意這些,倒也過得快樂無憂。
可惜,某人曾經衆目睽睽之下宣布喜歡某人。于是他成了女院生隻可遙不可及的夢想。沒錯,這個某人正是風天耀。畢竟誰也看得出來,風天耀隻會對着蘇碧落說話超過十句,隻要蘇碧落在,那麽他的神情也會有生氣。
而另一個因蹴鞠賽熠熠生輝的人,同樣受女院生歡迎。
容治先前曾因爲學院的打鬥事件被院生們列爲“不能接近”的對象,如今他不僅是蹴鞠賽的優秀者,更與風天耀是“同出同進”的夥伴。他雖然生得不及風天耀那麽俊美邪肆,卻也是帥氣非凡。
基于優勢原因,蘇碧落這位被認定爲天耀少爺的戀人,就成了接近、賄賂容治的獨一無二人選。于是,每天的早膳、午膳、晚膳,甚至是夜宵,全都解決了。多的是女院生願意示好,點心膳食也是無窮無盡。
可是蘇碧落卻沒有因此而高興,卻是愈發頭疼。
“哎!”瞧,她又開始歎氣了。
此時已經快近下課時,蘇碧落思索了一整個晌午,卻還是沒有想到午膳要吃什麽。她在紙上畫了無數圈圈叉叉,最終還是長歎一聲。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安逸症?
風天耀聽見她的哀歎,扭頭望向她。他單手支頭,長發落在桌上,一雙好看的眼眸閃爍着光芒,沉聲說道,“你在歎什麽氣。”
“不知道今日的午膳吃什麽。”蘇碧落認真地回望向他,那神情說有多無辜就有無辜,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風天耀聽見她這麽說,頓時一悶,心裏有些受不了,沉聲說道,“你繼續。”
真是懶得理她。
蘇碧落哼了一聲,也是懶得理他,随口說道,“一會兒我去問阿治,他一定知道。”
風天耀原本閉着眼睛,突得眯開一條縫隙,陰霾地說道,“我好象說過不準你和他太親近。”
“是嗎?”她顯然沒将他的“警告”當一回事,挑眉微笑。
“蘇、碧、落。”他喊她的名字,卻是有些咬牙切齒。
“你不用一個字一個字地念,我聽得見。”蘇碧落十分不給面子地指出,顯然一點也不怕他。
風天耀想起他們之間先前的交易,猛然發現他是不是太放縱這丫頭了,所以她現在才那麽不将他放在眼裏,完全恣意妄爲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是我的丫鬟,而且是随叫随到,任我差遣。”
“是呀。”蘇碧落并不否認,倒是大方地承認了。
風天耀見她答應得這麽快,就知道其中有詐。
“但交易也有期限,而我的期限則是以蹴鞠賽結束爲期限。”蘇碧落拿着筆,朝他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蹴鞠賽已經結束了,我已經不再是你的丫鬟了。”
“你……”風天耀一下子無語,硬聲喝道,“那你爲什麽還裝出一副小丫鬟的樣子!”
難道是爲了……
蘇碧落雙手托腮,老實說道,“因爲跟着你就有免費的食物,而且還任我挑選。這麽好的事情,我爲什麽不跟着你呢?”
這個錢精!風天耀恨不得捏死她!
鍾聲敲響,下課的時辰到了。
這剛下課呢,蘇碧落早已理好書本,拉起喜兒的手奔出了學堂。隻留下風天耀坐在原位,則影擡頭望向兩人離去的方向,不免狐疑。
“碧落,咱們去哪兒?今日不與天耀少爺一起用膳了嗎?”喜兒急急問道。
蘇碧落回頭望了她一眼,笑着說道,“誰說不一起了?我不是想不出今兒個吃什麽嘛,所以我決定去問問阿治。”
“可是你就這麽去了,天耀少爺會不會……”喜兒忍不住擔心。
蘇碧落一臉無所謂,輕聲說道,“随他好了。他想生氣,誰也管不着。”
“碧落……”
喜兒還想說些什麽,蘇碧落卻張望瞧見了容治的身影,開口喊道,“阿治!這兒!”
梅班的院生陸續經過蘇碧落身邊,不免多瞧她一眼。這就是風天耀青梅竹馬的表妹,他唯一承認喜歡的少女?不過看起來她和容治的關系似乎不錯,還親密地喊“阿治”呢!她究竟是怎樣女子?
少年們莫不是好奇,少女們則是羨慕妒忌。
憑什麽她就能獲得風天耀還有容治兩人的不同對待?憑什麽她有了風天耀,還要和容治有說有笑呢!真是氣死人了!可又有什麽辦法?隻能是一聲歎息啊!
容治瞧見了她,一向沉默寡然的容顔軟化了些。
“阿治,我想了一個晌午,都不知道該吃些什麽。你說說,我們今兒個該吃什麽?”蘇碧落一本正經地詢問。
容治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弧度,連自己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