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熠聽到德公公這麽說,這才停下步伐,扭頭望向德公公。德公公邁開腳步走到他面前,低頭望着他稚氣卻俊秀的小臉,神情慈祥,卻有一絲感慨。小玄熠好奇地睜着大眼睛,困惑問道,“公公要告訴我什麽話?”
德公公沉聲叮咛道,“皇上,您要記住,您才是一國之君,您更是大興的子孫,您的父王是骁帝……”
“公公!”小玄熠打斷他的唠叨,小大人似地說道,“我全都知道!您都說一百遍了!父王的名諱叫東骁天,母後的名諱叫柳水瑤。而且,我不姓風,我姓東。我沒有說錯吧,對不對?”
德公公将他摟入懷裏,又是張望四周,謹慎地說道,“皇上,這些話兒可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知道了嗎?”
“恩!”小玄熠乖巧地點點頭,心裏卻有些困惑,“爲什麽不能和别人說?”
“因爲……”德公公找了個理由,随口說道,“因爲這是皇上和奴才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原來這樣哇?”小玄熠天真地咋呼,“那我一定不告訴别人!”
“皇上真是聰明。”德公公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眼前依稀浮現起東骁天兒時的模樣。他忽然就惆怅了一張蒼老容顔,不知是欣慰還是歎息,“等皇上坐穩了江山,到時候就可以重姓東氏。”
“爲什麽?”小玄熠握住德公公的手,歪着頭問道,“姑姑說從此以後我和皇叔姓!”
德公公眯起老眸,眸底閃爍起幾分深邃光芒,“傻孩子,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
小玄熠全然是似懂非懂,怔了一會兒,揚起了大大笑容,心底的喜愛不由自主地釋放,“我喜歡皇叔!我覺得……”他認真地想了想,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猶如琉璃璀璨,“我覺得皇叔就好象父王一樣!”
德公公一愣,神色惶惶,爲難地囑咐,“皇上!父王就是父王,王爺就是王爺,不可同言而喻!”
“德公公,我不懂……”小玄熠喃喃回答,白皙的臉龐滿是疑雲。
“等皇上長大就會明白。”德公公輕輕拍了拍他,微笑說道,“皇上,時辰不早,再不去的話恐怕要遲了!”
“啊——”小玄熠尖叫了一聲,想到皇叔生氣的樣子,慌張轉身奔出殿去。
而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漸漸遠去,眨眼消失于德公公眼前。德公公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久久沒有回神。他動了動唇,自言自語地輕聲呢喃,“公主,奴才一定會保全您的子孫,不會讓他有事。”
陽光從樹杈中灑下,落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光斑。
習武場内,風戰修一襲黑衣靜坐在椅子上。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隻是微蹙的眉宇卻讓人察覺到他的不耐,四周的空氣也漸漸凝結。他忽然睜開眼睛,瞥向用以計算時辰的石器,似乎要起身離去。
又過了一會兒,風戰修始終沒有瞧見來人,他果然站起身來,大步離去。
風徐徐吹拂,等到小玄熠趕到的時候,習武場内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小玄熠喘着粗氣,急急地掃視周遭,卻也沒有瞧見風戰修。他走到石器前,低頭望向那石盤,隻見約好的時辰早就過了。
“糟了!皇叔生氣了!”小玄熠懊惱地嘀咕,想着接下來該怎麽辦。
小家夥知道自己遲到惹得皇叔不高興,他也不敢就這樣離去。獨自一個人在諾大的習武場内身體一沉,雙手握拳貼于身側,紮起了馬步。而他并沒有發現,離習武場不遠出的大殿上,一道黑色身影注目于他。
那一雙鷹眸,迸發出冷冷光芒。
當天下午,小玄熠還是練習到往常的時間,才回到養心殿。
德公公迎了上去,急忙拿了臉巾給他擦手擦臉,又是關心地問道,“皇上,見到王爺了?王爺教了些什麽?”
小玄熠搖搖頭,“沒有!”
“皇上不是去習武了嗎?”德公公好奇地問道,接過他遞來的臉巾。
小玄熠點點頭,“的确是去了,可是我遲到了。皇叔最讨厭遲到,我到的時候,皇叔已經走了。”
“那皇上怎麽回來那麽晚?”德公公搞不明白了。
“我一個人練武啊!”小玄熠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練習紮馬步!我可沒有偷懶!”
德公公一聽這話,頓時悶了聲。
玄熠真的很喜歡風戰修,可是風戰修……
次日讀完早課,小玄熠不敢再遲到,立刻拔腿沖出了養心殿趕去習武場。他果然在習武場内瞧見了風戰修,已有兩個月未見,如今再次見面小玄熠十分高興。他興奮地奔到風戰修面前,尊敬地喊道,“皇叔!”
風戰修沉默地望向他,那冰冷的态度卻絲毫不能融化小家夥真摯的目光。
“皇叔,玄熠昨天遲到了,以後不會了!”小玄熠沒有忘記承認錯誤。
風戰修淡淡開口,“去紮馬步!”
“是!”小玄熠乖巧地應聲,走到空地上紮馬步。
“身體下沉!”
“是!”
“注意力集中!”
“是!”
“皇叔……”
“說!”
“我要尿尿!”
養心殿的前院,明珠閑來無事,拿起水壺替那些花花草草澆澆水,也順便等待玄熠習武歸來。
“你的腳怎麽了?”公孫晴明早就注意到她的腳,沉聲問道。
“沒事。”明珠輕飄一句帶過,不打算多說什麽。
可是一旁的夏兒不服氣,真是替主子叫屈,“丞相大人,主子不小心踩空了台階,摔了下來。偏偏王爺不出手相救,主子傷了腳踝!”
“夏兒!”明珠喝了一聲,将水壺遞向她,“你退下!”
“是!”夏兒癟癟嘴,接過水壺退下了。
公孫晴明也不開口繼續追問,隻是說道,“府裏有專治腳傷的藥膏,一會兒讓人送去給你。”
“謝謝大哥!”明珠一邊賞花,一邊輕聲說道,“大哥,玄熠最近頑皮嗎?”
公孫晴明并不是浮誇,微笑說道,“皇上小小年紀就這麽聰明,等到大了,真是不得了。再加上有這麽一位武藝高強的老師,日後一定是文武全才!”
明珠伸手碰觸向一朵鮮豔盛開的花朵兒,淡淡說道,“希望他将來是一位主張和平的君王。”
公孫晴明聽見這話,扭頭徐徐望向她,若有所思地說道,“成王敗寇,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沒有人能夠改變。君王可以一諾千金,也可以轉身就反悔。主張和平,你這麽想,可是别人不一定這麽想。”
明珠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視線從花朵轉移到了他那一張白皙的俊容,不急不徐地說道,“那該怎麽辦呢。”
“沒有解決之道。”公孫晴明拿出玉扇輕輕扇了扇,沉聲說道,“除非成爲最強。”
“最強?”明珠狐疑地問道。
公孫晴明點頭額首,簡單地解釋,“當你強盛的時候,别人即便是觊觎你,也不敢對你動手。和平這個詞,其實不過是一種奢望。”
奢望?明珠惶惶地望着他,心裏某跟弦被觸動了。
五彩蝴蝶翩翩從空中飛至花壇,一隻又一隻。
公孫晴明的注意力被那五彩蝴蝶所吸引,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明珠身邊。長長的睫毛覆着眼睑,他勾起唇角,飛揚起好看的弧度,“明珠,你不是神,你不過隻是一個凡人。縱然是神,也難以管那麽多事。”
“你太累了,放松些吧。沒有人讓你非要去管什麽天下太平,你何必執着。人生在世,短則十幾年,長則亦隻有幾十年。不如開心些。”公孫晴明将玉扇探向半空,恰好一隻蝴蝶飛在了玉扇上停歇。
明珠盯着玉扇上那隻停歇的蝴蝶,聽見耳畔溫煦的男聲,“蝴蝶都知道要休息。”
“姑姑!公孫叔叔!”小玄熠的呼喊聲從身後清亮傳來。
明珠與公孫晴明同時轉身望去,隻見小玄熠歡快地朝他們奔來。
恐怕是跑了一段路了,所以小家夥小臉通紅。等到小玄熠跑到他們面前,明珠急忙拿出巾帕替他擦擦額頭的汗水,“皇上,跑那麽急做什麽呢,滿身都是汗。”
“沒事。”小玄熠咧着嘴,無所謂地說道。
公孫晴明忍不住執扇湊到小玄熠臉旁,輕輕地扇了扇。
這三人一齊,倒是其樂融融。竟然是那樣融洽,絲毫也沒有突兀的感覺。
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有人随後而來,卻是陰霾了一張俊容。風戰修瞧見三人親昵的氛圍,又瞧見明珠臉上溫柔的神情,隻感覺彼此之間像是劃了一道溝渠,楚河漢界分得清楚。而他不過是個局外人。
“王爺!”公孫晴明餘光瞥向他,開口喊道。
風戰修瞥了他一眼,隻覺得這人狡詐無比。分明早早就看見了他,還故意緩了緩。他不動聲色,徐徐說道,“皇上,時辰不早,本王告退!”
“皇上,記得要早些歇息。”明珠叮咛了一聲。
“大家都要走了嗎?”小玄熠有些不舍得,“不如一起用膳?”
公孫晴明用扇輕輕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将小玄熠的注意力徹底拉回,“皇上明日要小考。”
“小考?”小玄熠皺眉,對于考試卻也不在意,“我不怕!”
“那自然最好!臣與王爺、王妃告退!”公孫晴明接了話,雙手作揖。
小玄熠的視線在三人之間徘徊,忽然高興地說道,“玄熠好想快點長大!等到長大了,我就可以長得和皇叔還有公孫叔叔一樣高大。那樣,我就會變得和皇叔、公孫叔叔一樣厲害,我就可以保護姑姑了!”
小玄熠的話盤旋于三人耳畔,卻是各種滋味。
回到攝政王府,兩人一前一後,雖說是夫妻,卻更像是陌生人。一個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一個是淡漠依舊的如水,看似平靜無波卻是深不見底。雖然同住舊肅殿,卻也沒有同居一室。
明珠剛到府,立刻有人拜見。
來人正是公孫晴明的小童阿離,“王妃!我家大人命奴才送來的!”
明珠瞧見阿離,自然是親切,她剛要開口叙舊,卻被人厲聲打斷,“東西放下,馬上離開!”
“替我謝謝你家大人。”明珠輕聲說道。
夏兒取過了藥膏放下,并送阿離出府。
風戰修冷哼了一聲,沉沉開口,語氣卻難掩一股酸意,“真是關愛有加!”
明珠也沒有力氣與他逞口舌之争,更不想與他吵架,“王爺,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怎麽?想要睹物思人?”風戰修反唇相擊,冷眼望着她那張麗容。
明珠擡頭望向他,忽然發現和這個男人說話怎麽累。他非要将這麽簡單的關心扭曲的話,那麽她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她抿唇不言不語,徑自轉身離去。仿佛能夠感覺到身後的兩道注目,灼熱得能将她燒出兩個洞。
身後有人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明珠徐徐扭頭,瞧見他盛怒的臉龐。
風戰修眯起眼眸,那些怒氣似乎全化作力量,發洩在她的手腕。他的大手捏得她的手腕骨頭咯吱作響,明珠倔強地蹙起秀眉,他冷聲質問,“你是不是想到他身邊!”
“誰?”明珠知道他指的人是誰,可是偏偏就是裝糊塗。
“裝什麽!”他陰霾不已。
明珠終于忍受不了手腕的痛楚,她已經學乖了,再也不是那個逞強的她,更不想與他的蠻力對抗,“我真的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麽,還有,我很疼。”
轟然一下,風戰修松了松手,卻并沒有放開,咬牙切齒地說出那個名字,“公孫晴明!”
可是,她竟然也會說疼嗎。
那倔強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有被磨平的一天嗎。
“大哥關心我,這不是很正常嗎。”明珠伸手撫開了他的大手,他果然松了手。
“大哥?”風戰修嗤之以鼻,“本王不喜歡看見你和他單獨在一起!從今天開始,不許和他單獨相處,聽見了沒有!”
明珠揉了揉手腕,隻覺得他的行爲真是幼稚,她這麽想,就這麽說出來了,“幼稚。”
風戰修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王爺若是實在看不下去,那就請一紙休書休了我。”明珠一雙淡若秋水的雙眸望向他,卻讓風戰修驚然松了手。
明珠等了片刻,他遲遲沒有應聲。
忽然,大笑一聲,“哈哈!你想讓本王休了你?本王偏不!本王說過,本王的王妃隻有你一個!”
風戰修說完,轉身徑自離去。
回到舊肅殿後,明珠感覺有些累了。
她躺在了床塌上,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可是這麽一閉,卻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天黑。
忽然,她的身上一沉,那重量壓上了她,逼得她醒來。
睜眼的刹那,風戰修漫天的吻将她吞沒沉溺,明珠感覺身體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他的大掌解開她的衣物,身上有了些涼意,她才清醒了幾分。突然就有了想要他的念頭,可他的吻遊向她的頸項,卻忽然一窒。
“想要本王?”
明珠始料不及,他已經起身,神情不見絲毫異樣,淩亂的衣服露出半敞胸膛,證明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覺,他的聲音穿過她的耳畔,“喝了它,本王就滿足你。”
一隻小瓶子扔到了床塌,落在了褶皺的被褥上。
明珠低頭望着那小瓶,愣了下,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麽。
“喝了這個,不會讓你懷上本王的孩子。”他開口說道,卻是讓人感覺薄情。
她顫了手,有些瘋狂地猛地拿起那隻瓶子,狠狠地砸碎在地上。“砰——”一聲,瓶子應聲碎裂,那液體灑了一地。她指向房門的方向,從來沒有那樣痛恨過他,厲聲喝道,“你給我滾!馬上就滾!”
“我甯願半生冷落,也不願與你一起!”
風戰修怔忪了下,冷笑着走出推門而出。
月光照了進來,一室寂靜。
誰的哭泣聲,隐約響起,似有似無。
而房外,有人卻并沒有離去。
這樣的關系實在太傷人。
終于,其餘八國的使臣全都抵達都城,齊齊商榷議和之事。
新帝雖然年幼,實爲傀儡皇帝。可是左有戰王手握重權,右有名曉九國的商人公孫晴明爲相,這一文一武輔佐左右,自然讓人望而生畏。
經過七日的商讨,終于簽署了書函。
入夜後的宴會,大殿内衆人齊聚一堂。
新帝隻出面片刻,就被帶了下去。宴會由風戰修以及公孫晴明兩人接手,風戰修冷着一張臉,一副生人莫近的态度。公孫晴明倒是笑臉迎人,但是衆所周知,商人一旦精于算計,這笑裏也讓人感覺寒蟬。
“願九國世代交好,沒有戰争,永遠和平!”衆人舉杯,互相對飲。
喧鬧片刻,衆人興緻正高。
顧馨兒喝了幾杯酒,豔麗的容顔绯紅一片,煞是好看迷人,那嬌美的模樣惹得衆臣心猿意馬。可美人偏偏隻中意那兩人,視線自始至終全都盯着風戰修以及公孫晴明看了又看,不時抛一個媚眼。
忽然,有人款款而入。
那是一道纖瘦身影,并不是濃裝豔抹,幾乎是不施粉黛。隻一襲白色的裙裳,腰間是粉色的束帶,将柳腰修飾得更加完美,全身上下不露絲毫,曲線優美的頸項,一縷發絲落了下來。
似醉似夢之中,她的身影宛如天人。
衆人驚豔的目光讓風戰修莫得沉眸。
明珠尚未來得及入座,風戰修猛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出了殿去。衆人愕然不已,隻得愣愣望着兩人離去,心裏狐疑,那女子是何人?
“王爺一向疼愛王妃,諸位大臣望見諒!”公孫晴明直接點破,解了衆人的困惑。
原來是戰王的王妃!
原來她就是前朝公主夜明珠,那個将戰王迷得七暈八素的女人啊!
公孫晴明瞥了眼兩人離去的方向,悠閑地喝了一杯酒。
顧馨兒站起身來,扭着蛇腰走向了公孫晴明。她并不顧及在場的諸位使臣,堂而皇之地在公孫晴明身邊坐了下來,柔若無骨的身體依偎向他,動了動紅唇,輕聲說道,“丞相大人,事情都辦好了,今晚是不是該給我解藥了。”
“自然不會食言。”公孫晴明不着痕迹地将她推開了些,微笑說道。
顧馨兒單手撐着桌案支頭,一雙美眸盈盈望向他,“丞相大人,馨兒後日就要回南昌國。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能相見。”
“來日方長!”公孫晴明拿起酒杯一口飲盡,徐徐說道。
“馨兒敬丞相一杯!”顧馨兒轉身取過托盤上的酒杯,徑自倒了一杯酒。
觥籌交錯,一張張面容都有了醉意。
等到夜深了,衆臣才由侍衛護送回驿館休息。
筵席将散,顧馨兒靜坐于原地,視線掃過陸續而出的各國使臣。等到人去殿空,她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隻是趴在了桌案上,半眯着鳳眸望着公孫晴明,隻覺這男人真是俊逸。她忍不住伸手碰觸向他,卻也隻是撫過他的衣袖。
“公孫公子……”顧馨兒輕輕喊道,欲言又止。
公孫晴明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放到了她面前,沉聲說道,“這是給你的解藥。”
顧馨兒急忙抓過小瓶,拔了瓶蓋服下了解藥。藥丸吞入腹中,頓時感覺一陣清涼,身體内積壓的淤毒似乎也消散了。她笑得更加妖娆,整個人倒向了公孫晴明,吐氣若蘭地說道,“公孫公子,不如連同今晚在内,這剩下的三晚就讓馨兒陪在你身邊吧。”
公孫晴明卻不回應,隻将酒壺中最後一杯酒倒出,面前的酒杯内盛滿了晶瑩酒水。
顧馨兒纖纖玉臂環過他的脖子,親昵地勾出,“公子紅顔滿天下,難道就不能收了馨兒嗎。”
“還是……”她故意停了停,有些傷心地說道,“公子介意馨兒非完璧之身?”
公孫晴明飲下最後一杯酒,伸手扶開顧馨兒,沉聲說道,“時辰不早,回去休息吧。本相今日喝高了,恕我不能送你回驿館。”
“來人!”公孫晴明無視顧馨兒瞬間陰郁的神情,卻是喝了一聲。
立刻有侍衛奔進,“丞相大人!”
“送顧使臣回驿館!”公孫晴明徑自起身,吩咐道。
顧馨兒瞧見如此情形,也沒有辦法繼續糾纏。一雙美眸有些忿忿,眸底迸發出一絲怒火,她的神情更是憤然,更有些難堪。終究還是站起身來,轉身随着那侍衛走出大殿。奔出大殿的時候,她又是停步。
“丞相大人,明日午後,馨兒前來丞相府拜訪大人!”顧馨兒嫣然一笑,那眼神傳遞着暧昧氣息。
她不信了,這男人會不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公孫晴明執扇慢搖,翩然以對,“本相恭候顧使臣!”
顧馨兒聽得此話,終于滿意地離去。
待她走後,公孫晴明悠閑惬意地漫步而出。
夜空裏懸着一輪明月,那月光皎潔,灑在了他的身上如銀一般。寂靜的皇宮,惟有侍衛警惕巡邏。兩名小童跟随在後,阿塵說道,“大人!是不是回府?”
公孫晴明忽然有了興緻,散漫地說道,“你們先回府。”
“是!”
侍衛牽來馬匹,公孫晴明飛身上馬,英姿飒爽。雙腳一蹬,策馬奔出了午重門。
阿離望着他離去的身影,好奇地問道,“公子這是去哪兒?”
“我怎麽知道……”阿塵喃喃回道。
都城内,百姓們早已經睡去。馬蹄聲嗒嗒響起,卻是朝着攝政王府而去。不過多久,王府已經隐約可見。公孫晴明奔到了王府前,扯起缰繩下了馬。
“丞相大人!”王府的侍衛瞧見來人,急忙作揖喊道。
公孫晴明微笑點頭,“告訴你們王爺一聲,本相有事要與他商議。”
“是!”侍衛不敢怠慢,進府回禀。不過多事,那侍衛折出,“丞相大人請!”
舊肅殿的書房,風戰修正在看折子。
公孫晴明随着那侍衛來到了書房,侍衛在書房前止步,公孫晴明徑自走了進去。他也不客氣,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擡頭瞥向風戰修,沉聲說道,“本以爲王爺已經睡了,看來還沒有睡。”
“深更半夜有什麽事!”風戰修并沒有擡頭,視線落在折子上。
公孫晴明竟然是百無聊賴,突兀地說道,“太無聊,所以想來找王爺下棋。”
“本王沒空!”風戰修冷冷地回絕。
公孫晴明點點頭,又是瞥向桌案上堆積成小山的折子,“我想也是。可是既然來了,總不能這樣白走一趟。王爺若是沒空,那我隻好找明珠了。”
風戰修豁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視線掃向了他,“好!本王就陪你下一盤!”
“哈哈!”公孫晴明樂了。
兩人面對面而坐,一盤棋局,黑白兩子。
風戰修執黑子,公孫晴明執白子,棋盤上寥寥數子,這一局棋才剛剛開始下。
“明珠的腳傷好點了嗎?”公孫晴明漫不經心地問道。
風戰修眉宇一凜,默然不應。可是想到了她,思緒被打亂,再也無法平靜。眼前的棋局模糊起來,下得心不在焉。
一柱香之後,這局棋終于分出了勝負。
竟然破天荒的,風戰修輸了!
公孫晴明瞧着棋局,玉扇慢搖,挑眉說道,“王爺,承讓了!”
“不送!”風戰修直接開口,沉了眼眸。
“告辭也,告辭也。”
午後的陽光明媚,顧馨兒果然來到了丞相府。粉色的束胸長裙,鎖骨上畫着兩隻嬉戲的蝴蝶。她雲鬓烏黑,高高盤起好看的發髻。每走一步,裙擺随着步伐搖曳生姿。她比起昨晚還要明豔動人,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顧馨兒被丫鬟帶到了丞相府的後花園。
後花園的涼亭内,公孫晴明備好了茶水點心。
顧馨兒的視線緊盯着他,窈窕的身影走進了涼亭。她扶了扶身,輕聲喊道,“丞相大人!”
“顧使臣請坐!”公孫晴明沉聲說道。
顧馨兒徐徐坐了下來,一并将提來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擡眸的瞬間暗送秋波,她一邊打開食盒端出幾碟特色點心,一邊讨好地說道,“大人,這是我親自做的一些點心,希望大人嘗嘗。”
公孫晴明望向那幾碟點心,開口誇贊道,“顧使臣真是蕙質蘭心,那我就不客氣了。”他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又是說道,“味道很好,香軟清甜而且不膩。”
“大人太誇獎了!”顧馨兒頓時心花怒放,沒有料到竟然會如此容易得手。縱然是毒醫郎君,今天也要栽在她手上!這點心裏下的粉末,這可是她從西域得來的催情粉,藥效十分之強,再頑固的人也會忍不住!
隻不過,這也得手的太容易了吧?
公孫晴明吃完糕點,拿起茶杯抿了口香茶,這才幽幽說道,“顧使臣,我有句肺腑之言奉告。”
“洗耳恭聽!”顧馨兒應聲道。
阿離一路小跑奔進了後花園,急急說道,“大人!王妃來了!”
公孫晴明點頭額首,阿離立刻折出。
顧馨兒心裏想着她怎麽也來了。真是壞事。
公孫晴明搖了搖玉扇,清風吹拂着他的臉龐,微微吹動那幾縷發絲。他玩世不恭的公子形象驟然轉變,眸底促狹過一抹深邃,“女子聰明懂得分寸的是睿智,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那就是愚蠢。睿智與愚蠢,不過隻有一念之差。”
顧馨兒心裏一驚,隻覺這個男人真是犀利得可怕。
“這糕點我收下了!”公孫晴明瞥向一旁的小童,又是吩咐道,“阿塵!送送顧使臣!”
顧馨兒當下芙蓉失色,自然也不再多留。阿塵帶着顧馨兒出府的時候,湊巧明珠由阿離帶着前往後花園。兩人對望了一眼,微笑示意,而後平靜地擦肩而過。顧馨兒回頭瞥了眼,揚起唇角,忽然有了主意。
出了丞相府,顧馨兒輕聲吩咐轎夫,“前往攝政王府!”
“是!”
明珠來到後花園的涼亭,彎腰坐了下來。她瞥了眼桌子上擺放的茶水點心,有些調侃地說道,“原來大哥喜歡顧馨兒這樣的女子。”
“哎?”公孫晴明被她一句話噎住了,下一秒沉沉地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明珠見他如此,忍不住問道,“大哥可有心上人?”
其實在明珠的印象裏,公孫晴明身邊莺莺燕燕一直不少。他周遊各地,從不下塌于客棧,總是去那些煙花之地。而失去記憶的那三年裏,他雖然似有收斂,但是性子卻也沒變,依舊我行我素。
想想也真是好笑,他雖然騙她說她是他的未婚妻,可是卻連一個吻都沒有吻過她。
“有啊。”公孫晴明倒也直接坦白。
明珠一聽,好奇地追問道,“誰呀?我瞧見過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公孫晴明沒個正經,嬉笑回答。
明珠搖了搖頭,知道繼續問下去也是沒結果,她也不打算問了。視線掃過面前的糕點,她有些嘴讒,随口說道,“昨晚深夜,大哥來王府了?”
“我與王爺下了一盤棋。”公孫晴明望着涼亭外的天空,眼底也湛藍一片。
“勝負呢?”明珠順口問道,拿起其中一盤碟子裏的糕點,想也不想咬了一口。
“别吃!”公孫晴明餘光瞥見她的舉動,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是卻已經爲時已晚,她已經咬在嘴裏了。
明珠愣愣地望着他,狐疑問道,“怎麽了?不能吃嗎?”
“這下難辦了。”公孫晴明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糕點的異樣之處,咬上一口,明白這糕點了攙了其他東西。所以他吃完糕點後,就立刻喝了水,将毒從指尖排出。他急忙抓着明珠的手腕,替她把脈。
明珠察覺到不妙,“這糕點該不會是顧馨兒送來的吧?”
“恭喜你,答對了。”公孫晴明笑笑,有些無奈。
明珠忍不住有了翻白眼的沖動,她怎麽就那麽衰呢!雖然公孫晴明醫術高明,可她也不想中毒啊!她忽然覺得臉頰一陣躁熱,身體也滾燙起來,難受地說道,“大哥,我突然覺得好熱。”
公孫晴明伸手碰觸向她的額頭,那冰涼的溫度讓明珠感覺舒服,不自覺地呻吟出聲。
“我好熱好難過……”她趴在了桌子上,呼吸變得微微急促。
“明珠!”公孫晴明急急喊道,腦子裏轟炸炸開。
難道是催情粉?
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明珠扯着自己的衣服,“好熱……”
公孫晴明急忙将她抱起,厲聲吩咐道,“快将浴桶盛滿冷水!”
“是!”
“馬上去請王爺過來!”
“不要!”明珠喝了一聲,在他懷裏咬着唇,“爲什麽要讓他來!”
“你中了催情粉,需要合歡才能解毒!”公孫晴明沉聲說道。
明珠雙眼迷離,堅決說道,“我不要他……”
“你不要他,難道要我嗎。”公孫晴明淡淡說道,雖是暧昧話語,神情卻是自持。
明珠緊揪住他的衣襟,喃喃說道,“我不要他……你不要讓他來……我不要……”
公孫晴明皺起眉宇,隻見她一張小臉绯紅,煞是好看,催情粉顯然已經發作,可偏偏她又是頑固得像塊石頭。他隻好打消讓風戰修前來的念頭,隻抱着她朝着廂房而去,無奈地說道,“你這個傻子,何必如此。”
“是他不要我……”明珠靠在他的懷裏,輕聲說道,那呻吟聲卻有了一絲哽咽。
公孫晴明聽到她這麽說,整個人頓時一怔,抱着她的雙臂微緊,眉宇也蹙得更攏了。
那個該死的風戰修!
廂房内的浴桶中已經盛滿了冷水。
公孫晴明大步奔進廂房,小心翼翼地将明珠放入浴桶中。
冰冷的水猛地包圍向她,明珠舒服地閉上了眼睛,感覺那躁熱似乎緩減了些。但是催情粉的藥效卻才剛剛開始,過了一會兒,明珠感覺那滾燙的溫度更加懾人,灼熱從身體内部糾纏着自己,想要降火。
“大哥……”明珠半睜開眼,喘息地喊了一聲,“你救我……”
公孫晴明也沒轍了,半蹲在她面前,叮咛道,“沒有任何辦法,隻有你自己熬過去。或者我命人去請王爺來……”
“不要!”明珠死死地咬住唇,哀求道,“不要他!”
“爲什麽!”公孫晴明怕她撐不過去,焦急問道。
明珠難受地拍打着水,濺出的水花濕了公孫晴明的衣衫,也濕了他的臉龐。明珠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痛苦地說道,“他不要我的孩子!他不要!”
“明珠!”公孫晴明心疼地喊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手,“你會熬過去的!”
明珠反握住他的手,抓着他的手從浴桶中猛地站了起來。水嘩啦啦流淌而下,她渾身濕透,粉色的肌膚若隐若現,足夠讓人血脈膨脹。藥效發作到極點,她無法控制自己抱住了他,殘留的一點意志力吃力央求,“大哥……求求你捆住我……”
“大人!”
“王爺饒命啊!”
阿塵以及阿離兩人的聲音刹那間響起。
公孫晴明扭頭望去,赫然瞧見風戰修抓着阿離的脖子,提着他闖了進來。他的手一松,阿離摔在了地上,阿塵急忙去扶,兩人連滾帶爬地離去。
風戰修瞥見公孫晴明抱着明珠,那份嫉妒以及獨占欲瞬間沖昏了頭腦,俊容陰霾沉郁,眼底迸發出嗜血光芒,快要殺人一般。他握緊了拳頭,冷哼了一聲,“滾!”
“熱……”明珠雙手抱住公孫晴明,意識已經完全失去控制,“脫衣服……”
“來得真是巧。”公孫晴明急忙将明珠推向了風戰修,似乎是松了口氣。
風戰修眼明手快急急将她接住,濕漉漉的她撲向了自己懷裏。她軟軟的身體貼着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呻吟,“我要……”
“她中了催情粉,交給你了。”公孫晴明不再多作解釋,大步跨出廂房,還體貼地帶上了反門。
明珠大膽地上下其手,第一次那麽主動,那麽迫切。她急急地扯開他的衣服,大手撫上他的胸膛,唇也湊向了他。風戰修被她搞得欲火沸騰,感覺小腹燃起一簇火。他一邊脫去她身上濕透的衣服,一邊摟着她走向床塌。
撕扯的時候,兩人雙雙倒向床塌。
明珠忸怩着身體,因爲無法舒緩的痛苦而啜泣起來,“難受……”
“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着我!”風戰修亦是聲音沙啞,卻還在這個時候逼她清楚意識,“告訴我,我是誰?”
明珠隻顧着吻他,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問話。
“該死!”風戰修被她咬得有些疼,雙手捧住她的小臉,硬是讓她對上了自己的雙眼,“快說!我是誰!”
“我不知道……”她哭了出來,“難受……”
“乖,回答我,我會給你。”額頭有汗水滴下,他喘息道。
明珠果然睜開了眼睛,迷糊不清的時候,她瞧見了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風戰修!”話音落下,他的吻吞沒了她,将她整個人吞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爲發狂的思念,還是因爲催情粉的原因。
他反複地索要,她亦是如此。
“該死,别咬我!”
“難受……”
“這樣呢?”
“恩……”
日上三竿,廂房的門終于被人打開了。
門打開的瞬間,風戰修赤着胸膛閃現于門内。那張俊容憑空添了幾道痕迹,胸膛上更是布滿了咬痕,卻是有些可笑滑稽。
兩名丫鬟捧着整潔幹淨的衣物以及洗梳器具,齊齊喊道,“王爺!”
風戰修低頭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拿過,又關上了門。在廂房内沉默地換好衣服,洗梳一番,風戰修扭頭瞥了眼床塌上的人兒。明珠反趴着沉沉而睡,被子蓋在她的身上,露出的肌膚也是點點吻痕。
昨夜一戰的戰況真是激烈!
風戰修再次走出了房間,冷聲問道,“公孫晴明人呢!”
“大人在後花園!”丫鬟吓得哆嗦,急忙回答。
風戰修大步地奔向了後花園,果然看見了公孫晴明。他什麽也不說,直接一掌襲了過去,公孫晴明機敏地躲過了,與他過招,自然也不忘記要調侃,“王爺果然精力充沛!”
“你最好給本王離她遠些!”他冷聲喝道。
“辦不到!”公孫晴明反唇相譏。
風戰修攻勢愈發兇猛,神情駭人,招招緻命。公孫晴明一連接了數十招,兩人卻是旗鼓相當。掌風肆意,巨大的氣流沖擊四周。後花園的花花草草可就沒有那麽幸運,掌風襲過之處,花草立刻被摧毀。
公孫晴明縱身朝後退了幾步,冷聲說道,“你若是不要她,不要孩子,那我要!”
風戰修聽見這話,劍眉猛得一蹙,高大的身軀迸發出森然氣息,沉聲喝道,“你休想!”
“王爺不是不要嗎?”公孫晴明神情凝重,眯起眼眸望向他,不急不徐地說道,“既然王爺不要,那我要!”
風戰修握緊了拳頭,發誓一般說道,“她是我的!”
“那麽孩子呢?”公孫晴明俊朗的容顔松緩了些,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卻是狐疑地問道,“爲什麽不要孩子!”
風戰修冷顔以對,突兀地說道,“本王不要東家的子孫!”
“王爺不覺得這個理由牽強?”公孫晴明揚起唇角,輕笑出聲。
真是不像他的性格!
公孫晴明犀利的目光像是箭射向了風戰修,他甩出玉扇一展,輕輕扇着風,“整個王朝、帝王之位,王爺說不要就不要,甚至讓東家的子孫東玄熠登基爲王。王爺還了國家,還了王位,如今卻還在意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