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香消

才過完年,賈敏的病情又嚴重了幾分,不過她還是強撐着當家理事,也将黛玉帶在身邊,教她一些管家事宜。

到了四月底,都中賈家和史家都回了信來,林煜和史湘雲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了。賈敏松了一口氣,當下就撐不住了,病的人事不知。林如海也着急起來,派人去姑蘇請之前給林煜看病的許太醫。

五天之後,許太醫來到禦史府,林如海出門相迎,也不多寒暄,帶着許太醫來到賈敏居室,許太醫道:“尊夫人的病,我先看過脈,大人将這些日子的病勢講一講,再做定奪。”

林如海道:“先生說的是,就請先生看一看脈息。”

于是家下媳婦捧過迎枕來,一面給賈敏拉住袖子,露出皓腕。許太醫方伸手按在右手脈上,調息片刻,甯神細診了有半刻的功夫,方換過左手,亦複如是。診畢脈息,說道:“我們外邊坐吧。”

林如海同許太醫到外間坐下,周全家的端了茶來。林如海道:“先生請茶。”陪許太醫吃了茶,遂問道:“先生看着脈息,還治不治得好?”

許太醫道:“我看尊夫人這脈息,平日裏必是不思飲***神倦怠,四肢酸軟,夜間不寐,頭目不時眩暈的。”

周全家的在一旁道:“何嘗不是這樣呢。先生說的真如神,倒不用我們告訴了。之前幾位太醫瞧着,都不能說得這樣真切,也沒個準話。隻求太醫明白指示指示。”

許太醫笑道:“夫人這個症候,那可是衆位耽擱了。要在初病之時診治起來,斷無今日之患。如今耽誤到這個地步,也是應有此災。看這脈息,尊夫人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這病就是思慮太過所緻。依我看來,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藥,若是能放開心懷,不因瑣事萦心,那又添二分了。我先寫出方子,大人看看。”于是寫了方子,遞與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說:“高明的很。還要請教先生,這病與性命終久有妨無妨?”

許太醫笑道:“大人是聰明之人。人病到這個地步,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藥也要看醫緣了。還要看尊夫人的狀況。”

林如海也不往下細問了,送了許太醫出去,将這方子遞與周全,命他去抓藥。周全家的拿了藥又命丫鬟去煎藥,自己去房裏勸賈敏:“太太也聽了太醫說的,要太太放寬心呢。姑娘哥兒還這樣小,太太如何忍心抛下他們。便是爲了老爺,太太也不該這樣作踐自己身子。”

賈敏聽了,也不答話,隻默默思慮。周全家的見了,自己也不好深勸,隻得讓人去請黛玉林煜來。

這次賈敏病倒後,林煜就停了課,白日裏都在黛玉這待着,隻跟着黛玉一起爲賈敏侍湯奉藥。

賈敏這邊來了口信,黛玉跟林煜很快過來。

黛玉一見着賈敏就忍不住眼淚汪汪的,賈敏也隻好起來歪着摟着寬慰她,安慰片刻,黛玉止住淚,還在賈敏懷裏不肯下來。賈敏道:“我的兒,我這病着呢,可禁不住你這樣揉搓,坐着好好說會話吧。”

黛玉依言坐到床邊,賈敏又問了幾句話,見黛玉總不開懷,便命人帶他們姐弟去園子裏逛逛,隻說自己要休息了。

黛玉隻能依依不舍的離開。來到園子裏,黛玉還是郁郁寡歡,林煜也沒辦法讓她開心,隻能陪黛玉多走走路,沒過多久,黛玉就喊累,要回去。林煜想回自己院子看乖乖,便辭了黛玉回到自己院子。

這乖乖是林煜命小厮買的小奶狗,本意是想給黛玉養着,讓她高興高興的。乖乖是條才斷奶的小奶狗,渾身雪白,眼珠子黑亮有神,耷拉着耳朵,惹人憐愛,林煜看了都把持不住。黛玉也是喜歡,隻是不肯自養,林煜隻好抱回來自己養,林煜房裏的丫頭們也是愛得不行。因它乖巧,便給它取名乖乖。

林煜回去的時候,一群丫鬟正圍着乖乖,看它吃飯,不時摸一摸它。林煜輕手輕腳走過,她們也都沒看見。待林煜走到客廳,聽到卧室裏有人嗑瓜子,又說到自己的名字,林煜便立住細聽。

“應該是真的,這話是棋童講的,他娘就是太太的陪房,什麽事情不知道?”像是麥冬的聲音。

“太太怎麽會這麽早就給哥兒定親?難道是太太的身子有什麽……”

“作死啊!什麽話都往外講!”

“好姐姐,我不說了。這史家的大姑娘是公國府老太太的侄孫女,怎麽不是老太太的親孫女,這樣更親密些。”

“史家大姑娘更好些,兩個叔叔都是侯爺,自己又是嫡女。賈家大姑娘進了宮,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庶出,想是配不上我們大爺。”

“這定親怎麽沒個動靜的,若不是姐姐講,我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兩邊都還小呢,隻是做個口頭婚約,隻等大了再下定不遲。”

“是這樣啊,也不知這史大姑娘性子可好?難不難伺候。”

“也輪不到我們伺候。等她嫁進了,我們都出去了,最多就回來做個管事媳婦。”

“你還想做個管事媳婦,這是看上哪個管事的了?”

“我把你這個滿嘴胡沁的小蹄子。”又是一陣打鬧聲。

林煜也不進房,回身去了書房,坐在書案前細想剛才所聽之話:賈敏居然給自己定親了,真是有些意外啊。看來賈敏也自知病情不樂觀,想在娘家爲自己找一門親事,籠絡住自己。這樣的話,即使林如海在賈敏死去後續娶,自己有史湘雲這門親事,也會跟黛玉一條心,新夫人也不會花心思離間自己和黛玉了。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賈敏也算是爲黛玉操碎了心,不知賈敏有沒有爲黛玉定親?

賈府的老太太能抛棄自家的親孫女,爲自己和史湘雲保媒,真是看得起自己,不,應該是看好林如海的前程,史家能答應這門親事也是看好林如海的前程。原著中,林如海是在林黛玉十歲那年去世的,自己才九歲,不知道林如海去世後,史家會不會毀親,畢竟隻是口頭婚約,還沒正式下定。

來這一年多了,從沒想過娶親的事,隻因自己還小,過不了幾年賈敏林如海都會去世,也就不會有人逼他娶親了。是的,林煜并不想成親。在現代的時候,林煜就沒有談過戀愛,因爲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林煜對人有很深的防備心,很難接受一個親密愛人,一個人過更加舒服自在。還以爲穿到紅樓裏也會過這樣的日子,沒想到賈敏會給自己定親。

不過林煜也沒多想,畢竟成親還是多年以後的事,什麽變故都有可能發生,不值得爲此苦惱。便從書房走出去,院子裏丫鬟看到林煜從屋裏走出來,都吓了一跳。林煜顧不上她們,隻抱着乖乖出門,乖乖才吃飽,也不鬧騰,林煜抱着它到黛玉房裏,跟黛玉一起逗弄乖乖,黛玉見了乖乖才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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