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

才出門便有潮濕溫潤的空氣撲面而來,李瑜隻覺精神一振,黛玉邊走邊跟弟弟講話:“弟弟,我們去柳葉渚玩吧。”李瑜不知柳葉渚在哪,順着黛玉話說道:“聽姐姐的。”

“雪雁講柳葉渚邊的桃杏都開了花,不過前兩日你跟太太都病着,我也沒去瞧,昨兒個下了雨,也不知花還在不在。”這個姐姐話還挺多的,不過林黛玉的也有個丫鬟叫雪雁吧。李瑜也沒多想,隻顧着走路,順便打量着四周景色,隻見佳木茏蔥,奇花灼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順着清流走去,池邊兩行垂柳,雜着桃杏,遮天蔽日,真無一些塵土。忽見柳蔭中又露出一個折帶朱欄闆橋來,衆人度過橋去,便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堵。王嬷嬷帶着一衆仆婦去了瓦舍,另有丫鬟帶着李瑜和黛玉去堤邊的八角竹亭。

一路上隻見柳垂金線,桃吐丹霞,美不勝收。幾個丫頭年紀不大,正是青春愛玩鬧的時候,因見柳葉才吐淺碧,絲若垂金,便走到柳樹下伸手挽翠披金,采了許多嫩柳條,說要編些玩的東西。李瑜看到這幾個丫頭手裏拿着的柳條,不覺想到了紅樓夢中莺兒拿柳條編花籃,便問身旁的麥冬:“麥冬姐姐,可有人會拿柳條編花籃?”

麥冬笑了笑道:“桃仁應該會,我去問問她。”

說完,麥冬走到幾個拿柳條的丫鬟跟前:“桃仁,哥兒問你可會拿柳條子編花籃。”

桃仁忙答道:“會的,麥冬姐姐,我這就編一個給大爺。”

“那好,編兩個吧,一個給大姑娘,路上采幾隻花兒放在裏面。”說完,麥冬便回到李瑜身邊。

一行人走到亭子中,這竹亭也沒什麽出奇的地方,隻是亭邊有兩棵大桃樹,這桃花正是開的繁盛的時候,且有幾支桃花伸進亭中來,也是有趣。黛玉走到花枝下,便要身旁的大丫鬟抱她起來摘桃花,忍冬看見了,便問李瑜可要摘花,李瑜聽了滿頭黑線,堅定的搖了搖頭。幾個丫頭忙着給椅子鋪坐墊,又有丫頭從食盒拿出幾樣點心果子擺在桌上,麥冬看見坐墊鋪好了,便抱起李瑜坐到椅子,口中說道:“走了這麽多路,哥兒且歇歇腳吧。”

李瑜看着自己的腳還夠不着地面,也不好抱怨丫頭們動不動就抱自己了,真要靠自己,估計要爬上來了,那個畫面也不怎麽美好。

黛玉折下兩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見弟弟并沒摘花,便拿了一枝遞到李瑜面前:“弟弟,這一枝給你玩。”

李瑜看了看面前的桃花,還是伸手接過:“謝謝姐姐了,我讓丫頭用柳條編了個花籃子,待會拿給姐姐裝花兒玩。”

正在亭子外的桃仁已經編出一個玲珑過梁的籃子,聽見李瑜的話,趕忙走進亭子中,拿着籃子給李瑜:“大爺,已經得了一個了。”

李瑜接過花籃,将手中桃花放上,黛玉看着面前這個拿柳條編出的籃子,枝上自有本來翠葉滿布,又有幾支鮮花放在裏面,也是别緻有趣,便笑着說道:“這個花籃子也是别緻,且多編幾個,待會送兩個給老爺太太賞玩。”

李瑜聽了,也覺得有理,桃仁聽見了黛玉的話,連忙應下了。幾個小丫頭愛看她編花籃,也跟她去堤邊,幫着摘些柳條。

正在衆人說話間,王嬷嬷領着仆婦也來道亭邊,隻見兩個婦人擡着一張竹案放在欄杆外,又有幾人在上面擺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還有兩三個丫頭煽風爐煮茶。

這個排場,不過是兩個小孩子在自家園子裏玩耍,就要準備這麽多東西,還有這麽多人伺候。看着衆人一臉習以爲常的樣子,李瑜在思索着自己家裏是做什麽的,有錢是肯定的,不然也養不起這麽多人,估計也是個書香門第,看着丫鬟仆婦說話行事有很有章法規矩,有錢又是個書香門第,最有可能的就是當官了,估計還是個大官,小官也沒這個排場。

李瑜在一本正經的思考,不過在别人看來就是發呆了。黛玉看着弟弟盯着亭外發呆,還以爲他這是困了,便問道:“弟弟,你是困了嗎?”李瑜不知她從哪得出這個結論,趕忙搖頭,示意自己不困。黛玉卻是堅持己見:“你要是困了,我就教你背詩,背了詩就不困。”

李瑜不想承認自己困,卻不反對背詩,早點接觸文字也好,古代人沒人權啊,也就當官的日子好過點,沒個功名傍身都沒有安全感。便對黛玉說道:“那姐姐教我背詩吧。”

賈夫人雖然身體不大好,卻很是關心黛玉,無事時便教黛玉一些詩詞,給她啓蒙,黛玉卻是聰明伶俐,一教就會,賈夫人常常感歎黛玉不是男兒身。

這黛玉隻有一個弟弟,平時也沒什麽同齡人陪她玩,隻好玩玩弟弟了,見李瑜答應了,便高興起來:“那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這裏有桃花,先背桃花詩。我開始念了‘竹外桃花三兩枝’。”

“竹外桃花三兩枝”李瑜跟着念了一句。

“春江水暖鴨先知”

“春江水暖鴨先知”

“蒌蒿滿地蘆芽短”

“蒌蒿滿地蘆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時”

“正是河豚欲上時”

才念完一遍,黛玉便問李瑜:“弟弟,你會背了嗎?”李瑜想着要藏拙,搖了搖頭說:“還不會。”

“你可真笨,太太教一遍我就會了,我再念一遍,你要好好記着。”說着黛玉又念了一遍,李瑜也跟着背了一遍,黛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也。”李瑜聽了滿頭黑線,看來以後不必藏拙了,全力以赴都不知能不能跟的上這個小姐姐的讀書進程。

幾個丫頭看着這姐弟倆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打擾,隻在一旁說笑。

這邊的桃仁又編好一個花籃,讓身邊的小丫頭送到亭子裏,自己繼續編着。那丫頭拿着花籃子來到亭子裏,黛玉看到已有兩個花籃,也不急着教弟弟背詩了,親自去摘了幾支桃花,放到籃子裏,讓身邊的大丫鬟朱鶴青雀送給父母。自己又回到亭子裏教弟弟,教弟弟背詩讓黛玉很有成就感。

那邊,朱鶴已經提這花籃走到了賈夫人院子,看院子的婆子見是朱鶴,也不阻攔。待朱鶴來到屋前,門口坐着幾個小丫頭,看到朱鶴,連忙問好:“這不早不晚的,姐姐來做什麽?”

“姑娘使我來看看太太。”說話間,已有小丫頭打着簾子讓朱鶴進去。

賈夫人正在對鏡理妝,看着朱鶴問道:“怎麽是你來的?玉兒身邊誰在伺候?”

“有王嬷嬷在,姑娘今兒個和哥兒去園子裏玩,讓身邊的小丫頭拿柳條編了花籃子,又親手摘了花,特特送過來給老爺太太賞玩。”朱鶴說完,把手上提着籃子遞給賈夫人身邊的松香,松香接過籃子。賈夫人見了,便笑道:

“能病了幾日,就辜負了這好春光,木香,你去廚下看看有什麽新鮮的點心果子,送去給姑娘哥兒。”

“是,太太。”木香自去不提。

這林如海正在府衙辦公,因才過花朝節,還沒到農忙的時候,府衙的事務也不多。這時小厮來回黛玉身邊的丫鬟送了個花籃子來,如海見一雙小兒女在園子裏玩耍,想着也沒什麽大事,便提早下衙,向花園走去。

林如海來到園子時,黛玉還在教弟弟背詩,李瑜已經是叫苦不疊了,先是背桃花詩,背完桃花的又是背柳樹的,遇到會背的還好,剛剛一首杜甫的江畔獨步尋花,李瑜沒有聽說過,背了兩遍才背下來,又被黛玉鄙視了一遍。這會兒看到林如海來了,連忙打斷黛玉:“姐姐,老爺來了。”

黛玉回頭,果然看到老爺,便帶着弟弟上前行禮,口中問道:“爹爹怎麽這麽早就下衙了。”

林如海笑道:“見了玉兒的籃子,如何還有心思辦公。玉兒這是在做什麽?”

黛玉擡起了頭回答道:“我在教弟弟背詩呢,已經教會好幾首啦!”

如海莞爾一笑,道:“是嗎?玉兒這樣能幹了。大郎,爲父考考你,剛才的幾首詩可還記得。”

李瑜想了想道:“還記得一些。”

“那你背背看。”

“是。”李瑜背了四首詩,便說剩下的不記得了。

黛玉一聽,便急了,道:“桃紅複含宿雨怎麽不會背了?”

李瑜裝做被黛玉提醒,又背了一首王維的田園樂。

林如海見這兩個小兒女都是聰明伶俐,隻覺欣慰,便笑着說道:“你們上午玩了不少時候了,也該歇歇了。中午跟着我吃午飯吧。”

說完,便帶着黛玉李瑜去上房。才出園子,林如海又對身邊的丫鬟說道:“去跟太太說一聲,中午我帶着黛玉大郎用飯,問太太可好些了,若好些了就跟我們一起用飯。”

說着,丁香便答應去了。

一路上隻聽見林如海和黛玉說笑,李瑜則在恍恍惚惚中。“剛剛我‘爹’說了什麽?中午我帶着黛玉大郎用飯,黛玉?大郎?我是大郎,那這個姐姐就是黛玉,她還有個丫頭叫雪雁,我這是穿到紅樓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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