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雙被關在一個單間裏,來時,崔元告訴林花枝爲了防止翠雙自殺,他從錦侯那讨了一些奇特的東西給翠雙下到飯裏,換言之,翠雙是想死也死不了,想活恐怕也不容易。
“你來了。”
隻是一夜,翠雙仿佛一下就老了幾十歲。頭發散亂的披在腦後,她的臉色蒼白,幹枯的嘴唇已經泛白起皮,原本挺漂亮的一個姑娘此時就像一塊破布一樣,沒血色也沒活力。見翠雙身上隻穿着一件單薄的小衣,林花枝下意識的攏緊身上的毛披。這大牢有多冷,林花枝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知道翠雙這瘦弱的身體能支持多久。
見林花枝不說話,翠雙轉頭看着她身旁的崔元低聲道:“大人,我想單獨和林花枝說會話。”
崔元冷哼一聲:“你說要見她,人給你帶來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玩什麽花招?”
翠雙虛弱的在臉上揚起一個笑容:“大人,落到這般下場,我心裏明白隻有一條路可以走。我隻是有一些事情想問她。”翠雙看着林花枝,眼底泛着光,這讓翠雙看上去還有一點活氣。
“她傷不了我。”林花枝轉頭看着崔元,在崔元複雜的眼光中,平靜的開口。
崔元猶豫了一下,眉頭一揚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出去。
待腳步聲終于消失在大牢的另一頭,林花枝才道:“彭氏夫婦,我會幫你照顧。你還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嗎?”
翠雙盤腿坐在地上的一堆雜草上,身邊堆放着一床破爛不堪的棉被,聽了林花枝的話,翠雙呵呵一笑,将被子攏到身上,才擡頭看着林花枝,低聲道:“你知道嗎?我最恨看到你臉上這種虛情假意,自以爲好心,可是卻是一肚子壞水,變着招在背地裏害人。”
見翠雙不領情,還口出惡言,林花枝并沒生氣,沉默了片刻,她輕笑出聲:“我是壞,可我最少壞在明處,可你呢?翠雙,你已經壞到骨頭裏了,你總以爲所有人都欠你,所以你不懂得體諒别人,所以你才會殺了明月和四毛。”
翠雙臉色微微一變:“你又比我好到哪?你以爲像你這樣的人,有母親疼愛,有家人關心,還有人默默愛惜你,就很了不起嗎?你憑什麽說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臉上這種假笑真讓人惡心,讓人恨不得撕破你的虛僞,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你真像一個人。”
“像誰?”林花枝問,“是不是像陳素月?”
翠雙臉色一緊,死死盯着林花枝,那眼光可以殺人。
“陳素月在你眼裏,是不是也是很虛僞的人?可是你爲什麽要殺她?她對你那麽好,陳素月身邊四個丫頭裏,她最疼愛的就是你,可萬萬沒想到,你會那麽狠心。”
翠雙冷笑一聲:“看來你從老鬼那打聽到不少消息,是,我是恨陳素月,可是……”
不等翠雙說完,林花枝直接打斷:“你想說你沒殺陳素月,是嗎?”她果然沒猜錯,翠雙對她動了殺心,起因便是知道她暗中打聽陳素月的事。原本以爲老鬼那人是個守口如瓶的人,沒想到她也有看錯眼的時候,老鬼不僅把她賣給了崔元,還把消息洩露給了翠雙。
翠雙閉上了嘴,可那樣子無形中是承認了林花枝的話。
“陳素月是你殺的,我既然能知道你叫彭巧香,又怎麽會不知道你還有一個親哥哥叫彭富貴呢?翠雙,你恨陳素月,因爲彭富貴的死所以你恨陳素月,你甚至不惜用二年的時間給陳素月下了‘蝶舞塵碎’。你看着陳素月一天一天中毒,一天比一天性情大變,最後陳素月變的脾氣暴燥動不動就打罵下人,因爲中毒太深陳素月時不時會出現神志迷亂,于是你趁着陳素月同嚴少白吵完架後心緒不甯,用她最喜歡的纏枝黃鹂白瓷瓶狠狠砸在她後腦上。”
“你……你……”
看到恐懼像蛇一樣一點一點慢慢爬上翠雙的臉,鑽入她的眼睛,林花枝嘴角邊揚起不明深意的嘲諷:“翠雙,你知不知道?陳素月看着你,她一直在看着你。”
害怕恐慌憤恨諸多神色在翠雙臉上不斷閃現,一雙名爲恐懼的手死死掐在翠雙的喉嚨上,讓人無法呼吸。翠雙雙手緊緊環在胸前,努力試圖着想鎮定下來,可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的不住顫抖。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讓我來猜一猜,又是什麽原因讓你想殺我呢?隻是因爲明月發現你的小秘密嗎?明月知道你不是孤女,可是以明月的心計就算發現你有一個哥哥叫彭富貴,明月也沒那個本事知道你殺了陳素月。那你爲什麽要殺明月呢?是因爲嚴少白,因爲崔婷想讓嚴少白把明月收進房裏當通房丫頭,你嫉恨明月所以你下狠心殺了明月,隻要明月一死,憑你的手段就可以近身成爲崔婷的大丫頭,順理成章你就可以變成嚴少白的通房丫頭。而你想殺我的原因,和明月其實是一樣的。”
粗重的大力呼吸了幾下,翠雙擡頭看着林花枝,眼裏全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兇狠,也許恨的太用力,翠雙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是,我喜歡嚴公子,像他那樣溫文爾雅又溫柔的人,你們又怎麽會懂他?林花枝,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懂他、愛他、惜他,沒有人能看懂他眼底的隐忍和慈悲。你配不上他,明月那個賤.人連給嚴公子提鞋都不配。”
林花枝靜靜看着翠雙,雖然她猜到了很多,可是她還是不理解,到底是什麽樣的恨能讓翠雙精心謀劃了這麽久,最終殺了陳素月?同樣的,又是什麽樣的愛讓翠雙心甘情願的一心隻爲了嚴少白,甚至不惜殺人?
她也曾愛過嚴少白,也曾用盡全力的愛過。
不知過了多久,林花枝淡漠的道:“你那不是愛,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你很可憐,翠雙,你真的很可憐,你說你愛嚴少白,可是他愛你嗎?”
翠雙原本剛有一點紅色的臉龐頓時又變成死寂的蒼白,一滴眼淚突然從眼角跌落,在短暫的沉默後,翠雙哽咽着開口:“縱是他不愛我又如何?我愛他就足夠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陳素月如此,你也如此,我絕不會讓你們傷了嚴公子。就算我死了變鬼也不會放過你。”最後一句,翠雙厲聲吼道。
“翠雙你又錯了,你錯的不可理喻無藥可救。你說你愛嚴少白,你說不讓任何人傷害他,可是你知道嗎?傷他最深的人是你,從頭到尾,唯有你一人傷他最深最重。”
“你胡說。”翠雙猛的一下撲了過來,可是牢門上粗大的欄栅攔在了林花枝身前。用力的搖着牢門,翠雙歇斯底裏的大聲叫道,“林花枝,你胡說,你個小娼.婦,仗着有幾分姿色就想爬上嚴公子的床。你做夢,隻有我還活着,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看着牢門裏像個瘋子一般的翠雙,林花枝除了失望還是失望:“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陳素月曾經爲嚴少白懷過一個孩子,恐怕當日也是你暗中使了手段才讓陳素月滑胎,那是一個成形的六個月男胎,你害嚴少白沒了孩子,這是第一傷;你總以爲嚴少白娶了陳素月是委屈了他,可是若不喜歡陳素月,嚴少白會娶那個江東母老虎嗎?然而你卻殺了陳素月,這是第二傷;你想通過控制崔婷事事掌握嚴少白,卻被崔元識破,于是你開始嫉恨崔婷,故意制造意外險些讓崔婷保不住她肚子裏的孩子,這是第三傷;你明明知道嚴少白喜歡我而不喜歡你,你容不下我又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你想殺我,當日陳府後花園你殺不死我,後來又設計陷害我,可是你想過沒有?嚴少白要是知道我受傷了,他一定會難過會心傷,這是第四傷。”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翠雙捂住耳朵,不住搖頭,似乎想通過這樣的動作來否認林花枝所說的每一句話。
可林花枝不願這樣放過翠雙,冷哼一聲,她繼續道:“由此可見,你才是這個世間上傷嚴少白最痛最深的人。任何人都可以,隻有你,隻有你永遠不是那個最愛嚴少白的人。”
翠雙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嘴裏不住叫道:“不是的……不可能,最愛他的人是我,隻有……隻有我最愛他呀。”
“收起你那可憐的愛吧,你要是真心愛嚴少白,就不可能會落到我手裏。那日我約嚴少白去四季樓,你以爲你躲在街對面的茶樓裏我就不知道嗎?看到我抱着嚴少白你有什麽感覺?是不是心裏很痛,痛得想殺了我?那日在崔府的後花園,看到嚴少白拉着我許下諾言時,你又是怎麽想的?你是不是很恨?你是不是感覺到心裏在流血?呵呵呵,翠雙,我告訴你,那都是假的,全部是假的。”
“你……你……林花枝,你是個惡魔,你騙我。”到了今時今日,翠雙恐怕心裏早就明白,隻是翠雙不願承認,因爲這對于翠雙而言,就像林花枝當着衆人的面狠狠扇了翠雙一個耳光。
“很難過吧?你是不是感覺到心裏像被什麽堵了?是不是感覺到像有一把刀在你心上狠狠紮了幾個洞?你是不是痛得都快沒法呼吸了?可惜,你再痛再難過,嚴少白都不會知道,他更不會關心你。你知道爲什麽嗎?就因爲你最愛的嚴少白根本不愛你,嚴少白從來不曾愛過你。”
林花枝的話就像一把卷了邊長滿鐵鏽的鈍刀,雖然沒有鋒利的口子,可是一下一下磨着傷口,比直接捅上一刀更讓人痛不欲生。
看着翠雙趴伏在地上哭的快脫力,林花枝掀起毛披的一角蹲下,她看着翠雙的眼睛,輕聲道:“翠雙,就算你什麽也沒做過,你和嚴少白今生今世沒有任何可能在一起。你的清白呢?被四毛污了身子的你還有資格去愛嚴少白嗎?”
翠雙擡頭怔怔看着林花枝,隻見翠雙喉嚨一動,猛的一口血吐了出來。
死死瞪着林花枝,翠雙惡毒的破口大罵:“林花枝,你這個黑心爛腸的小娼.婦,你這個惡魔,我咒你不得好死,死後永墜阿鼻地獄,生生世世隻能變成畜生。你說我狠毒,你才是最狠最毒的人。就算我死了,我定要化身厲鬼,把你生吞活剝了……”
看着翠雙嘴角邊的血迹,林花枝揚起輕輕的笑:“對,我是惡魔是壞人,做壞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心狠手辣眦睚必報。沒有人能占了我的便宜不付出代價,何況這是你欠我的,一報還一報,你應該知足了。”
翠雙似乎沒聽懂林花枝這話的意思:“你……”
“翠雙,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你就不好奇我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情嗎?不僅是你,還有嚴少白,更重要的是陳素月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難道不曾懷疑過嗎?翠雙,其實我也有一個秘密。”
翠雙順着林花枝的話皺起了眉頭,帶着不解和迷惑看着她。
呵呵一笑,林花枝略略湊近牢門一些,她小心的輕輕的,緩緩的捅出了最後一刀。
“我,就是陳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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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所有的秘密都出來了。
真高興,親們誰猜出來了?
其實線索一直小心被我藏在文裏,呵呵,是不是很不容易發現?
不過,現在大家應該都明白了,以前有不懂的地方應該也能串起來了。
花枝這閨女真個小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