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不信,看着林雨陽似笑非笑:“你打哪聽來的消息?這種市井之言不可信呀。”
“自然是毛家的人所言,聽說都鬧開了,毛小毛的姨婆氣的不行,說毛大嘴身邊盡出妖孽,不打算讓毛小毛歸家,說怕毛小毛被他爹帶壞。”
聽得林雨陽再三保證,林花枝雖然好奇,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她道:“毛大嘴現在肯定是焦頭爛額,那麽也就能肯定毛家不會在此次絲制大會上出現了。”
林雨陽點頭:“是,毛大嘴現在一定是想法子要盡快把三夫人的事給平了,否則這對毛小毛以後緻仕不利。”
可憐的毛小毛呀,林花枝想了一會:“毛小毛這人挺不錯的,你不可因他家的事同他疏遠。改天請他來家裏吃飯,我也有好久不曾見過毛小毛了。”
林雨陽應下,轉頭看看窗外日頭,他突然無奈歎氣:“一大早家裏就不斷來人,我是真怕了。”
林花枝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院井裏的那些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林花枝笑道:“這隻是開始,如若你高中狀元,以後還有你忙的呢。”
林雨陽慘叫一聲:“頭痛。”
林花枝抿嘴偷樂,擡頭見屋外有裙角閃過,似是青鎖,她心裏更是笑開了花。瞅着林雨陽,林花枝打趣道:“春風入眼亂羅衫,嬌兒柳腰啼紅媚。佳人在等了喲。”
在林雨陽臉紅耳赤中,林花枝心情愉悅的出了書房。
她沒往前院去,有奶娘和杏兒幫着林氏打點,基本上也沒她什麽事。看着家裏突然之間如菜市場一般熱鬧喧嘩,林花枝心想,該多招幾個下人了。
回到屋裏,她仔細算了一下日子,等明天林雨陽殿試後,接下來的第一等大事便是絲制大會,雖說目前看上去是萬事具備,可是也要比往日裏更加小心,憑她以前的經驗,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是要謹言慎行。
突然想起一事,她把眼睛落到了妝台上,前些日子買院子時她把家底都掏給了青淩,雖然後面青淩還了她一部分,可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這錢财着實吃緊呀。
打開手飾盒,林花枝發現她就沒幾件像樣的手飾,恐怕這一盒的東西送去當鋪也換不了幾個錢。
長歎一聲,林花枝感覺她現在就像一年前她醒過來時,家裏沒米,心裏慌呀。
正在她愁眉不展之際,聽到屋外傳來春白的聲音:“林花枝,快出來。”
跑出去一看,春白抱着幾匹白絹走了進來。
“你這是幹嘛?”林花枝忙上前,從春白手裏接過一些布匹。
“給青淩的,這是羅州府上好的蠶絹,你摸摸,是不是又軟又滑?”
林花枝伸手摸了一下,的确如春白所說的軟滑,不過林花枝還是沒搞明白:“你拿這些布想幹什麽?”
“你和青淩不是張羅着要開染料鋪嗎?我與教坊的教坊使說好了,我們幫他們染布,教坊裏娘子幫咱們說道推廣。”
一聽這事,林花枝頓覺是好主意,這教坊司屬内延管制,教坊娘子的服飾一向緊跟宮内司制,進而又影響坊間制衣,有教坊娘子幫她們到處說道,這絕對是好事。
想着想着,林花枝突然靈光一現,她現在可以織染布匹,那爲什麽不幹脆一步到位?連成衣也自己來制作呢?算下來,她不僅能省成本還有更大的利潤。
林花枝笑了,剛剛還愁沒銀子賺,春白一來倒幫她解決了一個好大的問題。
林花枝忙問:“教坊娘子那麽多,不可能隻有這幾匹布吧?”
“當然不可能隻有這些,隻是這上好的絹布是給頭牌娘子的,我怕你不願意,沒敢完全答應教坊使。”
林花枝一聽,立馬拍闆:“這事我應了,教坊那邊要多少染布都成,銀子好商量。我隻有一個條件,頭牌娘子以外的姑娘所穿衣裙由我們提供。”
春白瞪大眼睛,啊了一聲:“林花枝,你沒生病。你……你可知道你說什麽?”
林花枝點頭:“我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麽,織染布匹如果不是大規模生産,一般的小打小鬧是賺不了大錢的。可這成衣就不一樣了,你看京城這麽大,有錢人家這麽多,你算下,這每家每戶的女人們每個月要買多少衣裙?這才是賺大把銀子的地方。所以我決定,咱們不僅要開染料坊,我們還要開成衣鋪。”
春白愣愣看着林花枝好一會,然後不确定的問:“你是認真的?”
林花枝重重點了點頭,她這絕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就在剛才她大體算了一下,一匹白布六十尺值二兩銀子,可以做八套到十二套長袍或者裙子,一套衣裙估計可賣到六百文到一千五百文左右,刨去必要的開支,一匹布最少可以賺到三兩銀子。孫家每年出産的布匹三十萬匹以上,這是多麽龐大的數字。
春白問:“開成衣鋪簡單,問題你得找人裁衣做衣呀。”
林花枝瞪了春白一眼:“你真是個糊塗人,敢問世間有哪個女人不會做女紅的?這不同于織布或染布,沒複雜的過程,隻要心靈手巧針腳細密就成。京城這麽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幾個手腳利索的女子。”
春白仔細一合計,的确,以她們此時的能力,開成衣鋪絕對不是什麽難事。
春白道:“既然你決定了,我就去回教坊使,把這事給應下來。”
可林花枝卻拉住春白,道:“不急,你先别急,等絲制大會後再說也成。先把該準備的事情準備好了再說别的。此時,最重要的是絲制大會,我同青淩這段日子都抽不開身,你也有别的事要做。這開成衣鋪的事情可以暫緩一下。”
春白不解:“我要做的事情不就是聽你指使呀。怎麽,我還有别的事?”
林花枝點頭:“你要幫我看着孫正明。”
“怎麽?你覺得孫正明和咱們不是一條心了?”春白一頓,“可是因爲崔婷?”
“與崔婷無關,我隻是覺得像孫正明那樣的聰明人,明着是與張家合作,這暗裏肯定還留有後手。孫家在江北浸/淫數十年,要不是去年出現問題,被張家鑽了空子,根本沒人能插足孫家在江北的生意。如今孫家的染布生意被張家占了一半去,孫正明心裏多多少少是有想法的。在絲制大會結束前,一定要穩住他。”
春白點頭:“我明白了,恐怕崔元也和你想到一起了,所以崔元對崔婷三番幾次去找孫正明是睜一隻眼閉一眼,完全是放任崔婷。崔元也是打孫正明的主意呀。”
“是呀,崔家本家根基在江北,這些年來與孫家鬥來鬥去也沒個章法,現在張家在江北插了一腳,崔元不可能放任這個機會。若是說動孫正明給崔家甜頭自然最好,若是說不動孫正明崔家也不吃虧。左右都有便宜可以占,崔元不是傻子,自然也不願多管崔婷。”
春白嗯了一聲,看了看林花枝,忽然開口說道:“這感覺,你說像不像咱們在江東城時,嚴少白同陳氏宗族鬧的那事。”
林花枝一怔,還真别說,是像呀。所以可見,嚴少白當初有多不開心,那麽孫正明也有多不開心。
春白啄磨了下:“别說是你,其實連老太爺也是這個意思,昨天我見老太爺把二少爺同京裏的管事都叫去,雖然不知道說了什麽,可是隐隐聽和張家在江北的生意有關。”
“所以呀,你要幫我看好孫正明。”林花枝加了一句,“這很重要。”
春白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那你呢?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是打了什麽鬼主意。”
林花枝也不打算隐瞞,她道:“我呀,我準備去崔家找崔婷小聚一下。”
“啊,你真要去?”
“是,我真去。”
……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崔元昨天晚上睡的晚,早上起來時,喉嚨略有不适,隐隐發痛,似夜裏着了涼。吩咐管家讓廚房熬了姜汁,喝了一大碗下去,似乎并不見效,好在今天是休沐日,不必進宮朝見陛下,崔元覺得身上冷,又躺回床上。
恍惚中,剛要睡着,卻聽管家在外間道:“老爺,李大人同李二爺來了,現在人在偏廳裏候着。”
崔元開始沒吱聲,事實上一聽到李存元也來了,他感覺頭痛的更加厲害。那混小子,剛剛打發去北邊,不想半道上就給叫了回來。說句不好聽的話,誰都知道李家那位老太太身子壯如牛,精神好的可以再活五十年也不成問題,可偏偏拿什麽“怕死了見不到乖孫”爲借口,硬是把李存元又給叫回京裏。指不定,老太太那出戲便是李存元那混蛋想出來的。
崔元歎口氣,起身吩咐外間的丫頭進來侍候他洗梳。
大約過了二刻鍾,他才緩緩去了偏廳。
“見過崔大人。”
論官價,崔元爲織制司是正三品,李隻明爲吏部侍郎從二品,品階比崔元高,可崔元的織制司是隸屬皇室,自要比李隻明這從二品要高,所以反而是李隻明要給崔元行禮。
看了一眼邊上的李存元,崔元道:“表姐夫太客氣了,快坐,快會。來人,上茶。”
李存元沒敢坐,等崔元同李隻明兩人分别坐下後,李存元忙上前揖了一躬:“侄兒今天給母舅大人請罪了。侄兒昨天失禮無狀,幸得母舅疼愛,才不至于闖出大禍。”李存元其實不是笨蛋,不過是遇到杜映蓮這才腦子不夠用,昨天被崔元從玄華觀拎回李家後,李隻明好好收拾了他一頓,李存元才反應過來,昨天要不是崔元,他可真要鬧笑話了。
崔元心裏是氣李存元,可是一來到底是一家人,二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麽也要給李家給李隻明一些面子。
見李存元伏小兒狀,臉上又是誠意拳拳,本想說些重話好好教訓李存元一頓,可想了想,崔元隻是道:“既然知道錯了,豈記下會不可再這般莽撞。你要追美人自不是壞事,可也要知道唐突了公主就是重罪。幸得昨天三位公主不計較,否則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是,是,侄兒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李存元自然也知道崔元不是在吓他,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晚上,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見崔元同李隻明似有話要說,李存元倒也自覺,又說了幾句軟話,便尋了一個借口退出偏廳。
揮揮手打發下人退出去,崔元問道:“表姐夫今天來,可是爲明天殿試一事?”
李隻明道:“是,聽得那林雨陽的家姐也受到長公主的邀請參加了昨天的茶會,若蓮公主同安平公主對那女子都頗有好感,如今再加上孟太傅與張老太爺這兩座大山,看來明天殿試,這狀元郎非那林家小兒莫屬。”
崔元沒急着出聲,隔了好一會才道:“這還沒到明天呢,林雨陽可不一定是狀元郎。”
李隻明聽崔元這是話裏有話,忙壓低了聲音問:“崔大人可是有什麽想法?”
崔元卻搖頭:“那林雨陽風頭正勁,如今又得到公主垂愛,我能有什麽辦法?不過爲官一道,不是光有名氣就成的。縱他明天高中狀元,怎麽着也要從表姐夫手下走一走呀。”
大家都是聰明人,又爲官多年,經崔元這麽一點,李隻明倒明白過來,不由呵呵笑了起來:“還是大人看得明白。”
見李隻明心神領會,崔元自然知道李隻明有很多手段壓制林雨陽,也就沒再挂心。閑說了幾句,崔元感覺身子比早上起床時更重了些,便心知真是生病了,加上有些頭暈,他伸手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李隻明本來今天主要是爲了李存元的事才來崔家,見崔元神色之間盡顯疲态,忙起身告辭。走時,留下了一個若大的錦盒。
“老爺,要不要去請大夫?”管家也查覺到崔元的不适。
可崔元搖搖頭:“不用了,睡一覺就好。”起身正欲回屋裏,卻聽外間丫頭道崔婷來了。
崔元不由皺眉,他現在身子不爽利,崔婷還大着肚子,他怕把身上的病氣過給崔婷影響肚裏寶寶,正準備打發管家把崔婷請回去,卻見門外疾步走進一個小肆,遞上一張名帖。
管家伸手接過,又呈給崔元。
崔元打開,一看上面的具名,不由愣了,然後問:“那女子同誰一道來的?”
小肆回道:“就她一個人。”
這時,崔婷也走了進來,見崔元手上的名帖,笑問:“哥哥,是誰來了?”
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崔婷,崔元低聲道:“林花枝。”
他萬萬沒想到,她真來了。